昏迷中病痛纏身的老伯爵被安置在別的房間,沒有和她同住,飢餓的感覺太過逼真,唐念決定先去給自己找一些食物。
順著蜿蜒古樸的旋轉樓梯一路向下,路過許多造型詭異的雕塑,去尋找廚房,卻在來到大二樓時被人叫住。
“夫人。”
唐念回頭,看到了一位白色卷發,穿著黑色紳士燕尾服的人。
“您要去哪裡?”
第19章 管家
中年男性語調低緩,帶著拿腔拿調的斯文感。
伴隨著他的聲音,唐念視線中跳出一塊遊戲人物介紹板,顯示眼前這個看似紳士的人是伯爵府的管家,格雷科。
身上考究的黑色制服也並非燕尾服,而是管家的工作服。
唐念轉回身,“我需要一些食物。”
“您的餐食已經由女僕送到房間。”
管家說著,帶著白手套的手從衣襟處拿出一塊懷表,聲音帶著低緩的蔑視感,“您是平民出身,所以可能不太懂,在伯爵府,進食是有規定時間的,您的下一次進餐時間在明天。”
“那我出去走走。”
“外面不太平。”管家橫跨一步,用身體擋在她面前,“昨天宴會上的幾名爵都……總之,外面現在有未知獵人,您最好不要出門。”
唐念挑眉,“昨天宴會怎麼了?”
“您不用知道,總之在危險解除之前,請不要隨意走動……”
Advertisement
忽然聲音一滯,用鼻子看人的管家安靜了下來,瞳孔微不可察地縮緊。
唐念順著他失神的目光往下看。
隻見旋轉樓梯的下一層,一道人影推門而出,從蒸騰著水汽的浴室一步步走出。
是個熟悉的人。
昨天還鎖在籠子裡任人擺弄的奴隸少年換了雪白的絲綢睡衣,柔軟的金發短發微微打著卷,乖順地貼在面頰兩側。
一雙眼睛像剔透的貓瞳,搭著羽毛般的長睫,任誰看了都心生柔軟。
明明是個少年,卻長成了女孩都會嫉妒的樣子。不像奴隸,倒像個高貴而不可侵犯的貴族。
管家的呼吸聲明顯加重了。
少年站在旋轉樓梯的拐口,像一個闖入陌生環境的小動物,眼中滿是謹慎和小心翼翼,仰頭自下而上地看向唐念。
一雙微微上挑的眼睛湿潤而清澈,視線向下,白皙的溫潤如羊脂白玉一樣的皮膚上滿是被凌虐過的紅痕,讓人心生聯想,也心生惡念。
作為一串數據,一條遊戲代碼,他被做得很精細。
精細到唐念會分不清他究竟是活生生的人,還是遊戲NPC。
唐念嘗試打開人物面板,依舊如之前那樣,沒有任何背景介紹資料,他似乎隻是個路人角色。
少年沒有穿鞋,赤著腳,踝骨筋線纏繞,淺青色的血管從皮膚下透出來,像一幅名貴的畫作。
她靜靜地欣賞了一會兒,在少年越來越緊張的眼神中轉身,慢條斯理地與看痴了的管家擦肩而過。
“再看我就剜掉你的眼睛。”
管家漲紅了臉,“我是卡文迪家族的管家,你敢對我動手,伯爵……”
她回頭,勾起紅唇,“你看我敢不敢。”
一路順著樓梯向下,走到他身邊。
昨晚唐念帶回來之後就忘記了他的存在,隱約記得把他隨手丟給莊園的僕人。
原來他在這裡,還洗過澡了。
“回你的房間。”
少年後退半步,聽到她說,“不然被這幢房子裡別的人看到,我不能保證你的下場。”
青澀貌美的少年,最容易被貴族玩弄。
他臉色頓時蒼白。
他是蘿絲花費大價錢買下來的奴隸,那位伯爵小姐此時應該發了瘋地在找他。
可為什麼……
少年回頭,看著年輕夫人越走越遠的身影,眼中滿是困惑。
她不碰他,為什麼救他?
這個世界不會存在沒有緣由的好。
他不相信純粹善念的存在。
-
作為一名目的性極強的玩家,唐念一直秉承著不能在遊戲中得罪任何未知人物的原則,因此在看到這個美麗少年,覺得他並不普通的情況下,唐念第一反應是選擇與他友好相對。
總之人給自己留點後路並沒錯,先幫助,再觀察。
唐念在遊戲能進行下一步之前,還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就第六感而言,這個少年或許會在後續的遊戲裡扮演重要的角色。這個來歷不明的,能夠吸引所有目光的美麗npc,不可能隻是一個連姓名都沒有的路人。
雖然昨天決定救他的真正原因,是看到了少年死死抱在懷裡的熟悉的披風。
他坐在泥濘處,卻沒有讓那團披風掉在地上,護在懷裡的樣子,好像在護著自己珍貴的寶物。
明明隻是一件披風而已,明明隻是她隨手給他的披風而已。
唐念心情復雜。
花園裡聚集著園丁和採摘鮮花的女僕,好像夜幕降臨才是他們一天的開始。
而花園裡那些原本應該在白天盛放的鮮花,也在夜晚開得格外熱烈。自然界中許多花朵是夜晚閉合,白天綻放。這裡的一切生物準則都與她所知道的常規事情截然相反。
晝伏夜出嗎?
唐念在卡文迪伯爵蓬松柔軟的被褥上面睡了一覺,醒來後更餓了。
眼前一陣陣發黑,像是要低血糖,可伯爵府的確有定時進餐的規矩,僕人給她端來了一杯水,並告訴她非進餐時間,隻能喝水。
唐念實在想不通傍晚那塊小小的慕斯蛋糕怎麼會是晚餐。
她連續喝了幾杯水,臉色越來越難看,為了轉移注意力,把精力放在了遊戲探索上。
她問僕人,“今天格雷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參加晚宴的賓客都怎麼了?”
