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怎麼安慰她，卻也贊嘆她的勇氣。
她卻沒事地擺擺手，同她的女兒介紹我：
「這是林沫姐姐，她來輔導你做作業，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她。」
「她叫阮星，我給她改了姓，你可以叫她星星。」
然後無奈地和我說：「我給她輔導簡直要命，我還想多活幾年，就麻煩你了。」
阮星很可愛，甜甜地喊了我林沫姐姐。
我笑著應了一聲，然後和她坐在書桌前查漏補缺。
星星很聰明，就是比較粗心，對於一些問題總是不細心。
我一一列出問題，對症下藥。
結束後剛好到了晚飯時間。
我把第二天要檢查的作業給星星標好就準備打招呼離開。
阮風端出飯菜叫住了我：「吃完飯再走吧。」
我猶豫道：「沒事，我回學校吃就好啦。」
她不容拒絕地道：「學校的飯菜哪有我做得好吃，吃完再走，以後還得常見面呢，別客氣。」
我隻好留下來吃晚飯。
阮風絮絮叨叨地往我碗裡夾菜：「多吃點，在學校也不要虧待自己，身體是自己最大的本錢呢，有錢了要買點好吃的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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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連答應，眼裡湧出一股酸澀。
就連一個陌生人也會因為我的困難而盡力地去對我好。
可是我的家庭，仿佛隻有一家三口，我怎麼去討好怎麼聽話都容不進去。
我曾偷聽過爸媽的講話。
我媽：「讓不讓沫沫讀大學啊？她去上學可就要給她花錢了。」
我爸：「讀就讀吧，考得好我們臉上也有光，一年才五千學費，也不是供不起。」
「再說了，我們都有正經工作的，不給她讀，到時候別人問起都丟臉。」
我媽：「也行吧，讓她寒暑假回來給軒軒補課，咱們能省一筆補課費。」
就這幾句決定了我上大學的機會。
原因也隻是為了他們的臉面。
7
我給星星輔導得很盡心。
期中考試後，星星的成績有了不錯的提升。
阮風姐姐很滿意，問我要不要接別家的單子。
她有個朋友聽說星星成績上升後也想找個家教。
還幫我把價格談到了六十塊錢一個小時。
離著不遠，我自然是滿口答應。
就這樣，我利用周末時間，一個月就可以賺一千三。
加上周一至周五飯堂兼職。
每個月有一千八。
足夠我的生活。
我終於喘了口氣。
助學貸款也到了。
有剩的錢就攢起來。
寒假放假後我直接住校。
給輔導機構當代課老師。
一個寒假我領了四千的工資。
那個放話說要來學校打我的爸爸，也一直沒有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好不容易熬到快退休的年紀，想來也是不敢賭我捅不捅他。
開學後我就辭掉了飯堂的兼職。
但是快遞代拿的兼職還是會做。
因為有了回頭客。
穩定一天有三十以上。
我請了舍友們出去吃飯。
感謝上個學期對我的照顧。
為了讓我多賺點錢，有事沒事都喊我代拿快遞。
為了照顧我的自尊心，還要大大咧咧地說還好有我，不然這麼多快遞要浪費她們的休息時間。
離開家裡才發現，外面遇上的都是好人。
大一下學期，我已經過上比之前都好一點的生活了。
不用每天做家務換取早飯。
不用每次向爸媽要交給學校的學費都遭到責罵。
可以和舍友們拼單喝奶茶出去吃飯。
力所能及地對自己好一點。
8
就這樣上到大學畢業。
我還存了五萬塊錢。
拿著存款和另一個舍友淼淼一起合伙創業。
她拿五萬我拿五萬。
畢業前我們商量了很久。
最後決定賣掛脖小風扇。
這種小風扇面向的群體是學生和上班族。
我們自學了運營。
