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了一個暗衛,但我是個殺手。
我去刺殺他的主子,躲床底下尋找時機。
他暗中保護他的主子,躲床底下隱匿行蹤。
我倆看了個對眼。
1
床上的齊王正和他的美妾顛鸞倒鳳,完全沒想到七尺寬的床,上下加起來四個人。
我很尷尬,現在跳出去刺殺也不是,就在這裡繼續聽活春宮也不是。
那暗衛也很尷尬,他估計是第一天上崗,業務不熟練。
他瞪著一雙狗狗眼,又大又無辜,但是手裡的動作卻不含糊,拔刀就要給我戳個洞。
我擋下他的攻擊,小聲說:「暗衛,你也不想讓你的主子知道咱倆的事兒吧?」
在一疊疊高昂叫聲中,他糾結著收回了手中刀刃。
等我倆終於翻出那間屋子,已經是月上三更了。
他動作凌厲,抽刀朝我撲過來。
我有心陪他玩玩,便同他過招,順帶指導。
暗衛在我手下走了百招,最後把刀一扔,哭了。
我大吃一驚,手足無措:「怎麼了這是,我也沒傷到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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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衛抽泣著說:「傷到了,我的自尊心。」
「嗯……那我道歉?」
「不用!」
還挺兇。
我很無奈:「那你說怎麼辦?」
暗衛卻突然襲擊,反手控制住了我:「當然得先抓到你。」
我直覺不對,身體沒什麼力氣,眼前也陣陣發黑。
「什麼時候中的毒……」我竟然一點也沒察覺。
他回答得挺爽快:「我們一起躲在床底下的時候。」
那雙微微下垂的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為了抓到你,我可是給主子都下了毒呢。」
我硬撐著意識:「我替齊王謝謝你。」
他封住我的穴位,我瞬間軟倒,被他接住。
「我叫鬱奪,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他幽幽嘆息,「要在夢裡回想起我才行啊。」
總覺得在哪兒聽過,仔細看的話,長得也有點眼熟……等等!
這不是我當初哄騙上床的純情少男嗎?!
2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口棺材裡。
幸好棺材蓋沒關,不然我堂堂「夜明珠」就這麼被悶死了,傳出去要被同行笑話死。
正在我感嘆自己晚節尚存之時,那棺材蓋突然以「悶不死你不罷休」的氣勢滑翔過來。
在將我全身都蓋住隻留了一扎寬的空隙時,才戛然而止。
而後鬱奪突然出現在我腦袋旁。
「你記起我來了嗎?」
他趴在棺材沿上,下巴磕在手臂上微微歪頭俯看著我。
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靈堂陰森的燈火下,透著一股詭異。
我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我要是想不起來,你是準備把我活埋嗎?」
鬱奪微微一笑:「怎麼會呢?」
隨後我的棺材蓋就被蓋上了。
我:「……」現在的年輕人為何不講武德!
我渾身動彈不得,隻能扯著嗓子喊:「我剛剛是在跟你開玩笑!」
棺材蓋又劃開,鬱奪的腦袋直直懸在我的頭頂,用天真爛漫的語氣說:「我也是開玩笑的,希望姐姐你不要怪我。」
我呵呵幹笑:「我怎麼會怪你呢,畢竟你這麼可愛。」
「那姐姐記起可愛的我在何時何地與姐姐發生過何種糾纏了嗎?」
他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我,我的後脖頸開始唰唰冒冷汗。
那天我中了藥,又喝了酒,兩廂之下,居然還能把人拐上床,模模糊糊記得人臉已經是極限了,其他的怎麼可能還記得。
可我感覺要是實話實說,鬱奪能當場給我封棺。
於是我試探著說:「今年春三月吧,我剛完成任務,去弱扶樓消遣,對你一見鍾情,於是咱倆春宵一度……」
鬱奪笑容更大了:「哦~原來姐姐在三月去逛了弱扶樓然後睡了樓中一個小倌。」
我:「……」這純粹就是汙蔑,還有誰教你怎麼總結的?
