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是這鎮裡的大名人了,剛繼承了他爹的大超市,看著年輕有為,是這裡不少姑娘眼中的金龜婿。
但是恰好我們單位與他們家有業務往來,所以十幾年看下來,我知道王飛隻是個外強中幹的賭鬼。
上一世的他,把超市輸光後,把他爹氣得中風住院,他老婆看日子過不下去了,也帶著孩子離婚了。最後,王飛隻落得個眾叛親離,窮困潦倒的下場。
李玲崇拜地看著我。
「姐姐,你居然能安排這麼好的男人跟我相親。」
我笑著點了點頭:
「那當然了。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有好東西當然留給你。」
於是就在我的牽線與安排下,王飛和李玲開始約會交往,再加上李玲確實年輕漂亮,懂得裝乖討巧,所以兩人很快就看對了眼。
沒多久,因為不小心有了小孩,兩人奉子成婚。
婚宴上,李玲一身火紅的龍鳳褂,張揚、豔麗,而又不可一世。
此時的她可能覺得自己已經飛上枝頭做鳳凰了,一時之間有點得意忘形。
「姐姐,多虧你的幫忙,這滔天富貴終於輪到我了。」
「以後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了。」
我含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對她說:
「那就好。」
「現在這樣,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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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你義無反顧地奔向地獄的樣子,真的讓我很開心。
7
很快,我就帶著女兒搬進了市區的房子,也成功升遷,從鎮裡調到了市裡工作。
一個人帶著孩子確實很辛苦,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與老家的聯系越來越少,但是每個月給母親匯錢盡孝時,還是偶爾會聽到李玲的消息。
聽說她生了個女兒,叫悅悅。
我知道有些事情仍然是發生了。
到了女兒上小學的年紀了,她順利地入讀了這一片最好的學校。
無論工作多忙,我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和她聊天,有時候甚至會直接問她同學有沒有欺負她。
女兒總是眨巴著天真的眼睛回答我:
「媽媽,沒人欺負我。我成績好,同學老師都很喜歡我。」
近幾年,聽母親說李玲的日子過得不是很好,讓我有時間多寬慰一下她。
我每次都胡亂應下從不理會。
沒想到,這次母親竟帶著她和悅悅主動上門了。
這是李玲母女第一次來。
不像李玲那偷偷打量的眼神,悅悅直接就東摸摸西瞧瞧。樂樂第一次見到小表妹,開心得很,把所有的零食拿出來與她分享。
見小孩在玩,母親不著痕跡地說道:
「娟兒你看,悅悅都長這麼大了。瞧瞧樂樂,她可喜歡這個妹妹了。」
「她肯定也會像你這麼愛護妹妹的。」
我不說話,隻管喝茶。
母親有些急了,直接進入主題:
「悅悅到了上學的年紀了,但老家那學校,近幾年烏煙瘴氣的,哪是能讀書的地方。」
「你不如就接你妹母女過來住,一來有個照應,二來悅悅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聽母親這麼說,我這早已對她冷得梆硬的心啊,還是忍不住心寒。
原來母親不是不知道老家的學校有問題,但在上一世,她選擇了視而不見。
因為在這所烏煙瘴氣的學校裡讀書的,是我的女兒而已。
有孩子在場,我不想跟她們撕破臉,隻能體面地拒絕道:
「媽,這個忙我沒法幫。都這個時候了,悅悅就算給了擇校費,也來不及入讀這家學校呀。」
「這好辦,你把這套房的學區名額給悅悅就好了。」
8.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且不說這名額本來就轉讓不了,就算能轉讓,她們怎麼敢打這種主意?
我忍不住看向一直不說話的李玲,問道:
「那你呢,你怎麼想的?」
李玲臉上浮現出討好的笑容。
「姐姐,我看樂樂是個聰明的孩子。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她轉學回老家讀一個學期書,這時間你趕緊給她安排擇校的事情,下學期再轉學回來,定不會耽誤事的。」
呵,可真會算計人。
且不說不同學校的教學進度不同,就單說這學習資源和環境,一個學期孩子的成績可能就追不回來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女兒被悅悅推倒了,撞到身後的木櫃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我連忙走過去,心疼地扶起了地上的女兒。
但是女兒很堅強,抿著嘴,並沒有哭。
反觀悅悅,手上正舉著女兒最喜歡的玩具,一副護食的模樣。
此情此景,似乎在上一世也發生過。
但那一世她們都是上初中的年紀了。
大年初三的時候,我帶女兒去李玲家上門拜年。從進門那一刻起,她們母女臉上都是掩蓋不住的輕蔑。
女兒那時的性格拘謹又誠實,偶爾會鬧出笑話,悅悅總是會掩嘴嘲笑。
終於,在女兒湊過去看悅悅手上的一個水晶球時,被她一把推倒,並且捂著鼻子叫道:
「啊,你身上好臭,別靠過來!」
我女兒被推倒在地,非常委屈,訥訥說道:
「我洗了澡,穿的還是新衣服,怎麼會臭呢……」
那時的我心疼得不得了,飯也沒吃就帶著女兒回家。
回家途中,女兒傷心地和我說,悅悅妹妹不喜歡她,是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不夠乖。