天天跑工廠裡談利潤談批發。
跑了一個星期總算找到了物美價廉的牌子。
我們把視頻掛車，不分晝夜地聯系達人推廣。
幸運的是，有幾個視頻爆了。
幾天就賣出了兩萬單。
每天還保持著兩千單的頻率出單。
不幸的是，同行眼紅舉報，店鋪資金被凍結三個月。
我們的資金不夠支撐工廠回款。
我和室友商量了一下。
她回家找她爸媽要了十五萬。
另外再套了五萬的信用卡。
但是還差二十萬要給工廠。
我刷爆了信用卡，找了身邊的朋友們，都還差三萬塊錢。
我嘗試著找阮風姐姐借這三萬。
那邊很快發來信息：【你難得開口，你多等兩天，兩天後我轉給你。】
過了兩天，阮風果然轉來了三萬。
我急忙感謝她，補上了資金的空缺。
夏天過去後，到了秋天。
風扇的銷量漸漸降了下來。
凍結的資金也解封了。
我和淼淼算了一下利潤。
整個夏天，除開東拼西湊的本金，我們賺了一百萬。
兩人在租的小屋抱頭痛哭。
總算是熬出頭了。
9
分到錢後我第一時間還掉了信用卡和朋友們的賬。
每人都包了一個大紅包和送了小禮物。
然後拎著一套禮盒去了阮風的家裡。
興高採烈地給她多拿了兩萬。
她擺手說不要不要。
隻肯收借我的三萬。
我堅持著一定要她收下。
「在我心裡，你就是我親姐。在我大一的時候就幫我到現在，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教了星星久了後我就知道。
星星並不難教，並不是她說的一輔導就雞飛狗跳母不慈子不孝。
她一個單親媽媽帶著星星，不算富裕。
她的老公還時常找借口不給撫養費。
完全可以抽時間省下這筆花銷，自己輔導。
也就是說，阮風其實對於我這個家教。
就是憑著一個幫忙的念頭。
讓我在那種情況下能有尊嚴地接受她的幫助。
後來她發現星星的成績提升得不錯。
也就一直聘請我，還把我介紹給她的朋友。
由於我的堅持不懈，阮風總算松口收下了。
「既然你當我是姐姐，那我就把這兩萬塊錢幫你存著，有需要了隨時找我拿。」
吃飯時我隨口問她：「姐姐，我那時候忙昏了頭，都忘記問你哪來的錢。」
阮風笑起來：「我找我前夫拿的，他不是找借口不給撫養費嗎？我就坐在他單位門口，非要他把之前的撫養費結清，不然我就不走了。後來驚動了他領導，他沒辦法，為了不繼續丟臉，隻能給我錢了。」
我的心思百味雜陳，最終化為一句：「姐姐，你真好！」
10
夏天賣小風扇，冬天賣電暖器。
就這樣過了兩年。
我和淼淼開了一家公司，光員工就有一百多個。
我媽不知哪裡知道了我現在有錢。
想聯系我，卻發現一家子都被我拉黑了。
隻好借著親戚的口來表達她們很想念我的意願。
大姑打電話說爸媽自從和我斷了聯系後每天都很後悔，常常看著我的房間流淚。
我打斷她的話：「姑，我爸媽什麼時候讓你打的電話。」
大姑愣了下：「就，昨天吧，怎麼了。」
我嬉笑著說：「我都拉黑他們六年了，六年才發現聯系不上我，咋了？這六年出車禍變植物人了昨天才醒？」
「這……」
「再說了，我哪裡有房間啊，我大一剛離開家他們就把我的房間改成書房給太子學習了。」
大姑在那頭不好勸了, 嘆了口氣：「其實也是你家出了變故, 你爸媽非要我打來這個電話。」
說到這我就來興趣了；「什麼變故？」
在大姑的口中, 我漸漸知道了這幾年的事情。
林軒上大學後迷上了賭博。
一開始就是拿生活費小打小鬧。
後來輸得多了，找借口問家裡拿錢。
什麼交女朋友了, 什麼女朋友懷孕要拿錢打胎了，什麼撞了人, 要賠償二十萬了。
一開始一兩千地拿, 後來到幾千上萬, 再到後來的撞人二十萬。
我爸媽心急如焚，怕自己的寶貝兒子受傷被訛詐。
跑去林軒的大學找他。
還要林軒帶他們去醫院看看被撞的人什麼情況。
林軒沒辦法，見瞞不下去了。
坦白是拿去了賭博。
兩夫妻天都塌了。
心目中乖巧懂事的孩子怎麼就染上了賭博？
事已至此, 隻能給基礎的生活費, 強制讓兒子不要再繼續賭下去了。