3
我不知他為何對我有這麼大的執念,隻能猜測:「難道是我奪了你的處子之身?」
完事兒我還給自己找借口:「可是你情我願的事,怎麼能秋後算賬呢……」
鬱奪臉色驟變:「你情我願?」
「不然呢?」
鬱奪「啪」地一腳踹上了棺材蓋,緊接著外頭就傳來了釘釘子的聲音。
我懵了,難道真的是我霸王硬上弓,奪了人家的清白之身,而且翻臉不認人?
「鬱奪,鬱奪,我錯了——」
棺材外靜了一瞬,才傳來他悶悶的聲音:「你錯哪兒了?」
我態度誠懇:「都錯了,哪兒都錯了!你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棺材終於重新打開,鬱奪說:「要機會可以,但是你以後都不準去弱扶樓。」
「啊?!」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他笑眯眯看著我:「嗯?」
我立馬屈服:「好好好,我答應你。」
如今還是保命要緊,等我自由之後,一切都好說。
我討好著賠笑,和他討價還價:「既然我都答應你的要求了,那這解藥……」
「憑你嘴皮子上下一搭應下來的事,就想換解藥?」鬱奪笑得格外欠揍,「姐姐,你想得倒是挺美。」
現在小命捏在人家手裡,大女子能屈能伸,我尷尬地笑笑:「你說得對,你說得都對。」
我偷偷用內力去衝穴道,結果是返上來一嘴的血。
「你繼續。」鬱奪明顯猜到了我想幹什麼,他慢悠悠地說,「多調動幾次內力,你就能歸西了,正好這靈堂也能派得上用場。」
我心累至極:「你究竟是什麼目的?想讓我死還是不想讓我死?」
「想讓你死,卻又不想讓你死。」他說這話時神情嚴肅認真,兩丸黑水銀一般的眼珠定定看著我,看得我從腳底板開始往上返涼氣。
我僵笑著:「不著急下定論,咱們有時間,慢慢想。」
4
任務沒完成,還被下了毒,我灰溜溜回了組織,找閣主給我配解藥。
閣主很神秘,整日就披著個黑鬥篷,戴著青面獠牙的面具,說話也是瓮聲瓮氣,透著一股子不聰明的勁兒。
我平常沒少對他開嘲諷,這次畢竟有求於人,我能屈能伸,上去就給他跪了。
「見過閣主大人。」
那黑魆魆的人愣了半晌,才問道:「夜明珠,你有何事?」
這話說的,我怎麼聽出一股子不情不願,對自己的麾下大將就這態度?
好吧,確實是我在沒事找事,因為被擺了一道心情不好。
「屬下中了一種毒,想請閣主救命。」
他瓮聲瓮氣地說:「你刺殺齊王的任務完成了嗎?」
任務比我的命重要?這人簡直黑心黑肺!
我如實回道:「沒有,下次不會再失手了。」
「任務完成才有解藥,你先下去吧。」他轉回身一副送客模樣。
我這暴脾氣,要不是指望他解毒,我現在非給他一棒槌。
「行行行,你等著吧,等我把齊王的腦袋揪下來按你腦袋上!」
我罵罵咧咧往齊王府趕。
其實清風閣也有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殺在職官員,不殺皇親國戚。
我們這種不入流的殺手組織,真要被朝廷追究起來,千般本領也護不住小命。
真不知道閣主的腦袋是不是被驢給踢了。
趴在王府後院老榕樹上的我又犯了難。
鬱奪是齊王的暗衛,我要是把齊王宰了,他還能給我解藥嗎?
