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家勳爵門戶,偏二郎是個紈绔。
尚未娶妻卻有外室幼子,為此氣病段家老太太。
眼看瞞不住,他全汴京求娶名門貴女,可無一戶肯嫁女。
我爹卻問我願意嫁他麼?我微愣後點頭,因為我要嫁的就是他。
拜堂成親當日,外室拖著孩子當眾逼我喝妾室茶。
我笑笑:「姑娘,這茶我不能喝。」
1
我並不受寵。
五歲與府裡小廝走散,流落外頭十二年。
憑借掌心中梅花胎記,被林家尋回。娘親已早早離世,林家管家的是繼母,待我並不親厚。
她替我尋了一門口中上好親事:「明兒,段家是勳爵門戶,這一代雖是沒落了些,到底一生衣食無憂,也算給你流落在外這些年的補償。」
我爹發話:「明兒,你可願嫁?」
我初到汴京城,第一日便聽聞這位的風流韻事,傳聞他流連花叢,烏衣巷砸重金養外室,二十的年紀,女兒已五歲上。
那外室日日帶著孩子跪在侯府門口,此事傳遍汴京成了雅集上的談資,侯府老太太為此氣病了。
段家二郎眼看瞞不住,全汴京的求娶名門貴女,非嫡女不可。
養在汴京城中的嫡女是手裡捧出的明珠,沒有人願意把自家女兒嫁給段家紈绔。
Advertisement
我爹卻問我嫁段家二郎麼?
我微愣眉眼低垂:「全憑父親母親做主。」
2
段家下聘,彩禮豐厚,共三十六旦,夠尋常百姓幾輩子吃穿不愁。
外頭嗩吶衝天,我蓋著紅蓋頭低著頭,隻瞧見腳下的繡花鞋,我看不清未來,隻能走好腳下每一步路。
攥著紅綢與段景瑜夫妻對拜。
此時門外鬧哄哄的,一個穿著桃色衣裳的女子,手裡牽著可愛的女娃娃推開人群。衝進門來按著孩子跪到我跟前。
她上來就哭:「求主母可憐,我跟二郎情投意合,我出身低微進不得侯府的門,可是我的孩子做錯了什麼!求主母可憐讓芙姐兒進門叫二郎一聲爹吧!」
與我同握紅綢的男人低聲呵斥:「琬娘,你這是做什麼!等成親後我自會想辦法讓你進門。」
這聲音我聽著心口一顫,死死掐住紅綢,埋在紅蓋頭下的唇咬得青白。
段景瑜的聲音刻意壓低,座上的老太太可聽得一字不差。
指著地上母女二人怒罵,讓小廝快些把人轟走。
小廝們上前動手,母女二人死活不肯走,芙姐年歲小,嚇得哇哇大哭,段景瑜又維護母女二人,哭聲鬧聲一片。
老太太見她的話不好使,指著段景瑜的鼻子罵:「你要是敢讓她進門,我們侯府從此不認你段景瑜。」
說完老太太氣暈過去,丫鬟們忙著叫大夫。
屋子裡亂哄哄的,今日來的都是汴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明日此事會傳遍上京。
段景瑜氣暈老太太之事也會傳遍上京。
我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平復心境後掀開紅蓋頭,映入眼簾的是段景瑜糾結的臉。
3
女子不顧眾人臉色跪爬過來,死死抱住我的腿,力氣大得嚇人。
「主母,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娘倆吧,我們真的無處可去了,你就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吧。」
她說得悽涼,段景瑜動容且復雜地看了我一眼:「事已至此,要不你……」
我立即打斷段景瑜的話:「這世上誰都是難著難著過來的,若想自己好過,最好不要讓他人為難。」
段景瑜聽完眉眼透露不悅。
琬娘卻不為所動,跪爬到燃著龍鳳雙燭的案牍前,端起茶盞遞到我跟前。
