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接話。
任由陸斐煩躁。
晚飯他也吃得心不在焉的，注意力一直在手機上，沒吃幾口就說自己飽了。
九點，他的手機響起。
方妍打來的。
他看了我一眼，把電話掛斷，然後將手機翻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手機再次響起。
他摸了摸鼻子，「肯定是公司打來的，我去書房接個電話。」
進書房的時候，門本來是開著的。
但他又後退幾步，將門關上。
書房是家裡隔音最好的地方。
關上門，裡面聲音完全聽不見。
一會兒，他突然怒氣衝衝開門，衝著我走來，
「我都說了，我跟方妍就是兄弟關系，你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
我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你把話說清楚。」
「你做過的事情，你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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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拿起外套，奪門而出。
6
我做過什麼了？
我不會無緣無故承受這樣的怒氣。
於是開了車，一路跟著陸斐來到一家私人影院前。
方妍抱著身子蹲在路邊。
看到陸斐，立即站起來，撲進他的懷裡。
「陸斐，我好害怕......」
陸斐攥緊了拳頭，怒氣肉眼可見，「那個畜生呢！」
「影院保安在處理了。」方妍依靠在陸斐懷裡，哭得梨花帶雨。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
陸斐脫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
倆人依偎在一起，仿佛一對濃情蜜意的情侶。
天空下起了細細密密的雨絲，風迎面吹來，雨絲撲了滿面，淚腺仿佛被刺激，眼眶跟著湿潤。
我攥了攥拳頭，喊他，「陸斐。」
倆人同時轉頭。
方妍看到我，難過的表情瞬間變為厭惡，然後又在霎時轉換，變為驚慌失措。
她推開陸斐，「陸斐隻是安慰我，沒別的意思，嫂子你不要多想。」
邊說甚至邊小聲哭泣。
陸斐原本看到我的愧疚，在方妍這一舉動後，蕩然無存。
他冷漠地看著我，
「都是你幹的好事，要不是你給方妍介紹的畜生相親對象，她今晚怎麼會被人欺負。」
原來。
原來。
我笑出淚來，他今天莫名的怒氣，是因為方妍去相親，還被對方欺負了，所以將怒氣都轉移到我身上。
但是，方妍主動要去相親，關我什麼事？
我看著方妍，「你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給你介紹對象了？」
方妍仿佛被我嚇到，瑟縮了一下，往陸斐身後躲，
「是我自己要去的，不關嫂子的事。」
陸斐此時卻更認定我在欺負方妍，是我因為威脅她，她才不敢說實話的。
他的聲音很冷，「知意，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跟方妍道歉就算了，還推脫責任。」
他維護方妍的意味很重。
冷硬的語氣也仿佛在跟陌生人說話。
我吸了吸鼻子，壓下喉頭的哽咽，一字一句地說，
「我說了，不關我的事。」
方妍趕緊辯駁，「陸斐，真的不關嫂子......」
我受夠了她哭啼又做作的聲音，忍不住朝她吼道，「你閉嘴！」
方妍一愣，又撲進陸斐懷裡哭了起來。
「何知意！」陸斐生氣地吼我。
我笑了。
此時面目猙獰的陸斐，真陌生。
他在一次一次，敲碎我記憶中美好的陸斐。
他的臉沒變，可是我好像。
一點也看不清他了。
心好像被人一片片的掰開。
我明明是笑著，眼淚卻洶湧地往下流。
或許是我的眼淚讓陸斐有些慌了，「知意，我不是故意——」
「陸斐，我肚子好痛......」
在陸斐想要朝我走來的時候，方妍突然捂著肚子，神色痛苦。
陸斐的腳步頓時停住，他似乎猶豫了有幾秒，最後，卻還是轉身將方妍抱起，
「我送你去醫院。」
留給我的，隻有一句責怪，「你先回家反省。」