「姐姐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早就察覺到了鬱奪靠近,所以並不吃驚。
他是有些陰陽怪氣在身上的,開口就是刺:「昨晚不是放了狠話,說就是被毒死被疼死,也絕對不會管我要解藥的嗎?」
「沒管你要。」我氣勢不是很足,「我是來殺齊王的,我們殺手都是任務第一。」
「那可不行。」他從另一根樹枝上一躍,跳到了我的身後,語氣純真,「齊王是我的主子,保護他是我的職責,怎麼能叫你給殺了呢?」
我眼瞅著他磨牙,這張臉我是真的喜歡,這張嘴我是真的想撕爛!
5
齊王是個好色之徒,好色且心毒。
他是小皇帝唯二活著的皇叔,先皇在位期間,他做小伏低百般諂媚,保住了自己一條命,結果先皇一死,他就暴露本性了。
小皇帝登基時才十四歲,羽翼不豐,太後也沒什麼主見,一切都靠太皇太後一把老骨頭撐著。
太皇太後也是錯看了齊王,本想讓他協助小皇帝坐穩皇位,沒想到他實權到手,翻臉不認人,開始拉幫結派,很有要篡位之嫌。
這暗衛本該是皇帝專供,他一個王爺倒是養了不少。
我心平氣和地問鬱奪:「你想如何,你要用解藥威脅我,讓我不殺你主子嗎?」
鬱奪搖搖頭,笑得甜膩:「都說了,你隻要不去弱扶樓就夠了,我的主子是個醜東西,你肯定看不上的,想殺就殺嘛。」
剛才還威脅我呢,現在又這副德性,這人忒邪乎。
「等會兒打起來,你躲遠點,不小心給你打死了,你別怨我。」我表面關心,實際暗暗警告他,別再想著偷襲我。
鬱奪乖巧點頭:「我知道啦,姐姐心疼我呢。」
這孩子有時候也怪可愛的,我正這麼想著,就聽他接著說:
「若是能做成人彘就好了,這樣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心疼我就夠了。」
我:「……」你能心疼心疼我嗎?!
「小伙子想法很危險吶。」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妄想眼睛噴火燒死他。
鬱奪無知無覺,直接貼了上來,用曖昧迤逦的語氣邀請我:「姐姐,等你任務結束,我們去喝一杯吧。」
我很幹脆:「給我解藥,我就同意。」
「你不同意的話,我就不會給你解藥。」
他狀若好心地提醒道:「此毒發作起來,有錐心徹骨之痛,姐姐你可要撐住吶。」
區區小痛,大女娘豈會放在眼裡!
我淡然處之:「其實我也早就想和你喝一杯了,你選個地方吧,我都可以。」
6
今晚沒了鬱奪的阻撓,我殺齊王那就是手起刀落,砍瓜切菜。
幸好齊王隻是學了個花架子,齊王府的暗衛們,除了鬱奪沒一個能打的,不對,鬱奪也不能打。
我隱匿在黑暗中,看著那群暗衛無頭蒼蠅似的亂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鬱奪悄然出現在我身側:「姐姐,去弱扶樓喝酒呀。」
我警惕地看著他:「不是你說不讓我去弱扶樓嗎?你打的什麼鬼主意。」
「我陪你去,可以;你自己去,不行。」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是什麼霸王條款!
隨即假笑一聲:「好呢,都聽你的。」
弱扶樓的小倌男客女客來者不拒,平等地掏空所有人的腰包。
眠花醉柳是我每次完成任務後的習慣,溫香軟玉真叫人心神蕩漾!