林軒答應得好好的, 手機上的賭博軟件當著他們的面全刪掉。
轉頭等兩夫妻回家後。
借高利貸去賭。
利滾利，手機上的借貸軟件被他借了個遍。
半年後，催收電話打到了兩夫妻的電話上。
兩夫妻天更塌了，愁得頭發都白了。
第二天就強制性地給林軒請假，把他扭送回家。
逼問他究竟借了多少錢。
林軒一開始說是十萬。
後面又支支吾吾地說二十萬。
他爸直接搶過他手機自己查。
林林總總，起碼一百五十萬往上！
他還把他名下的一套房抵押出去了。
那套房是他十八歲時，爸媽給他的成人禮。
林軒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懺悔。
求爸媽幫他還上這個債。
咋整呢，就這一個兒子。
兩夫妻隻好把多年的積蓄都還了進去。
還是不夠填這個窟窿。
催收的還找到了他們的住址。
天天堵在他家門口。
上班都沒法上。
後來變賣了房車, 三個人租了一間小屋子居住。
不知道聽誰說起我, 說我現在有錢了開公司了。
這才重新找我。
嘖, 這消息聽得人心裡暖暖的。
林軒三歲多爸媽把他丟給我照顧的時候。
他就拿他爸手機玩飛機遊戲。
復活一次一塊錢。
他跟不要錢一樣一直按。
我阻止了他, 他拼命地哭。
爸爸聽到哭聲過來以為我欺負弟弟。
劈頭蓋臉地罵我怎麼這麼壞。
我說他拿你手機玩遊戲扣費，要教他認識到不能亂花錢。
爸爸說：「我兒子就玩點遊戲花點錢怎麼了, 他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摘給他！」
現在好了，林軒不要天上的星星。
要他倆的棺材底了。
我發個兩百塊紅包謝過大姑。
讓他轉告爸媽，要錢沒有, 要命一條, 有本事就同歸於盡。
能活活, 不能活全家都去死。
無論他們找誰來勸說。
我都不肯給錢。
爸媽氣得要起訴我。
說是這麼多年養育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無所謂, 任由他們起訴要求支付赡養費。
等法律判決下來，法院判了我每個月打五百塊錢。
我媽氣急敗壞地說：「不是這樣的，你賺了這麼多錢, 就給我們每個月五百？五百怎麼夠生活啊？」
我擺爛地攤手：「那咋了？我上大學時候你怎麼不說五百怎麼夠生活, 愛要不要, 不要拉倒。」
11
爸媽不敢讓林軒回學校，怕他沒看住又賭博。
隻能給他辦理了休學，收走他的手機和一切能上網的工具。
兩口子輪流請假看住他。
一家三口擠在小小的屋子裡。
不讓林軒出屋。
剛開始還好, 時間一長, 林軒煩躁了。
在一次爸爸攔著林軒不讓他出門的爭吵中。
暴怒的林軒捅了他一刀, 搶了藏在他身上的手機跑了。
我媽上班回來後看到流血不止的倒地的丈夫。
嚇得癱倒在地，回過神來連忙找鄰居幫忙送去醫院。
爸爸失血過多休克, 搶救了一天一夜, 才救活他。
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對我媽說：「以後別管他了，就當他死了吧！」
兩人抱頭痛哭。
我在病房門口默默地看著。
還要交書本費和體檢費。
「-從」我掏出五百塊錢讓護士幫我轉交。
「這是這個月的撫養費，麻煩你幫我把這五百塊錢給病房的病人，我還有點事, 就先走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
不多時，裡面傳來更大的哭聲。
哭聲中帶著無盡的悔意。
這又關我什麼事呢。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罷了。
我隻愛自己。
從前是，以後也是。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