被抱著的方妍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
7
回家後，我發起了高燒。
胃部也開始一陣陣抽痛。
一個人捂著肚子，痛苦地蜷縮在床上。
手機相冊突然顯示多一張照片。
是陸斐那邊拍的。
我倆的手機共享相冊。
照片同步到了我這裡。
照片裡，方妍依偎在陸斐的懷裡，倆人躺在床上，陸斐睡得正香，露出的肩膀上抓痕明顯。
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惡心。
惡心。
胃又開始翻湧。
我咬著牙，忍受著胃部一陣陣灼燒的痛，眼淚在不知不覺中也浸湿了枕頭。
許久，胃部那股難受的感覺逐漸消失。
我爬起來，打開櫃子，翻出了這些年他送給我的禮物。
——一整本都是我的相冊。
——送我相冊的時候，他說，「知意，後半生就由我記錄你的點滴。」
我用打火機，將我們的合照一張張燒掉。
——我們的結婚戒指。
——給我戴上戒指的時候，他說，「知意，我隻愛你一個，我會生生世世對你好。」
我冷漠地將戒指衝進馬桶。
——結婚時我穿的婚紗。
到現在我還記得我穿上它，挽著陸斐的手臂，接受眾賓客祝福時的喜悅和感動。
可是，有什麼用。
我拿出剪刀，一刀刀將婚紗剪碎。
剪碎的婚紗撒了一地，被風卷起，飛到手機屏幕上。
上面有我發給閨蜜黎恩的消息。
她家是經營連鎖酒店的。
我把照片發給她，讓她幫忙從照片的蛛絲馬跡中找出酒店信息。
黎恩很給力。
一個小時就鎖定了酒店。
「可是知意，這家酒店管理挺嚴的，你要查他的房號，估計沒辦法。」
我沉默地將剪爛的婚紗裝進垃圾袋中。
「我沒打算衝進去抓奸。」我說，「黎恩，替我借一個人。」
當然，爛掉的感情我不會要。
我隻是，要將我感受到的痛苦，一點點還回去。
8
一大早，我就坐在酒店的大堂裡等著。
打開的電梯傳出熟悉的聲音。
大成他們說說笑笑地走出來。
然後是陸斐和方妍。
我站起來，笑著打招呼，「陸斐。」
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冷卻。
一群人面面相覷。
大成最先開口：「嫂子怎麼來了，我們昨晚就是一塊玩太晚了，所以陸斐才沒回家，」
「對啊，昨晚我還跟陸斐睡一張床呢，他喝太多了，吐了我一身。」
互相打掩護。
這群人的慣用伎倆。
我的目光越過他們，看向方妍。
她淡定自若地站在陸斐的旁邊，嘴角甚至還有絲似有若無的笑。
得意，或者挑釁。
可能都有。
所以，昨晚的照片就是她刻意拍給我看的。
不過無所謂。
此時陸斐慌張地朝我跑來，「知意，你......怎麼來了？」
我微笑著說，「來這裡辦點事，沒想到剛好碰到你們。」
陸斐吊著的氣想松，又不敢松。
他主動解釋，「昨晚大成說我無論如何都要去給他過生日，我就過去了。」
「沒想到最後喝多了，就在這裡開了間房睡覺。」
他特意說，「我昨晚跟大成睡一間。」
多餘的解釋顯得欲蓋彌彰。
他沒意識到自己身上惡心的女人香在刺激著我的嗅覺。
但沒關系，我會陪他演戲。
我忍住胃裡翻滾的難受，伸手替他整理領帶，「恩，我知道了。」
陸斐的眼神從驚慌失措到喜出望外，「你不生氣嗎？」
我轉移話題，「我想吃糖醋小排，你可以回家做嗎？」
他激動地將我抱起，「我們現在回家，我馬上給你做！」
越過陸斐的肩膀，我看到了方妍從得意變為憤懑的表情。
在我準備上車的時候，她追了出來。
「陸斐，我坐你的車回去。」
她拉住了副駕駛的把手。
陸斐卻一把將她的手扯開，「可能不太方便，你還是坐大成的車吧。」
方妍的眼眶又開始變紅，她哽咽著，「是嫂子還在生我的氣嗎？相親的事情我不怪她——」
「好了！」
陸斐突然大聲，「剛剛知意已經給我看了，是她們瑜伽班熱情的陳姐給你介紹的，是我不聽她的解釋誤會她了。」
在來酒店之間，我讓陳姐給我發了消息，大概是說她給方妍介紹後，那個男的如何如何混蛋。
然後我將截圖，發給了陸斐。
陸斐一看，就明白了這件事跟我無關。
現在，他對我的愧疚加倍。
所以方妍的哭啼，在這會兒完全無效。
陸斐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我上去。
我說，「等會兒。」
然後走向停在不遠處的邁巴赫。
駕駛座上的男人下來，我跟他說了幾句話。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發。
