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上,軟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我媽豁出去了想要同高兵同歸於盡。
但高兵這個軟蛋,一改剛才的囂張氣焰,見我媽不要命地朝他亂砍,嚇得扭頭就跑了。
那些跟著他鬧事的人也一哄而散。
我站在一旁,看著站在人群裡叫罵個不停的我媽,聽著鄰居議論紛紛。
「真丟人,我要是她,直接跳河死了算了。」
「呵,她跳河?你信不信過上幾天,她又能領回來一個男人。」
「不會吧?都六十了……」
「她年輕時就這樣,沒一天安分過……」
18
次日,臨回泰城前,我跟我媽談判。
「這房子你住可以,但不能再帶男人回來!」
鄰居了解她,我更了解她。
自我懂事起,她和不同的男人曖昧糾纏,不知道給我爸戴了多少綠帽子。
我恨她不知廉恥。
但她畢竟生了我,我也做不到撵她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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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聽了,眼皮抬了抬,哼了一聲:「你算哪根蔥?憑什麼管我?」
我怒火中燒:「馮桂芝,念著你生我一場,我給你留點情面,你別逼著將你趕出去!」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你對我隻有生恩沒養恩!」我眼眶發澀,「從出生到七歲,我跟著奶奶長大,七歲回到你身邊,你卻對我不管不問,連口熱乎飯都沒做給我吃過,更別提其他……」
我深吸一口氣,接著道:「我這輩子死也不會忘記,那一年我高燒四十度,我哭著央求你帶我去醫院,你卻扭頭跟著其他男人出去吃飯唱歌……」
童年的傷痛,無法自愈。
我淚流滿面,哭得渾身顫抖不止。
淚流盡,整個人平靜下來。
臨走前,我再次警告她:「再有下次,我絕不饒恕!」
19
回到泰城,昕昕開學,我繼續擺攤掙錢。
日子往前走,一切都充滿希望。
轉眼入了冬。
泰城下了一場小雪,餛飩攤的生意愈發好了。
小吃一條街就在學校附近。
昕昕一放學就過來幫忙,她很懂事,成績也很好,讓人很省心。
忙活了一陣,陳爍也來了。
他今年考上了一中,泰城最好的高中。
進了一中的學生,基本能上 985 和 211 高校。
他將書包放下,也要進來幫忙。
我卻將他拉到一旁的小桌子前,給他煮了一碗面:「今天是你生日,趕緊把這碗長壽面吃了,吃完趕緊回家學習。」
陳爍看著眼前的長壽面,眼眶紅了紅。
但什麼都沒說,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我輕嘆口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想著今天在朋友圈看到的。
餘姍前幾天生了個男孩,今天在泰城五星級酒店大辦宴席。
她對新出生的兒子如獲至寶,卻忘了今天也是另外一個孩子十六歲生日。
20
陳爍剛吃了幾口面,羅川就來了。
他考上了十九中,泰城最差的一所高中。
自上次燒烤店之後,這是我第一次見他。
他頭發有點長,身邊依舊是一群狐朋狗友,一群人吆五喝六地走了過來。
羅川吊兒郎當地走到我跟前,指著他身後的朋友,絲毫不客氣:「你數數一共多少人,喝的吃的都上齊了。」
隨後招呼那幫人:「今晚我請客,大家隨便吃,想吃什麼點什麼。」
我沒搭理,繼續手上的活,忙著給其他顧客煮餛飩。
等了有一會兒,見我不理他,羅川面子掛不住,伸手推了我一把:「你耳朵聾了,我跟你說話呢。」
他推我的時候,我手裡正端著給客人煮好的餛飩。
餛飩剛出鍋,湯水灑出來,灑在我手背,燙得我臉都白了。
昕昕衝過來,哭著喊:「哥哥不能欺負媽媽。」
陳爍也走了過來。
他穩穩地接過我手裡的餛飩碗放在一旁,接著用冷水衝刷我被燙傷的手背。
冷水緩解了我手背的疼痛,卻緩解不了我心裡的痛意。
我看著眼前的羅川,想著過去十五年,我將他捧在手心裡呵護著一路長大……
一次次傷害,一次次絕望。
這一刻,麻木到心如止水。
我紅著眼眶,聲音冰冷刺骨。
「帶著你的朋友給我滾!」
21
羅川不走,繼續耍橫。