我直勾勾地看著以往點過的小倌,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涼氣。
鬱奪笑吟吟地湊到我臉頰旁:「姐姐看誰呢,這麼入神?」
我瞬間拉下臉來,倒不是因為鬱奪的話,是我轉頭看了他之後才發現,我常點的那幾個小倌都和鬱奪有些相似,而鬱奪集百家之長,還比他們都要好看。
我閉上了眼,不想面對。
「怎麼一副如此沉重的表情,我隻是隨口一問,絕對不會殺他們的。」他嬉笑著沒個正形。
我現在心情復雜,隻想喝酒。
鬱奪要了個雅間,又看著花名冊子點了四個招牌小倌。
「這麼大的手筆?」我都替他覺得肉疼。
鬱奪為我斟酒:「給姐姐花錢,怎麼能藏著掖著,當然是要最好的。」
我撇了撇嘴,這花言巧語聽著真叫人舒心。
說著話呢,風花雪月四位公子到了,這四人各有千秋,美得我心跳加速,眼瞅著要喘不上來氣了。
等會兒!我猛地轉頭看向鬱奪,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又給我下毒了。」
「冤枉吶。」鬱奪笑意不達眼底,「是你毒發了而已。」
我現在恨不得衝上去咬死他:「那你倒是給我解藥啊!」
他表情淡漠下來:「其實,我沒有解藥。」
7
眼前陣陣發暈,甚至能感受到心髒的抽搐,瞬時冷汗就浸透了衣衫。
我一頭栽倒,卻倒進了鬱奪的懷裡。
他抱著我,難得用正常的語氣給我解釋:「我昨夜隻給你用了迷香而已,根本沒給你下毒。」
「你被下的是清風閣用來控制殺手的毒藥,叫『散愁』。」
我虛弱地反駁:「不可能,我是老閣主一手養大的,他從來沒給我吃過奇怪的藥……」
這些話可算用盡我最後的力氣了,我簡直要暈死過去。
「姐姐就是嘴硬。」他捏著我的臉,將我轉向他,看那架勢,似乎要親我。
「想什麼呢?」鬱奪非常放肆地捏了兩下,「我可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他們……」那你叫這四個人來幹嘛?
鬱奪聽懂了我的未盡之語,溫柔地說:「讓你看得見摸不著。」
這天殺的狗東西,誰能來管管他吶,殺手的命也是命啊!
可惜老天爺不是我的爺,我隻能疼得喊我的奶。
風花雪月四位公子被嚇到了,可職業素養讓他們掛上假笑,安靜地坐在一旁。
我可是雌鷹一般的女人,怎麼會被區區致命藥打倒!
於是我強忍著疼,用氣音說道:「來都來了,看都看了,現在你們輪流說甜言蜜語,我要聽。」
鬱奪輕飄飄地說:「好色之徒。」
我嗎?我還好吧。
風公子剛張開嘴,鬱奪就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瞪著眼珠子看他嘴巴開開合合,然後淡笑著閉上,鬱奪這才放開我的耳朵。
他在我的怒視下,笑吟吟地說:「看得見聽不著,難受嗎?」
被他刺激得我都要忘記疼痛了,好想起來打他一頓。
我想都沒想,抬手對著他的俏臉就是一巴掌。
結果好死不死,這手真的打上了,不過因為沒有力氣,不像是撒氣,倒像在調情。
我瞅著自己軟綿綿的指尖,好像真的沒有剛才疼了,身上也有了一點兒力氣。
說明毒性過了。
我看向鬱奪,他做這些,難不成是為了幫我轉移注意力?
他有這麼好心?
8
這次毒發讓我不得不懷疑鬱奪說的都是真的。
前日我去找閣主要解藥,估計他以為我是去找他要「散愁」的解藥,所以才說完成任務才有。
但我還是不願相信這毒是老閣主下的,肯定是這個新上任的閣主搞的鬼。
我現在就要去把他的頭擰下來問個清楚。
就在我支撐著身體想從鬱奪懷裡起身時,他卻一把將我攬了回去。
風花雪月四公子不知何時離開的,暗香浮動的房間裡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被鬱奪用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視著,我咽了下口水。
「姐姐,我比他們都弱柳扶風,所以點我怎麼樣?」
此刻他話音都帶著鉤子。
我被釣成了翹嘴,伸手環上他的脖頸,直勾勾地盯著他:「這次我沒喝酒,所以別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