我害怕這一世我的女兒還會受委屈,正準備出面時,她卻說道:
「妹妹,你來別人家做客,不能如此野蠻搶主人家東西。這次我看你年紀小,就算了。」
說著,她用力地從悅悅手中搶回了她的玩具。
到底是有年齡差,女兒可能之前一直都是在謙讓妹妹,這下她隻是使了下勁,玩具就回到了她的手裡。
面對哭鬧的悅悅,女兒無動於衷。
她看了看李玲,又抬頭看向我。
「媽媽,我不喜歡妹妹。可以請妹妹離開我家嗎?」
我蹲下身抱住女兒,強忍住眼底的淚花,欣慰地說道:
「好。」
9
學區名額當然是不可能給李玲。
那天我把她們打發了回家,可是沒過幾天,母親又來了。
「娟兒,你妹妹現在過得很苦,你就可憐可憐她吧。」
說著,她把這些年王飛濫賭成性,連超市都抵押進去的事告訴了我。
我沒忍住,說了一句:
「讓小玲提前適應適應吧,以後的日子會過得更苦。」
母親哭得更慘了。
半晌,她從包裡掏出一沓錢,塞到了我手裡。
「娟兒,我知道你有辦法的。這錢拿著,你幫你妹妹在市裡找個學校吧。」
我捏了捏這疊錢的厚度,忍了又忍,最終還是開口問道:
「媽,這都是我這些年給你的錢吧。」
母親別過頭沒說話。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忽然想起,上一世她纏綿病臥,生活無法自理時,是我辭去工作專心在家照顧她。
而李玲,她的心肝寶貝女兒,從未出現。
母親去世後,我無意中發現她的賬戶餘額隻有幾百塊。
一番追查後才知道,母親辛苦一輩子攢下的積蓄,都在她生病前,全都打到李玲的賬戶上了。
此時此刻,看著不敢直視我的母親,我的內心微微發苦。
「媽,我也是你的孩子呀。你這樣做,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剎那間,情緒就像泄洪的猛獸,噴薄而出。
住在我內心深處的那個小孩突然出現了,她嚎啕大哭,向她的母親訴說她的苦楚與委屈。
我泣不成聲。
母親沉默不語。
事已至今,母親知道我是不可能幫李玲的。
她緩緩開口,說道:
「你不能怪我。比起你,我當然更喜歡玲兒。」
「那年我帶你們兩姐妹去山上採果子,我崴了腳,玲兒在原地寸步不離守著我。而你呢?丟下我就跑了。」
「幸好有路過的村民救了我們。到半夜你才回家,渾身髒兮兮的。問你去哪了,你告訴我你跑到山下玩了。」
「那時我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
心中像有什麼轟然坍塌,我的眼淚猛地止住了,當下即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
「那時候我是跑到山下找人救你的。又記不住山路,在山裡耽誤了好長時間。」
「好不容易下山了,卻沒找到人願意幫我,我還摔了一跤。」
「後來鄰居阿姨告訴我你回到家了。我好開心,趕緊回去。」
「可是我怕你擔心,才編了個理由騙你。」
我以為隻要我說出來了,一切誤會都可以解開。
但是這遲來的真相,終究是沒有意義的。
母親已從衝擊中回過神了,她搖了搖頭,非常篤定地和我說:
「不可能的。我看人從不出錯。」
這一刻,我是釋然了。
我自知無論我講什麼,她都隻願意相信她那個版本,所以我將母親請出了家門。
臨走前,我拿出一筆錢,放到她手裡,對她說:
「媽,我們這輩子的母女情,就到這裡了。」
10
沒過多久,新學期開學了。李玲她們再也沒有找過我。
在我以為學區房的事情告一段落時,李玲又出現了。
這天下午我突然收到鄰居何嬸的電話。
「小娟,你妹妹來學校接樂樂放學了。」
我連忙找領導請假,急匆匆地趕回家。
其實樂樂都讀五年級了,從學校到家走路才 5 分鍾,她自己回家也沒有問題。
但這李玲不是在老家呆得好好的,她來接樂樂放學幹嗎?
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又打電話問了下何嬸,確認樂樂跟李玲在樓下公園待著沒走,我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了一點。
來到公園,果然如何嬸所說,樂樂找了張桌子在寫作業,一旁的是李玲,還有悅悅。
等等,怎麼還有行李箱?
我還沒來得及質問,李玲就親熱地迎了上來,一頓寒暄。
聽她說了幾句,才知道她花了重金讓悅悅到市裡上學了。
雖然不是樂樂那所學校,但也不算太遠。所以今天放學後,她就帶著悅悅來接樂樂。
原本想上我家坐坐,但樂樂說喜歡先在樓下公園做完作業再回家。
我雖然很疑惑樂樂什麼時候有這個習慣,但現在我關心的是——
「你帶行李箱來幹嗎?」
「姐姐,我們來投奔你了。」
「?」
11
「我們家雖然在鎮裡開了好幾家大超市,但在這個城市恰好沒有房產,孩子晚上也不知道睡哪兒。」
「這不,剛好姐姐你這裡有套房子,晚上到這休息剛剛好。」
我看著李玲惺惺作態地在我面前演戲,一時間竟覺得十分無語。
雖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我每次還是會驚嘆於李玲的厚顏無恥。
在這裡住是不可能的,像這樣無恥的人,她隻會像寄生蟲一樣,隻要一有機會,就會將你的血狠狠地吸幹、榨幹。
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
李玲不依不饒,可我不為所動。
「姐姐,咱們幾十年的姐妹情分,你是真的不要了嗎?」
我回憶起過往種種,想起她前世是如何狡猾地換了我的房子,又是如何狠心地對我女兒見死不救。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嗯,不要了。」
她放低聲音,惡狠狠地說道:
「好,好!既然我女兒不能住在你這裡,那麼你女兒也別想在這裡住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