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分後,父母把我綁在房間裡,讓雙胞胎妹妹代替我去上學。
他們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我活生生被餓死在床上。
在高溫下,被捆綁後因反抗磨出傷的四肢化膿流血,身軀都和床板黏在了一塊。
再睜眼,我回到了高考前一個月。
媽媽將一塊肉夾到我碗裡,笑得虛偽:「餘餘,你一定好好備戰考試,咱們全家都指望你了!」
想掠奪我的人生,可不就得指望我嘛。
我低下頭,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乖巧應聲:「好啊。」
1
豁然睜眼,像從噩夢中驚醒,桌面上的筆被我手一揮落到地面。
啪嗒一聲,我的思緒回籠。
我怔怔地看著桌面上的卷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高考前一個月衝刺的時候,班主任發下來的卷子。
Ṱù₉前世餓到空虛的感覺仿佛還殘留著,我下意識看向我的四肢,沒有被綁住,沒有形銷骨立。
門冷不丁被推開,我看過去,是我的雙胞胎好妹妹,許多福。
許多福嫌棄地看著面前這個庫房,揮揮鼻尖,一步都不肯踏進來,說:「媽喊你吃飯了,快點。」
聽到這個稱呼,我默默攥緊了手。
站起來走到飯桌邊,看到記憶中的那兩張臉,我克制不住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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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福已經自顧自坐下來,美滋滋地夾起一塊肉往嘴裡送。
劉梅英罕見地輕拍了她的手,斥責:「今天這頓菜是給你姐做的,她還沒動筷,你動什麼。」
許多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媽?!」
劉梅英朝我笑,夾起一塊肉放進我面前的碗裡:「再過一個月就高考了,媽知道你打小就聰明。」
「餘餘,你一定好好備戰考試,咱們全家都指望你了!」
和上輩子如出一轍的話一出,我深刻地意識到,我重生了。
重生在高考前一個月。
看著一桌精致的飯菜,和不同往日態度的劉梅英,我想起來了這出鴻門宴。
上輩子也是這時,劉梅英一改對我的態度,準備了可口的飯菜,對我噓寒問暖,成功讓我感激涕零,發誓要好好考試報答他們。
而就在我刻苦學習,高考出分後,劉梅英便暴露出了她的真實目的,她和丈夫許正豪一起把我囚禁在家裡,讓我的雙胞胎妹妹頂替了我去上了大學。
我反抗,他們便把我綁起來,一開始還給我送些吃的喝的,等日子長了他們就嫌麻煩,任由我自生自滅。
最後,我活生生餓死在了床上。
三伏的天,飢和渴一同折磨著我,被捆綁後因反抗磨出傷的四肢化膿流血,我死在了無人問津的夏天。
到死我都沒明白,同樣是爸媽的女兒,同一個肚子裡生出來的,甚至樣貌都一樣,待遇卻天差地別。
但重來一次,我驀然想通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有的人生來心就是偏的,與其糾結為何他們不愛我,不如想想重來一次,我該怎麼做。
他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
我順從地拿起筷子,夾起肉放進嘴裡咀嚼,低下頭,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我答得乖巧:「好啊。」
2
見我乖乖應聲,劉梅英覺得自己這招賞甜棗的目的達成,她十分滿意,揮揮手讓許多福開動。
許多福氣憤地刨飯,筷子和碗碰撞發出鐺鐺聲。
