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朝氣都喘不勻了,冷笑道:「本王沒有太子妃嗎?要你給我下藥再解藥?來人,把她給我拖下去!」
他揮了揮手,烏泱泱一群人都出去了。
我蹲在牆角。
太子妃?誰?我嗎?
祁朝扭頭朝我招手:「你,過來。」
我貼著牆拼命地搖頭,話都不敢說。
祁朝氣笑了:「我是問你,你那個毒藥百寶袋裡有沒有解藥!」
「噢噢噢噢噢!」我猛地起身,「我記得有的,我找找!」
攝政王給我的毒藥包,不僅有毒藥,還有解藥。
他說不想讓祁朝死得太痛快,所以如果真的把他毒倒了,就折磨折磨他,再喂顆解藥。
什麼腦回路,神經,不理解。
「找到了!」我捏著一顆紅色小藥丸,「萬能解毒丹,可解百毒!」
祁朝皺眉:「你最好認清楚了,別給我喂成什麼含笑半步癲了。」
我拍拍胸膛:「這你還不信我嗎!」
祁朝半信半疑,但還是接過吃下了。
我盯著他的臉等了幾秒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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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紅的症狀不但沒有半分緩解,反而越來越紅。
「等等!」我一拍大腿,「我好像拿錯了。」
祁朝氣得快吐血了:「你……我……你給我拿成什麼了!」
我顫顫巍巍地從包裡掏出小藥瓶一看。
一條黏得不牢的「萬能解毒丹」標籤下,貼著另一張標籤——
「春藥」。
…………
祁朝自然也看見了,眸子一緊。
我訕笑:「解毒丹的標籤可能不小心蹭掉了,你別著急,我找找哈……咦,我的解毒丹呢……好像、好像落在後院了,你忍忍,我這就去找!」
我剛抬腳想要逃,卻被祁朝一把抓住了手腕。
「來不及了。」
我身子一歪,直接倒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嗓子好像已經被燒啞了,沉沉的。
「幫我。」
9
我入太子府兩年後,老皇帝終究是撐不住了。
彌留之際,他喊了太子和攝政王進宮。
當然,還有個充當背景板的我。
「七弟,這些年來,朕都恨極了你。」
老皇帝躺在床上,看著攝政王幽幽地開口道。
我猛地抬頭,呼吸一窒。
什麼意思?
開始秋後算賬了?
誰知,老皇帝畫風一轉,繼續道:「……恨極了你當初作弊在籤子上做了手腳!害得我被這個皇位捆住幾十年,你卻天天遊山玩水,享盡大好河山!咳咳咳……」
攝政王悠悠地在一旁坐下,笑呵呵的。
「哎呀你生病後,不也讓我把持朝政,把我關在京城好幾年了嘛,扯平了扯平了。」
「那能比嗎!!!」老皇帝咆哮。
我在一旁聽的人都傻了。
所以,這兄弟倆沒有一個樂意登上皇位的?
那為什麼攝政王要毒死太子?
我心裡剛冒出這個疑惑,老皇帝就沒好氣地說: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氣著呢,所以才一天天地給朝兒使絆子。」
說到「絆子」的時候,他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往我臉上停留了幾秒。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攝政王注意到了,立即坐直了身子反駁:
「诶,這話不能這麼講。當初要不是你兒子天天來府上求著我,我才舍不得把……」
話說到一半,就被祁朝劇烈的咳嗽聲打斷。
我疑惑地朝他望去。
隻見祁朝摸了摸鼻子。
10
最後,老皇帝下詔,祁朝登位。
他則是到宮外頤養天年去了。
雖然他借口說自己時日無多,但我看他出宮那一刻氣色都紅潤了許多。
也是,誰上班能高興呢。
還是幾十年無休止地上。
我心想,既然奪位之爭不過是誤會一場,那是不是說明,我可以離開太子府,回到攝政王府繼續當暗衛啦?
我的想法剛冒出頭,攝政王就潑來了一盆冷水。
「我決定了,要跟皇兄一起去遊歷山水。畢竟當年是我不厚道,把自己抽中的長籤掰斷了,才導致父皇指了三哥登基。」
我食指指向自己:「啊?那我呢?」
攝政王理所當然道:「你不留在太子府嗎?」
「我是去太子府臥底的,現在太子都登基了,我還臥什麼?」
攝政王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了:「你和太子不是兩情相悅嗎?」
啊?
我正要辯駁,祁朝直接走上前來攬住我的肩:
「登基大典繁忙,就不送父皇和皇叔了,就此別過。」
攝政王擺擺手,毫不留戀地轉身。
我卻感覺到肩膀上的那隻手逐漸地用力、用力。
威脅!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一種「你今天敢走我就把你肩拗斷」的威脅!
我心中警鈴大作。
祁朝這是要找我秋後算賬啊。
攝政王給他使絆子,但那是他皇叔,他沒辦法報仇。
所以就把仇恨轉移到了我身上。
一定是這樣!
抱著這樣的忐忑的心情,這些日子裡,我一直在猜測祁朝會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我。
可正如他所言,登基大典十分繁忙。
我一連好幾日都沒見到他。
我在心裡暗暗地祈禱,他最好忙著忙著,能把我這號人給忘了。
直到封我為大內總管的聖旨下來。
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11
我不知道其他的大內總管要幹什麼。
但祁朝派給我的任務,是要我時時刻刻地守在他身邊。
上朝守著,面見大臣們守著,連睡覺也守著!