他用手指著我的鼻子:「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和我朋友來吃你的餛飩那是給你面子,你別不識好歹……」
他話沒說完,一道影子突然衝上去,隻聽見驚呼聲四起。
陳爍一拳頭砸在羅川臉上,羅川也不是省油的燈,兩人廝打在了一起。
我顧不得手背燙傷的疼,忙上前和顧客一起將兩人拉開。
被拉開的羅川依舊不依不饒,在我拉開他的那一刻,他一拳打過來,正好砸在我鼻子上,我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一股熱流湧出來。
血流得很快,瞬間糊滿了我整張臉。
昕昕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媽媽,媽媽你不要死……」
一旁有人嚷嚷著:「報警,趕緊報警,打死人了!」
周圍一陣忙亂,嘈雜之聲傳來,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醒來,是在家裡。
昕昕坐在床邊,眼眶通紅,滿眼擔心地看著我。
床邊還站著兩人,是陳爍和他爸陳江銘。
見我醒了,三人明顯松了口氣。
陳江銘先開了口:「醫生說你氣急攻心,那血是鼻子流出來的,沒什麼大事。」
我點點頭,輕聲道了謝。
陳爍接著出了聲:「羅川跑了,警察沒逮住他。」
昕昕哽咽著:「哥哥是個大壞蛋,他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22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羅川。
再聽到他的消息,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羅川打死了他同學,對方家長不依不饒,要麼一命償一命,要麼給二百萬。
二百萬對於羅大鵬來說不算什麼大錢。
畢竟他現在住的別墅都二百多萬。
但餘姍鬧著不願掏錢,羅大鵬意思意思了一下,也就撒手不管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時很震驚。
上一世,羅川隻是打斷了對方一條胳膊。
一條胳膊二十萬,我將我全部的家當都賠了進去。
而這一世,他竟然將對方打死,換來一命償一命。
他爸不管他,我自然也無力去管。
過了沒幾天,監獄那邊打來電話,說羅川要見我。
我直接拒絕,說沒空。
他的人生從我重生那一刻起,就與我無關了。
我和他之間的母子情,在上一世我從樓上一躍而下的那一刻,就斷得幹幹淨淨。
23
女兒昕昕一路在我的呵護下健康成長。
從小學、初中一直到高中,成績一直很優異。
今年的高考,她又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大。
看著站在面前的姑娘,她膚色白淨、身材高挑、顏值出眾、充滿自信……身上再無半分前世怯弱瘦小的影子。
我滿心驕傲和欣慰。
暑假裡,陳爍也從北京回來了。
六年前,他考上北大,現在已經獲得博士學位。
學校留他任教,前途一片光明。
我在家裡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將陳家父子請了來。
陳江銘這幾年也掙了不少錢。
正趕上水果店發展的大好時機,他又開了三家門店,生意一家比一家好。
整個泰城的水果生意,幾乎被他壟斷。
我也有喜事。
之前在郊區買的那套院子因拆遷分了將近三百萬。
我拿出其中一半買了一套大平層,帶院子的那種。
陳爍知道了,也讓他爸在我隔壁買了一套,緊挨著,離得極近,出門就到他家。
難得大家聚在一塊,我拿了紅酒出來,提議大家喝一杯慶祝一下。
陳爍突然站了起來。
他牽著昕昕的手,看著我緊張得不行。
「柳姨,我和昕昕……」他鼓足了勇氣看著我,「我喜歡昕昕!」
我沒說話,看著女兒昕昕。
昕昕羞得滿臉通紅,但依舊看著我的眼睛,堅定地說:「媽媽,我也喜歡爍哥哥。」
我輕挑眉頭,看著陳爍,一臉揶揄。
「怪不得非要你爸在我隔壁買房子,原來你小子早就存了壞心思。」
陳爍卻一本正經:「柳姨,您這就冤枉我了,買房子的事是我爸先提的,他想離您近點……」
「……」
這次換我臉紅了。
陳江銘這幾年沒事就愛往我跟前湊,無微不至地關心我。
我又不是石頭做的,怎麼感覺不到他的心思?