一邊吃,她還一邊抬頭看我,冷哼:「吃吃吃,就知道吃,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一樣,餓死鬼投胎樣,惡心!」
可不就是餓死鬼投胎嘛,我確實是被餓死的。
我充耳不聞,將飯桌上好吃的都塞進嘴裡。我不確定劉梅英這出能裝多久,能多吃一點,我就能少挨一頓餓。
畢竟在以前,我都是不被允許上飯桌的,肉也是過年親戚來家才能吃到的東西。
在這個家裡,向來沒有我的地位。
見我不吭聲,許多福自覺無趣,轉頭對許正豪道:「爸,我想買個新手機。」
許正豪擰眉:「前幾個月不是剛給你買過一個,怎麼又要買了。」
「出新款了嘛,我同學都有,我也想要。」許多福撒著嬌,「爸,你對我最好了,給我買嘛。」
許正豪被她纏得沒法,松了口:「行,爸給你買。」
而後轉頭對我道:「多餘,正好明天開始五一放假,爸聽說家教賺得多,你也去幹這個。這些年也沒指望你給家裡帶點什麼,你賺點錢,送你妹妹一部手機。」
許多福歡呼一聲,撲到許正豪身上撒歡,全然沒想著這是想慷我的慨。
或許在他們看來,我為這個家做一切都是應該的。
就像我的名字一樣,許多餘,多餘。
小時候我還不認字,好心的鄰家奶奶騙我說是「多魚」,我還為這個名字開心了很久。
直到長大我才知道了它真實的寫法和含義。
隻因為我比許多福多出生片刻,比她吸收的營養多,爸媽便覺得虧欠她,什麼好的都緊著她,覺得是我搶了她的好身體。
後來劉梅英遇到個江湖道士,算出來許多福是大富大貴的命,而我是那個克星。
從今往後,我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多可笑啊。
劉梅英有些不贊成,她還想著高考的事:「還有一個月就考試了……」
「反正她從小到大成績都好,這次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的。」許多福說,「媽,我真的很想要那個手機嘛!」
劉梅英向來疼她,聽她一軟聲就連連應好,對我說:「你就心疼心疼你妹妹,她從小到大也沒問你要過什麼東西。」
是沒要過什麼,因為我的東西都給她了。
我暫時還不想跟他們打破這份虛偽的平和,點頭答應了。
上輩子我也打了這份工,賺來的錢自然是給了他們。
但這一次,不會了。
這筆錢,將成為我脫離這個家的第一步。
3
我沒去上輩子做家教的那家,選了另一家。
沒別的,這家給的錢更多。
富二代叫程嘉,是我同校高二的學生,我在學校聽過他的風評,仗著家裡有錢不學無術,臨近高三還在瘋玩。
我拎著書包進去,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機,見到我,皺起眉:「你就是我媽新找的家教?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你這樣的?」
我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書包上好幾個補丁。
我走到書桌前,將準備好的卷子掏出來。
他哎了一聲走過來:「你別碰我桌子啊,上面手辦都很貴的,弄壞了你賠不起。還有啊,這學我是一點都不會上的!」
「你這樣,你在這別吭聲,別打擾我玩遊戲,幫我在我媽那邊混過去,錢我照給你,怎麼樣?」
是個不錯的提議,但我不願意。
如果隻是這樣,那這就是一次性買賣,我短時間內找不到比程嘉媽媽給錢更大方的客戶。
見我不說話,他當我默認,拉著椅子坐下,開始玩他的遊戲。
我耳朵裡時不時聽到他手機裡傳出的聲音。
沒多久,他懊惱地把手機一丟,過了會兒又撿回來,隻是表情愈發嚴肅。
程嘉玩得很專注,連我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背後都不知道。
我冷不丁出聲:「放二技能,十一點鍾方向。」
程嘉下意識地按照我的指示放出技能,預判了敵人的走位,將對面眩暈了。
一波技能帶走對面後,他的隊伍一路高歌猛進,最後屏幕上閃出兩個大字——勝利。
