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次我滿心歡喜攢了三天假期想去好好陪陪她,卻被告知,她已經去世許久。
也是從那時起,對趙延安,我從怨,變成了恨。
奶奶留下的東西,我無論如何都要去拿回來的。
可等我到了醫院,找到給我打電話的那位醫生。
他卻有些抱歉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陶小姐,劉琴女士的遺物已經被取走了。」
我皺眉追問:「被誰取走了?我接到電話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是這樣,我們護士給當初劉琴女士的監護人先打的電話,那邊遲遲沒給回應,才幾經輾轉聯系到您,可在剛剛您來之前,劉琴女士的監護人已經過來把東西取走了。」
他翻看著手中的記錄:「是一位姓趙的先生。」
我踉跄後退了一步。
腦子有一瞬間眩暈。
趙延安……
6
我是在星海會所的頂層包廂找到趙延安的。
他看著我,笑得戲謔:「果然,要不是為了奶奶的遺物,你就真主動不會來找我。」
他身邊坐著兩個靚麗女郎,一個清純,一個嫵媚,正小心翼翼地給他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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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裡還有幾個人,穿著講究,都是京北有權有勢的豪門少爺。
其中一人我認識。
齊家小少爺,齊林。
趙家聯合齊家搞垮了許沉,所以此時,這兩家正交好。
所以一群人裡,齊林的姿態也最為放松。
他懶散地靠在沙發上,醉眼迷離地看我一眼。
「喲,趙總,這就是你那白眼狼妹妹?」
趙延安盯著我不說話。
我也沒理齊林,隻再次重復了一句:「把我奶奶的遺物還給我。」
趙延安吸了口煙,而後緩緩吐出,繚繞煙霧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滾!」
齊林笑了:「趙總,你也太兇了,這麼好看一妹妹,你至於嗎?」
他踉跄著站起來,朝我走來。
伸手要來攬我肩膀:「來妹妹,有什麼事你跟我說……」
他手還沒碰到我,就被人一把扼住。
齊林皺眉回頭,看到臉色並不好的趙延安。
趙延安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讓你們滾。」
包廂裡人作鳥獸散,很快就隻剩下我與他。
趙延安斜睨了我一眼。
包廂裡的氣氛陡然變得緊張。
我攥緊了手。
趙延安再次坐在沙發上。
沉默幾秒,他說:「阿年,你很久沒叫過我哥了。
「你喊我一聲,跟我低個頭認個錯,東西我給你,以後你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我看著他,扯了扯嘴角:「趙總,還有其他選項嗎?」
趙延安咬了咬牙,眉眼藏滿了煩戾。
他一指面前的酒杯:
「把這酒喝光,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我看著那酒,手指一蜷。
那是杯長島冰茶,四十度的烈酒,別說我這千瘡百孔的胃,就是普通人一下子喝光,也會出事。
可我隻猶豫了一秒,伸手便將那杯酒端了起來。
用手機查看了一下最近的醫院,我呼出一口氣:「希望趙總,說話算話。」
說罷,我正欲一飲而盡。
可剛碰到嘴唇的酒杯卻猛地被人奪走。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玻璃炸裂開的刺耳聲響。