我才回到陸斐的車上。
車開了一半，陸斐忍不住問我，「剛剛那個男人是誰？」
我說，「從小跟我一個院長大的發小，昨天剛回國。」
他聲音悶悶的，「發小還摸頭發嗎。」
陸斐是一個醋味很濃的人。
我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他隻要看到我跟其他陌生男性靠得太近，就會難過地問我半天。
鬧過最大的一個烏龍，就是我跟我表哥一塊兒吃飯。
期間我們有說有笑，外人角度看起來或許像一對情侶。
他不知道從哪裡看到，但又不問我。
隻是自己躲起來吃了好半天的醋。
最後實在憋不住，委屈地過來問我，「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我一頭霧水。
他才支支吾吾說出我跟我表哥吃飯的事情。
我哭笑不得地跟他解釋。
他才高興了一會兒，然後又委屈地抱著我說，
「可是就算是你表哥我也受不了，我會吃醋，你跟任何一個男的那麼親昵我都會吃醋。」
我當時是真的喜歡他。
因為他這一句話，以後社交場合，我都會注意與異性保持距離。
而我現在隻是笑了下，不解釋，不說話。
9
後來的每一天，陸斐都花大量的時間陪我，變著花樣給我買禮物。
方妍有好幾次給他發消息，他都直接拿給我看，並且跟我說，「我一定不會理她的。」
我隻是淡笑說，「沒關系，你可以回。」
此時他便很緊張，又帶著點委屈，「你以前都不希望我回的……」
我不理會他的話，拿了健身包出門上瑜伽課。
在換衣區遇到了方妍。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仿佛被誰吸走了精神氣。
「你很得意吧？」
「陸斐為了你，脫離了他從小長大的朋友圈。」
我無視她，繼續整理衣服。
她緊緊盯著我，「你都已經知道了，還裝什麼？」
我緩緩抬眸，看著她。
「那個有字，是你回的吧？」
「陸斐不會那麼跟我說話，」她得意地說，「他是個別扭的人，就算真的把你想成我，也不會直說。」
「還有，我們在酒店那次，照片，你也看到了吧？」
「發現你們共享相冊後，我可是特意找好角度拍的，」
她看著我，「怎麼樣，拍得不錯吧？」
想到陸斐的實質性出軌，我還是忍不住地發抖和惡心。
但在她的面前，再難受，我都不會表現出來。
我拼命攥著拳頭，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好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件事陸斐回去就已經跟我說過了，」我淡笑，「他說那天喝多了，把你當成了我。」
「還說當時他是自己一個房間的，是你非要跑過來跟他睡。」
「一切都不是他自願，所以我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方妍的表情有些龜裂，「他真這麼說？」
假的。
陸斐並沒有跟我解釋。
他隻是不停地裝傻。
裝作他跟方妍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
我挑了下眉，不說話。
方妍有些失神。
上瑜伽課的時候整個人都魂不守舍。
但在下課的時候她又攔住我，不停炫耀，
「陸斐第一次有生理反應的時候，還是我替他弄出來的。」
「之後很多次，他都會找我。」
「每次我們集體出遊，我跟他都是睡一間房的。他的身體，我比你更了解。」
刻意的炫耀是想讓我失去安全感，成為每天成為質問陸斐到底愛不愛我的怨婦。
她想看我不痛快，想看我崩潰又歇斯底裡的樣子。
但她失算了。
現在我已經不愛陸斐了，又怎麼會因此去勞神傷心？
我始終從容，「所以呢，你想說你們從小到大關系都很親密嗎？」
「可如果他真的喜歡你，這麼多年，怎麼還會有我的存在？」
這回生氣的是她。
「那是因為有一段時間我出國了，他想要早點結婚，不然怎麼會有你的存在！」
我笑，「那你現在要搶回去嗎？」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搶的話，就努力吧。」
10
方妍確實比之前更努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