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阿伊莎和我又一次哈哈大笑。
船老大指了指碼頭上的一家餐館,對我說:「小伙子,那家餐館最浪漫,魚都是我早上打的,非常新鮮,快帶你的姑娘去吧。」
我笑著點頭。
船老大晃了晃手裡的煙,又補了一句:「進去之後,別忘了找我兒子要煙。」
原來是他兒子開的餐館。
逗得阿伊莎和我再一次哈哈大笑。
要我說,我還真喜歡船老大的這個舞臺劇範兒。
以及套路。
(原創照片:阿爾及爾遊艇俱樂部)
7
我點了幾道海鮮。
阿伊莎點了一瓶紅葡萄酒,還讓船老大的兒子給她拿來兩個酒杯。
我表示詫異:「你也要喝酒嗎?阿爾及利亞可以酒駕?」
阿伊莎指了指自己的酒杯,示意我給她倒上:「當然不可以酒駕。今晚我們不走了呀,難道你不喜歡這個碼頭?」
導致還沒有開始喝酒,我就有些心跳加速,還有點暈。
喜不喜歡碼頭,很重要嗎?
Advertisement
即將開門見山的進度條才重要好嘛!
詭異的是,面對即將拉滿的進度條,我卻有點猶豫了……
看我陷入沉默,阿伊莎歪著頭,丟給我一個問號臉。
我轉身衝船老大的兒子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模仿他爹的神秘兮兮,壓低聲音問他:「店裡有《阿伊莎》這首歌嗎?」
他微笑點頭,衝我做了一個「OK」的手勢。
阿伊莎繼續歪著頭,繼續問號臉。
然後《阿伊莎》的歌曲放出來,阿伊莎笑了。
她笑起來可真漂亮!
喝了酒之後,更漂亮。
看著慢慢喝酒的阿伊莎,熟透了要開花的阿伊莎,我的腦袋裡面交織上演著各種畫面。
阿伊莎扯我的頭發。
阿伊莎用手指頭輕點自己的嘴唇,像是要把想不起來的英語單詞給敲出來。
阿伊莎教我法語,九十五就是四個二十加十五。
阿伊莎斜眼看我:「你在中國,有沒有女朋友?」
阿伊莎下巴一揚:「有也不怕,我肯定比她漂亮!」
阿伊莎抽煙被嗆著了。
阿伊莎主動湊上來的嘴唇……
我在北京住上下鋪的單身宿舍。
我在阿爾及爾每天領 20 美元的補助。
我經轉巴黎飛到阿爾及爾的航班。
以及航班掉頭,有一天我會經轉巴黎再飛回中國。
這些畫面很碎,很雜,貌似關聯度不大。
可拼在一起,就拼出了一整根進度條。
原來是綠色的進度條,主打一個向前狂奔。
現在是紅色的進度條,猶豫著是否要踩剎車。
問題是現在我才知道踩剎車,太缺德了吧?
問題是我也沒想到自己面對空門,居然有了望而卻步的念頭。
這真是我泡妞時的致命缺點。
那些可以直奔主題不管後續結果的妞,我看不上。
撞見我看得上又想直奔主題的妞,我又沒辦法不顧後續。
以為自己是一頭狼。
玩著玩著就玩成了羊。
綠色的進度條,是因為阿伊莎。
紅色的進度條,還是因為阿伊莎。
而解決問題的,也依然是阿伊莎——
阿伊莎看出我的不大對頭:「楊,你在想啥?」
要我怎麼說呢?
看人家漂亮,我就成了狼?
人家真的好,我又成了羊?
但這既不是一個「狼愛上羊」的事,也不是一個「羊撞上狼」的事。
是我自己又是狼,又是羊。
雖然我的頭發是彎彎繞,可我也說不清楚這個彎彎繞呀!
很犯愁,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沒想到阿伊莎既聰明,又直接:「你的真主,不許你娶阿拉伯女人嗎?」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真主。」
阿伊莎很開心:「OK,那你娶了我,還可以再娶三個。」
我嚇了一跳:「等會兒,你等會兒!第一個還沒整明白呢,咱別直接就跳到後面三個,行不行……」
阿伊莎笑了,她壓根沒想在這個頻道上繼續,隻跟我輕輕幹杯:「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我們又都喜歡這個碼頭。」
放下酒杯,阿伊莎雙手一攤,隻蹦出一個單詞:「So?」
真簡單。
但真解決問題。
狼呀羊呀什麼的,先放到一邊。
我也選擇簡單。
8
簡單好啊,簡單能讓人大有收獲。
收獲就是讓我徹底相信了杜拉斯。
法國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寫過一部中篇小說,《情人》,還被拍成電影,由梁家輝和簡·瑪奇主演。
不管在原著中,還是在電影中,女主都對男主的皮膚印象深刻,且贊不絕口,外加一個愛不釋手。
好吧,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歐美人毛孔粗大,亞洲人皮膚就是好。
不過作為一個男人,你被一個女人說皮膚好,同時又被上下其手的話……
就有點哭笑不得。
且著實印象深刻。
這還不算完,它還有一個拔起蘿卜帶起泥的後續。
又一次,在阿爾及爾商學院的咖啡廳裡,我喝一杯咖啡,有四個青春無敵的女孩陪著我。
其中三個我認識,她們全都笑嘻嘻地摸過我的頭發。
還有一個我不但認識,還……
彼此有過深度了解。
四個女孩看著我,眼神全都怪裡怪氣的,就像是在看……
一隻中國熊貓?