程嘉樂呵呵地放下手機:「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高玩?」
我搖搖頭:「我不會玩這遊戲。」
「胡說,你剛才預判得很厲害。」程嘉湊過來,「你教教我唄,怎麼做到的?」
我連手機都沒有,我隻是臨時抱佛腳看他玩了幾局罷了。
其實這樣的預判很簡單,代入敵人的思維就可以,隻是一般人在沉溺遊戲的時候,是做不到冷靜分出別的思緒去考慮敵方動機的。
看著程嘉明顯起了興趣的樣子,我眼神動了動,說:「教你可以。」
「但你得跟我做卷子,否則,我就會被你媽開除。」
程嘉也沒真覺得我能把他教好,敷衍著應了聲。
但接下去的幾天,我用實力讓他明白了什麼叫腦子。
他把備用機借給我用,我們雙排,將對面殺了個片甲不留。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驚嘆:「你真的從前沒玩過這個遊戲?」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智能手機。」我說。
程嘉明顯不信,但看在我帶他打遊戲的份上,還是乖乖跟著我打一把遊戲,做一次題。
我發現他的基礎其實很好,腦子也不算笨,隻是心思沒放在學習上。
我拿著程嘉做的卷子給他媽媽看,他媽媽很高興,問我過了五一假期之後,周末還能不能來給他補課。
我欣然應允。
4
回到家,假期最後一天,許多福走過來朝我伸手。
我故作不解:「什麼意思?」
她不耐煩地說:「錢啊,家教的錢呢?」
「他們是月結,等下個月再給我。」
「你放屁,我聽別人說家教都是日結的啊!」許多福暴跳如雷,二話不說過來對我上下其手,「你是不是把錢藏起來了!」
她摸了半天,一個子兒都沒摸到,憤憤收手。
劉梅英聽到動靜過來問怎麼了,許多福不甘心地把事情跟她說了一遍。
這段時間劉梅英裝了幾天的慈母,已經有些裝不下去,面上的笑越來越假,她問我:「餘餘,那家人家真說是月結嗎?你可別把錢藏起來,咱們一家老小從小到大供你吃穿供你上學不容易。」
說得好聽,學費生活費明明都是我從小的貧困補助和獎學金弄來的,就這他們還拿走了一大半。
我和從前一樣,裝作怯Ṫùₘ懦地垂頭:「嗯,是月結,因為我教得好,那家阿姨說到時候月結一起多給我點。」
「而且要高考了,如果考得好學校也會額外給獎金,到時候一起拿回來,給妹妹買手機。」
聽我這麼說,許多福眼睛都亮了,面色總算好看不少。
劉梅英狐疑的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個圈,又四下看了看,這間破爛的庫房實在是沒什麼地方可以藏東西。
她收回目光,說:「行,咱們家還是你有出息,出來吃飯吧。」
我來到飯桌,旁邊放了個小板凳。
許正豪已經坐在位置上開始吃飯,許多福高高興興地過去坐下,連帶著劉梅英一起。
我順勢要坐過去,許正豪敲了敲桌面:「多餘啊,明天就要上學了,好好復習,考個好成績,飯都給你留在廚房了,你自己去盛了吃吧。」
我看看桌上豐盛的菜,扭頭透過木門看向灶臺上那碗飯。
那是我這麼多年獨屬於我的食物,一碗飯渣,和一些菜渣。
好的都被他們挑到了碗裡,剩下些能保證我餓不死的殘羹,就給我吃。
我的待遇甚至還不如村口的大黃狗。
也就裝了幾天,他們就不耐煩了,偽善的假面支撐不住,搖搖欲墜。
我沒多說什麼,搬著小板凳去廚房坐下,背對著他們吃起飯。
隻有吃飽了,活著,才有力氣對付他們。
5
吃完飯,許多福把碗筷扔進洗手池裡,居高臨下地吩咐我:「把這些洗了,還有幾件衣服也一起洗了,快點的,我過幾天要穿。」
以往這些家務活都是我幹的,也就是前幾天鴻門宴,劉梅英假裝懷柔政策,做了幾天家務,現在就撂挑子不幹了。
他們的耐心還真是少得可憐。
我搖搖頭:「不行。」
許多福一瞪眼:「你什麼意思,我現在使喚不動你了是不是?」
我洗了個手,說:「我要去面試兼職,你不是想要手機嗎?我看最新款的要萬把塊,我想給你買個最好的。」