「陶年!你真是好樣的。」
趙延安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他狠狠看了我一眼,拿起手機發了條信息。
沒過一會兒,有人推開包廂門進來了。
他將手中拎著的箱子送到我面前。
我抬眸看向趙延安。
他轉身看著窗外,似乎不想再多看我一眼:
「拿著東西,滾吧。」
……
聲色犬馬的星海會所。
趙延安站在頂層,他看著正從樓下門口出來的女人,眼中眸色較深。
他覺得自己很卑鄙。
明明幾分鍾前,他才說服自己,就這樣吧,放手也好,也許他們兩個注定緣盡於此。
可此時,他看著她的背影。
原先的想法被全部推翻否定。
不能放手,他死也不放手。
7
我剛走出星海會所沒多久,就在路邊被人捂住嘴拖進了一輛面包車。
捂著我嘴的紙巾裡味道刺鼻,我隻聞了一口,意識就開始模糊,沒過多久,我就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我已經在趙延安的私人別墅。
身上穿著蠶絲睡衣,入眼裝修奢華而又陌生。
我光著腳踩在毯子上,走到落地窗前,伸手拉開了窗簾。
底下是個很大的花園,有人在修剪花枝。
起初的慌亂之後,我很快平靜下來。
我嘗試去開門,可不出意料,門窗都被鎖死了。
在裡面根本打不開。
我喘著氣,站在門後。
還沒有下一步動作,面前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一個佣人模樣的女孩端著飯菜進來了。
她沒看我一眼,放下飯菜就走。
我瞥了眼門口,站著一個保鏢。
這是多怕我跑了。
趙延安,還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對他的認知。
我拽著那個要關門的女佣:「趙延安呢?讓他來見我。」
女佣驚慌失措地撥開我的手。
隨後門被狠狠關上,我惱怒地砸了下門:「趙延安!」
可無論我在裡面多麼歇斯底裡,外面依舊沒給任何反應。
我覺得自己像是被當成了一個透明人。
這種被忽視又被控制的感覺,讓我心慌得厲害。
接下來的幾天,我還是沒有見到趙延安。
每天一日三餐都有人來給我送吃的。
這間套房極大,浴室客廳一應俱全。
我就這樣被囚禁般過了四天。
直到第五天夜裡。
凌晨一點,我剛有一點困意,便聽見房門被人擰開。
那點困意一掃而空,我直接翻身坐起。
房間裡沒開燈,我看見一個影子正站在門口。
即使看不見他的臉,即使他沒有出聲,可我還是認出了他。
趙延安。
他腳步虛浮,慢慢走了進來。
我正要下床,他卻快走了兩下,猛地抓著我的手腕,將我整個人帶著砸進了柔軟的床裡。
腦子眩暈一瞬,我聞到了濃重的酒氣。
趙延安翻身將我摟進懷裡,嘴裡喊著:「阿年,哥有點難受。」
我愣了一下,思緒瞬間被拉回到幾年前。
那時趙延安剛回趙家,為了拉攏人心擴寬人脈,常常出去應酬。
所以喝到爛醉如泥是常有的事。
那時候,他就習慣來找我,朝我抱怨傾訴:「阿年,哥喝多了,有點難受……」
我總會心疼他。
給他準備醒酒湯,用溫熱的毛巾給他擦臉擦手。
忙活大半夜,隻為了讓他一夜好眠。
如今,我感受著貼在我背後的那具灼熱身體,心裡隻有滿滿的厭惡。
我掙開他的手,從床上翻了下去。
沒再看他一眼,我徑直走到房門前,拉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心頭一喜。
可隨即,我看到了那個黑衣保鏢。
他沒看我,而是看向我的背後。
恭敬低頭:「趙總。」
猶如一桶涼水從頭澆了下來,我僵在原地。
下一刻,我被身後的人攔腰抱起。
「趙延安!」我驚慌起來,「你幹嘛?