簡直比我做暗衛還辛苦。
畢竟當年我做暗衛時,還仗著自己身在暗處,主人家看不見,經常偷溜出去玩。
這回做了太監,天天待在祁朝眼皮子底下,想溜都難。
「臣認為,新帝登基,應該盡快充盈後宮才是。」
「臣附議。」
我正腦袋一垂一垂地打著瞌睡呢,就感覺養心殿的空氣冷下了幾分。
我抖了個哆嗦,抬起頭,就撞上祁朝晦暗不明的眼神。
「小影子,你認為呢?」祁朝問。
我掃了一眼下頭跪成一排的老臣。
一個個地都抱著希冀的眼神望向我。
唯有角落裡的某個大臣驚呼一聲:「你你你、你不是……」
但很快地也艱難地咽了下去。
無人注意到。
我張口:「原先太子府就隻有一個太子妃,並無其他妻妾,雖然不妥,但也合規矩。隻是如今太子成了新帝,自然是要廣納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我這番話說得冷靜。
道理也確實如此。
但不知為何,我的心裡有些不太好受。
原先偌大的太子府,隻有我一人。
我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態,更何況他是太子。
但獨處的時間久了,我也會產生一些不可說的心思。
但臥底不能有這樣的心思。
因此,我便將它們一直深藏在心底。
直到祁朝走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我才幡然醒悟。
三千佳麗,是帝王的歸宿。
我與祁朝這些年來你來我往,小打小鬧,都是表面的。
可若是祁朝真要選秀,我想,我就請恩典出宮吧。
我終是不願成為深宮裡可有可無、鬱鬱而終的那一個。
如若他不允,攝政王給我留的藥包裡,好像還有詐死藥來著……
我的目光又落到祁朝身上。
卻沒想到他此刻臉色陰沉,一臉不爽。
底下的臣子們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緒,一個個地瑟瑟發抖,大氣都不敢出。
可是祁朝沉默了許久,隻吐出一句:「都退下吧。」
等到殿門合上,祁朝才站起身來,慢慢悠悠地走近我。
「你當真這麼想?」
我一愣,才意識到他在說選秀的事。
「不關想不想的事,而是歷朝歷代,理應如此。」
我垂著眸,卻能感覺到祁朝的視線在我臉上停了良久。
最後,他淡淡地收回目光,道:「好。」
12
深夜,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想的都是祁朝說的那個「好」字。
所以他的意思是,要選秀了?
傷心的情感還沒蔓延開,另一件讓我氣極悲痛的事情就發生了。
上次那個在養心殿認出我的大臣,雖然沒有當場指認,回去後卻把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地散播開來。
散播就算了,到底是誰在裡頭添油加醋的啊!
我堂堂太子妃被貶為大內總管,怎麼就變成「皇後為了不讓皇帝選秀,扮成太監偷聽大臣諫言」了。
婢女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捎上了其他大臣的評論。
大臣 A:「她是這樣的,當初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她就不讓我女進府做側妃。」
大臣 B:「是嘞,聽說林家女兒都給太子下那種藥了,關鍵一刻,她還能出現把他們攔下了,實在是嚴防死守啊。」
……
我看著一張張各式各樣的紙上,群魔亂舞般的字跡,即使是隔著紙張,都能感受到這群大臣吃瓜的興奮。
好絕望。
我扶著額頭,問婢女:「這個消息,傳了幾手了?」
婢女小心翼翼道:「到奴婢手中的時候,追評已經有三十二張了,所以……」
我閉上了雙眼。
好絕望。
13
宮裡切切實實地熱鬧起來了。
每個宮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
我想,大抵是在準備選秀吧。
這些日子陰雨連綿,聽欽天監說,下月初八會是個大晴天。
於是我猜測,選秀應該也會在初八舉辦。
那我就在初八逃走好了。
屆時,宮內外人來人往,一定不會有人發現我。
既然都要走了,我決心給自己放幾天假。
我慌稱生病,一連告假好幾日。
不想承認,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真的有些不舍。
心情鬱結,難以調理。
我與祁朝,還有太子府的人相處好幾年了。
每一天,我都過得很快樂,很開心。
我已經把太子府當成了除攝政王府外的第二個家。
如今攝政王已離開京城,我若是離開皇宮,霎時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
我蹲在宮門外,伴著雨聲,看地上的蝸牛艱難地爬行。
突然,一雙黑底金紋的鞋履映入眼簾。
「不是說生病了嗎,怎麼還在屋外吹冷風?」
我猝然抬頭,是祁朝。
「你怎麼來了?」
祁朝勾了勾嘴角:「闲來無事,看看朕的大內總管病好了沒。如今看來身體很好啊,難不成總管是騙朕的不成?那可是欺君之罪哦。」
我立馬捂住心髒,皺眉閉眼:「回陛下,奴才犯的是心病。」
「哦?總管怎麼又有心病了?」
我幽幽道:「聽聞外頭都在傳,奴才是因為善妒才偷扮太監,於養心殿監聽。奴才實在是委屈,所以才氣病了。」
祁朝:「……」
心虛地握拳捂嘴,又心虛地咳了兩聲。
我眯起眼睛盯著他。
祁朝避開視線:「咳,太冷了 ,進屋吧。」
14
屋內,爐子燒得噼裡啪啦。
祁朝突然說:「你記不記得,許多年前在攝政王府,你給過幾個小乞丐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