僕人眼神閃躲,隻是拼命搖頭,好像在抗拒這個話題。
唐念抬手摘下珍珠鑲鑽耳環,放到他手裡,分量沉甸甸的,僕人眼睛立即亮了亮,嗫嚅著嘴唇,小聲講起自己在下人們八卦時聽到的消息。
蘿絲失蹤了。
不僅如此,昨天和她一起被邀請上舞會的貴族們死了好幾個,無一例外,全都是離奇怪異的死法,死在自己的臥寢當中,或是進食的長桌上。
可怕的是,這些死亡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甚至沒有驚動那些貴族們訓練有素的守衛。
剩下來還活著的貴族都紛紛被嚇破了膽子,有些被家族保護了起來,有些病倒了,閉門不出。
唐念又問僕人,“知不知道這些事情是誰做的?”
僕人這次是真的不知道了,隻說,“有可能是……獵人,或是詛咒。”
唐念問,“是什麼獵人?”
僕人又不開口了。
第20章 兩幅面孔
接下來,不管唐念用什麼昂貴的首飾想要敲開他的嘴,統統被拒絕。
奴僕蒼白著臉,緊閉嘴巴,好像說出來自己第二天也會慘烈難看的死在床上。
實在問不出什麼,隻能放人。
僕人整理好衣領捏著耳環走出去,打開門後,急匆匆的步伐停下,愣在原地。
半晌沒有聽到動靜,唐念回頭,隻見僕人微微張著嘴,面頰泛紅,目光呆滯地看向門外。
透過門縫,她看到了穿著雪白睡衣,赤著腳的少年。
“你在這裡幹嘛?”
少年如寶石般動人的眸光落在僕人手心的耳環上,又緩緩上移,看向坐在床邊的唐念。
她又問,“為什麼不快點去睡覺?”
被收買的僕人是個面容清秀的青年。
他的臉紅撲撲的,不知道做了什麼,局促不安地捏著手裡的耳環,眼神中透露著心虛。
少年眸光晦暗,像被侵犯了領地的貓。
水杯從傾斜的盤子裡落下,掉在羊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才讓看入迷的僕人從呆滯中回過神,紅著臉,動作慌張地撿起因看入迷而失態掉落的餐具。
年輕的卡莉夫人新帶了一個男寵回來的事情早已傳遍整個伯爵府別館,成了僕人們私下紛紛議論的八卦。
老伯爵已經昏迷過去,被宮廷醫生封鎖在治療專用的房間裡,他們隻當是年輕貌美的新夫人耐不住寂寞,豢養情人。
僕人浮想聯翩,一雙眼睛卻忍不住像被磁石吸引的鐵器一樣,黏在漂亮的小奴隸身上。
可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極度冰冷的暗紫色眼眸。
那眼神,像在看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僕人倏然僵住,冷意順著後背攀爬,仿佛被天敵扼住喉嚨的食草動物,連動都不會動了。
直到背後傳來那位新夫人的聲音,
“你怎麼在這裡,不去休息嗎?”
那雙眼裡的晦暗與漠然頓時如融化的冰層般蕩然無存,變成清澈而懵懂的柔光,少年微微睜大的眼睛,滿是措手不及的慌張。
他好像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那雙形狀好看的眼睛閃了閃,垂下頭,窘迫地說,“我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與前一秒判若兩人。
僕人僵硬的看著,心中湧出無比怪異與不安的感受。
仿佛不小心擦去蒙塵玻璃上厚重的積燼,卻發現窗外的景色並非聖潔的雪景,而是邪惡且充滿未知的幽暗沼澤那樣,讓他抑制不住感到畏懼。
新夫人已經走到了背後。
“抱歉,把你給忘了。”
她柔聲說著,看起來很困擾的揉了揉眉心,又輕聲安慰,“沒關系,我現在帶你找房間。”
少年潮湿的眼睫輕顫起來,在空氣中劃過柔軟好看的弧度,眼瞳裡像漫著湿亮的霧氣。順從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天地間最幹淨無害的人。
低頭眸光向僕人劃過,好像不經意間看過去一眼。
僕人目光閃躲,完全不敢直視他。
直到他們的身影離開,才終於如回到水裡的魚,渾身脫力的大口呼吸起來。
那一眼,好像被警告了。
……
天又開始亮起來。
花園裡三三兩兩的人消失了。
偌大的別館回歸安靜。
短短的幾個小時時間,安靜得像墳墓。
唐念領著少年跟她一起下樓,他沒有房間,思索著怎麼安置一個大活人。
循著記憶敲開佣人的房門。隔著門板,裡面傳來一聲極為短促的,驚慌失措的尖叫。
等了許久,也沒有人出來,她耐著性子敲門。
“開門,有人需要安排房間。”
四周靜悄悄的。
唐念敢肯定裡面的人沒睡覺,拍門的音量變大。
“開門。”
最後,門裡的人受不住一般打開門,隻露出一條縫,慘白的面容從後面露出來,聲音嘶啞顫抖,“夫人,您小點聲……到晨禁時間了。”
滿是血絲的瞳仁警惕地盯著周遭,好像白晝裡藏著什麼洪水猛獸。
可門縫裡透出的房間明明點滿了燈,窗簾緊閉,整個佣人房亮亮堂堂,沒有絲毫要睡覺的樣子。
唐念放平聲音,“給他找個房間,還需要一些被褥,他沒有……。”
“為什麼要現在找!”僕人並不尊重她,急促地說,“您小聲點,現在可是晨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