「你放我下來!趙延安!」
趙延安一聲不吭地把我扛進了臥室,扔在了床上。
我掙扎著要起來,雙手卻被他用一隻手強硬抓住按在頭頂。
我看著趙延安眼睛裡湧出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一下子就慌了。
再出聲時,他的聲音都帶著啞:「陶年,你就這麼對我避之不及?」
?他咬了咬牙,臉頰上的肌肉繃了又繃,看出他此時不太對勁,我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說道:「趙延安,你放開我。」
可話音未落,他整個人便如同一座大山朝我壓來。
我急忙撇開頭,他的唇落在我的臉上。
趙延安頓了一下,強硬地用另一隻手扼住了我的下巴。
將我的臉掰了回來。
我避無可避。
趙延安的吻落在我的臉上,脖子上。
我顫抖著,在他的視線再次落在我的雙唇時,我喊了他一聲:「哥。」
趙延安動作一僵。
「我爸媽,曾把你當成親生兒子對待。」我看著他,眼裡全是失望,「我也曾把你當成能依靠一輩子的哥哥。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趙延安喘息著,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瞬息之後,我聽見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說:「我可從沒把你當過妹妹,現在想想,我更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叫我哥。」
這樣,他就能坦然接受自己是個人面獸心的禽獸,偽君子。
趙延安溫熱的唇瓣落在我的唇上時,我突然湧上來一股難言的惡心。
平和了許久的胃部在這時不安分起來。
胃在那一瞬間疼得我幾乎痙攣。
額頭冒出冷汗,我的臉上在幾秒鍾的時間血色全無。
趙延安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他停了下來,伸手開了燈。
「你怎麼了?」他皺眉看我,下意識松開了鉗制著我的手。
我在床上縮成一團,趙延安有些不敢碰我。
我本想讓他滾,可一開口,卻吐出一大口血。
趙延安瞳孔驟縮,眼裡映著床單上的鮮紅血液,終於變了臉色。
8
「阿年,你……」他伸手來碰我,我卻用盡力氣打開了他的手,「滾!」
趙延安有些無措了:「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別激動。
「我生病了,我去找醫生過來,你等我。」
他倉皇往門外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可就在趙延安走後不久,有個女佣快步走了進來:
「陶小姐,四爺讓我來接你。」
我看清了她的臉。
來給我送過幾次飯,再普通不過的長相氣質,沒想到,竟是許沉派來的人。
她說她支開了保鏢,現在機會難得。
我強撐著精神站了起來。
她沒再耽擱,動作利落地帶著我快速離開。
我們剛坐上車,別墅就傳來一陣刺耳警報。
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別墅二樓,趙延安站在露臺,頭發凌亂,全然沒有了上位者的從容淡定。
他陰沉著臉,突然朝夜色中看了過來。
我扭開頭:「快走。」
車子一聲嗡鳴,直直竄了出去。
女佣的車技很好,且對路況非常熟練。
可車子沒開多久,我就從後視鏡看到了好幾輛正飛速追來的車。
也許,趙延安就坐在其中一輛上。
我攥緊了安全帶,因為疼痛,額頭還在不斷滲出冷汗。
女佣看了我一眼:「陶小姐還能撐住嗎?」
「能。」我咬牙應道。
「那我就提速了。」女佣勾了勾唇,「這幾人有點難纏。」
話音剛落,她就猛地加快了速度。
動作優雅地駕駛著汽車在夜色中疾馳。
大概半個小時後,身後的尾巴終於不見了蹤影。
我松了一口氣,蜷縮在副駕駛上。
車子左拐右拐,最後開到了一家私人醫院的地下車庫。
女佣下車利落換下車牌:
「陶小姐,上去吧,四爺在樓上等你。」
女佣名叫宋寧,是許沉僱佣的王牌保鏢。
她帶著我坐電梯上了三樓,幾個護士圍了上來從她手中接過了我。
吃了藥後,我好受了不少。
躺在病房裡,許沉被宋寧推了進來:
「幾天不見,你憔悴不少。」
許沉朝後擺了擺手,宋寧便出去了。
病房裡便隻剩下我們兩個。
許沉控制著輪椅來到病床旁。
我輕聲向他道謝:
「謝謝四爺。」
許沉笑了:「別說謝,相互利用罷了。」
我沒說話,垂下眼睫。
我一直都知道,許沉在布一盤棋局,而許家沒落也隻不過是其中走的某一步。
許家在京北縱橫多年,樹大根深,牽動了無數人的利益與命運。
怎麼可能說倒就倒的。
許沉更是讓人捉摸不透。
跟在他身邊四年,我從未看清過他。
車禍是真的,但癱瘓是假的。
許沉利用我分散了趙延安的注意力。
如此,他才好準備反擊,然後一擊斃命。
把那些不老實不安分的勢力和家族,全都拔除……
他扭頭看著窗外,而後站起來,慢慢走到窗邊,將窗戶輕輕關上,隔絕了那擾人的雨聲。
許沉輕嘆口氣:「多虧了你,趙延安現在,怕是沒工夫去管其他事了。」
他剛剛接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