24
就這樣,我和陳江銘走到一起,半年後領了結婚證。
領證的當天,家裡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我已經許多年未見的餘姍,再見她,Ṫūₙ差點沒認出來。
記得最後一次ẗű̂₆見她,是六年前陳爍考上北大的那一個傍晚。
她一襲紅裙從保時捷上下來,打扮得美豔動人,手裡牽著一個小男孩。
她站在陳爍面前,不冷不熱:「你也算爭氣,能考上北大,想來你日後的日子過得也不會差。」
她將手裡的紅包遞給陳爍:「這是一千塊錢,你給自己買幾身好點的衣服,去北京那地方上學,可別讓自己太寒酸。」
陳爍沒接她的紅包。
語氣平靜,波瀾不驚:「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好的壞的,都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
說著轉身進店,繼續幫他爸理貨。
餘姍氣得不輕,將那紅包扔在地上,扭頭牽著孩子上了車。
藍色保時捷一聲轟鳴離去,陳爍那孩子站在貨架前,半晌沒動,眼底一片水光。
那是我對餘姍最後的記憶。
一身富貴,養尊處優。
卻又一身涼薄,高高在上。
但此刻,看著坐在沙發上一臉憔悴的餘姍,連粉底都遮不住她的衰老頹廢,對上她欲言又止的神色,我微微皺眉。
陳江銘先開了口:「你來做什麼?」
餘姍看著他,嘴巴動了動:「銘哥……」
「打住!」陳江銘有些不耐煩,「有話你直說,我沒工夫和你闲扯。」
餘姍表情訕訕,她看了我一眼:「我有話和他說,你先出去。」
我挑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順手將剛領的結婚證甩到她眼前。
「不會吧餘姍,我這才剛領了證,你又跑來和我搶老公?一個羅大鵬還滿足不了你?」
餘姍:「……」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我手裡的結婚證。
緊接著,就像是我和陳江銘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似的。
她顫抖著手指著我倆:「你們……你們竟敢……」
她瞪著我,像是要吃人:「柳薔你這個賤人,你……你……」
我抬手一巴掌扇過去。
餘姍瘋了,起身朝我撲過來。
陳江銘伸手一把按住她,毫不留情將她推出門外。
「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餘姍難以置信:「銘哥,我不信,你以前那麼愛我,你心裡一直念著我的,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回來……」
回應她的是陳江銘毫不客氣的關門聲。
25
後來我們才知道,羅大鵬又有了新歡。
餘姍被他掃地出門,比當初對我還狠,一分錢都沒給她。
和陳江銘領完證第二天,我帶他回了一趟娘家。
沒回家, 而是直接帶他去了一所養老院。
三年前, 我媽被一老頭騙走了所有積蓄。
我對她失望透頂, 索性將她送去了養老院。
養老院裡面都是老太太,她也歇了找老頭的心思。
天天在裡面打牌、唱歌、跳舞、學畫畫,倒也過得充實。
我們到的時候,正是午飯時間。
我掏了錢,讓廚房給添了幾道菜, 三人坐在我媽房間裡, 相對無言。
簡單地吃了頓飯, 臨走的時候, 我媽突然叫住了我。
她站在房門口,看著我的眼裡第一次有了不舍。
她問:「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
我沒說話。
腦子裡卻閃過小時候的畫面。
她出門, 我站在門口。
小心翼翼地問她:「媽媽, 你什麼時候回來?你能不能早點回來?我害怕……」
我沒回她。
可自那之後,我從半年回去一次, 變成一個月回去一次。
後來隔三差五地回,每次陳江銘都陪著我。
我和我媽之間依舊沒什麼話說, 但我每次去看她, 她都很開心。
會送給我新繡的手提袋。
也會將放了許久不舍得吃的點心偷偷塞我包裡……
又過三年,昕昕大學畢業,陳爍迫不及待想要將她娶回家, 兩人先領證, 婚禮我親自操辦。
泰城最好的五星級酒店,請了最好的婚慶ŧûₑ公司。
婚禮當天, 一片夢幻之中, 我坐在陳江銘身邊,看著眼前一對新人對著我鞠躬謝禮, 眼眶泛紅, 感動得正想落淚。
下面一片嘈雜紛亂。
我抬眼看過去, 就見餘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
她一把拽住了陳爍的胳膊,神情激動, 瘦削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
「爍爍, 我的好兒子,我才是你親媽, 柳薔那個賤人不配做你媽!」
陳爍冷漠地一把將她甩開, 隨後叫來保安,將餘姍拖了出去。
看著餘姍被保安像破抹布一樣拖拽著往外走, 我想起上一世,就在這家酒店,同樣的地方, 我站在臺下, 餘姍坐在臺上。
羅川領著新娘朝她行禮的時候,她卻將視線投向我。
得意洋洋, 嘴角微動。
我聽見她說:「柳薔, 你老公是我的, 你兒子也隻認我,你一無所有,我要是你, 還不如去死了!」
我死了,如了她的願!
但我又重生了,這輩子換她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