一件中國瓷器?
不對,都不對。
更準確地說,就像是在看一個玩具。
三位女孩提出的要求也很不靠譜——這回她們沒打算扯我的頭發,都想摸摸我的胳膊。
明白了,這是一個梁家輝,撞見了三個簡·瑪奇。
摸就摸吧。
架不住她們一邊摸,還一邊嘰嘰喳喳地開展學術討論。
討論的時候偶爾點頭,偶爾再摸一下。
我瞪了一眼阿伊莎,阿伊莎也不閃躲我的目光,隻是捂著嘴嘎嘎地樂。
外加笑得滿臉得意。
明白了,你們阿拉伯閨蜜之間無私分享的顆粒度,真的遠遠超出我這個鋼鐵直男的認知。
而分享之後執行層面的動作提升,也遠遠超出我可以接受的範疇——就是其中兩個女孩,原來懷疑我頭發是假的那兩位,新一輪觸摸式驗貨之後,也紛紛表示不懷疑了,進而扭頭對阿伊莎表示:「我們也想試試。」
不是,你們要試試的人是我,又不是阿伊莎,然後你們不問我直接問阿伊莎,是個什麼鬼?
我更確定此刻我看上去,就是一個玩具。
我以為阿伊莎隻是「超綱分享」,會對她們的要求予以拒絕。
沒想到阿伊莎的「超綱」,比我預估的火爆多了——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雙手一攤, 歪了歪頭拿眼睛瞟我。
一目了然的意思是「我好說,我不管,你自己看著辦」。
我自己看著辦?
那當然是不辦啊!
你們把我當什麼了?!
我代表中國好男兒, 果斷表示拒絕!
接下來好一陣的鬧哄哄,這個頻道才翻篇。
群雌粥粥, 且群響皆畢之後,我長舒了一口氣。
因為我認真想了想,終於搞清楚了我拒絕她們的原因。
第一個原因比較理性,簡單說就是怕應了老劉的那句話,「影響不好」。
真要被這廝說中了的話, 那可真夠丟人現眼的。
第二個原因有點自我——我還是想把這一根完整的進度條, 完整地截取下來,形成完整的記憶。
它回味起來,還挺美的。
也算是我對這次經歷的尊重。
之所以徹底放松下來, 是因為我喜歡阿伊莎和我在碼頭上的那一次「簡單」,我更喜歡阿伊莎和我面對未來時的「輕松」。
我可以輕松回憶以下畫面——
阿伊莎扯我的頭發。
阿伊莎用手指頭輕點自己的嘴唇,像是要把想不起來的英語單詞給敲出來。
阿伊莎教我法語, 九十五就是四個二十加十五。
阿伊莎斜眼看我:「你在中國, 有沒有女朋友?」
阿伊莎下巴一揚:「有也不怕, 我肯定比她漂亮!」
……
而不會接著再去聯想以下畫面——
我在北京住上下鋪的單身宿舍。
我在阿爾及爾每天 20 美元的補助。
我經轉巴黎飛到阿爾及爾的航班。
以及有一天, 我會回國。
9
回國的日子確定了。
跟之前幾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回國, 我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我給阿伊莎打電話, 約好去大郵局旁邊的冷飲店找她。
阿伊莎畢業了, 他爸爸早就給她安排好了工作,就在大郵局的旁邊。
(原創照片:阿爾及爾大郵局內景)
在阿伊莎漫長的畢業假期中,她又開車帶我旅行過幾次。
也去海邊吃過幾次海鮮。
以及回到那個碼頭, 回到那家餐館喝酒。
還有喝酒之後的「簡單」。
但見面的密度,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變淡。
心照不宣的是, 我和阿伊莎對此持同樣的態度——相忘於江湖,那一天遲早會來。
所以多好呀,不但「簡單」, 而且「輕松」。
不知道這是不是屬於非洲特有的「簡單」與「輕松」。
曬著地中海慵懶的陽光, 看著人們的慢條斯理, 看著人們喝著小杯濃咖啡慢吞吞的節奏, 就覺得這份「輕松」還挺舒服的。
隔著冷飲店的玻璃窗,我看見阿伊莎對面坐著一位西裝男,很帥氣,跟阿伊莎之間也很親昵。
啥意思,我這麼個大活人坐在這兒,難不成還是假的?
「我阿」但我沒有坐過去,隻是跟阿伊莎用眼神打了一個招呼, 隔著幾張桌子。
阿伊莎也衝我微笑著點了點頭。
原本喝完咖啡,我就想安靜離開。
沒想到冷飲店的下一首歌,又是那首《阿伊莎》。
阿伊莎站起身,走了過來, 衝我伸出雙臂。
我們有了一個親密的擁抱。
阿伊莎輕輕扯了扯我的頭發:「楊,再見。」
我輕輕拍了拍阿伊莎的後背:「再見,阿伊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