許多福聽我這麼說,一瞬間噎住,原本暴怒的表情也凝在臉上,面上驚喜和懷疑交加,顯出幾分扭曲:「真的?」
「當然。」我笑起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
年輕到底還是好騙一些,她懷揣著拿到新手機的美夢,也沒攔著我。
至於等我拎著書包出門,剩下的家務活由誰去做,這就不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了。
我找了份奶茶店的鍾點工,開始白天上學,晚上回到家吃完飯就去兼職的日子。
連著好幾天不做家務活,劉梅英幾次想要堵我,都被我以理由糊弄過去。
她表情越來越沉:「等下個月,你考完試,錢都得拿出來給我過目。小小年紀,那麼多錢揣身上,不安全。」
「我知道。」我隨口應著,踏門而出。
錢是一分不可能給他們看到的,我已經用賺的家教錢去二手市場淘了個手機,錢都放在手機裡。
手機則暫時交給程嘉保管,他家裡錢多,看不上我這三瓜兩棗。
這段時間幫他補課,我倆關系也熟稔不少,他隱約知道了我的處境,學習的勁頭倒是莫名其妙踴躍起來。
我樂意看到這樣,因為這樣代表著他媽媽會長期僱用我,我就能賺更多的錢。
6
日子一天天過去,臨近高考。
這一天,劉梅英敲開了庫房的門。
我放下筆看著她,直覺她不懷好意。
果然,她走到我面前,張口道:「餘餘啊,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了,你臉上這顆痣去點了吧,大師說你這顆痣會給你帶來霉運。」
「你看,高考也快到了,就當是圖個好彩頭。」
要說我和許多福有哪裡不像,也就是眼角這顆淚痣了。
這麼多年,劉梅英也是依靠這個來分辨我和許多福的。
我摸摸眼角的痣,說:「非要點了嗎?」
「點了吧,我問你張姨要了瓶藥水,這個點完幾天之後就脫落了,城裡帶回來的。」劉梅英把一個小瓶子放到桌上。
上輩子也是如此,她為了讓許多福順利替代我,要求我點痣。我隱隱覺得不妙,不願意,她便和許正豪一起把我按住。
刺鼻氣味的藥水滴在眼角,肉被腐蝕的痛楚令我疼得掉眼淚。
我乖順地收下藥水:「好,我過兩天就點。」
劉梅英語氣催促:「別過兩天了,今天就點。」
我低眉順眼:「這幾天兼職那邊有活動,弄了這個老板會不高興的,馬上高考了,上完這幾天我就不上了,到時候再點也來得及。」
聽我這麼一說,劉梅英猶豫了下,還是同意了。
她一再囑咐:「考試前一定點了啊,別犯了霉運。」
我點頭,把她送出門後,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7
高考前夕學校放假,要求我們好好回家放松休整,爭取以最好的面貌面對高考。
這一天,我把許多福帶出了門。
我拿著和程嘉換現金換來的三百塊,拉著許多福美其名曰要帶她吃頓好的。
她一向被家裡寵壞了,從小到大我對她也是逆來順受,她不疑有他。
直到吃完飯,我帶她走進一家刺青店,她有些躊躇。
「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我摸摸眼角的痣,說:「我找人算了,說我這是福痣。我一想,你叫多福,這福痣應該給你才對。」
「而且你看啊,如果你這邊添一顆,那得多好看啊。」我掰著她的臉對著鏡子,語氣蠱惑,「到時候出門在外,誰還分得清你和我?」
8
最後一句話被她聽進去,我明顯看見她眼神晃動了幾下。
我心一沉,看來頂替我上學這事,許多福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也是,她是主人公,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Ţũ̂ₚ
原本我還想著,如果她不知情,我會對她手下留情一些。
現在看來,這一家人,沒有一個好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