「你出身高貴說什麼都對,可我的芙姐她沒做錯什麼,這碗妾室茶還請夫人喝下吧,不要逼得人都沒有活路了。」
段景瑜心疼不已,要扶起琬娘,女子卻不肯起身逼我喝妾室茶。
四周議論紛紛。
我藏在寬大袖口裡手指攥緊,指甲嵌入肉裡,面上保持波瀾不驚。
「姑娘,這茶我不能喝。老太太已發話不許你進門,若是我點頭,豈不是忤逆尊長,陷我與夫君於不忠不孝。」
琬娘聽完止住哭泣,憤怒地將手裡的茶盞打碎在地,碎成一塊塊鋒利的瓷片。
她隨手撿起一塊,抵在脖子上,決絕道:「夫人,你也太心狠了,我隻求芙姐一條出路,您今日是要把我們都逼死不成?」
段景瑜連忙摟住琬娘,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碎瓷片,掌心見血,芙姐嚇得哇哇大哭。
「琬娘!」
一屋子的人看熱鬧,低聲竊語,話越說越難聽。
我鎮定道:「大婚之日帶著孩子大鬧別人婚禮,氣暈老太太,以死相逼我喝妾室茶,沒有人欺負她,是她在以弱凌人。」
段景瑜愣住不言,琬娘看情況不對想開口說話。
我打斷道:「我既然入了段府便是段府主母,當著眾多賓客,我林明柯發誓必定善待芙姐,視若己出,孩子記入族譜。」
我看著小小一團的芙姐,對著琬娘笑:「孩子留下,姑娘你可以回了。」
琬娘抱著芙姐死活不撒手,我命人強行把二人拉開。
一場鬧劇以母女二人骨肉分離結束。
4
洞房花燭夜段景瑜遲遲不來,已到三更。
門口的婆子為難地回稟,話裡話外的意思透露,今日場面弄得難看,段景瑜不會來。
頭上的鳳冠壓得脖子僵硬,我失神地望著龍鳳燭和臺上的合卺酒。
淡淡開口:「再去請。」
侍女映月塞給婆子一把金瓜子,婆子咧著嘴笑,拍著胸脯保證把人請來。
映月撅著嘴巴氣憤道:「這小侯爺也太風流悖逆了,今日婚宴上當眾給夫人難堪,這婆子看著油嘴滑舌,不像能請得動小侯爺之人,夫人要不早些安置吧。」
我坐在床榻邊僵著脖子沉默不語,洞房花燭他若不來,我才是真的難堪。
這世上對女子刻薄,若是段景瑜不來,我恐怕第二日便成為汴京的談資。
我絞著手帕,手裡沒底。
一個時辰後,更深露重,段景瑜伴著婆子的聲音走進來。
我驚愕地打起精神,他站著漫不經心地揭開紅蓋頭。
段景瑜英俊的臉映入眼簾,他轉身對著婆子道:「你去回稟祖母,蓋頭我已揭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婆子為難:「這……來都來了。」
我叫住段景瑜:「還有合卺酒未喝。」
段景瑜皺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將酒杯扔在桌上:「這總行了吧。」
5
像是想起什麼唇角露出譏笑:「我當你是什麼純良女子,開粥場設粥棚,我原以為我們是一路人,不承想你心思歹毒,害得琬娘母女二人骨肉分離。」
我不緊不慢飲下合卺酒,對上段景瑜憤怒的眸子,鎮定道:「今日當眾認下芙姐,我是侯府主母必定將芙姐記在我名下,日後出嫁也是以嫡女身份出嫁,我並未害她反倒幫她。今日老太太在眾人之下暈倒,若是強行讓琬娘進門,豈不是落人口舌。」
我為芙姐謀一個好前程,段景瑜心知肚明並非不講理之人,這才當著眾人之面不曾反對。
見男人眉頭松動,我嘗試開口:
「來日方長,今日是權宜之計。
「夫君。」
段景瑜聽完眉頭漸漸舒緩,婆子見他動容,叫眾人退出。
屋內隻留我與他二人。
段景瑜似有不信:「你當真容得下她們母女二人?」
我鼓足勇氣靠近他身邊,男人渾厚的氣息撲面而來,耳根子通紅臉頰發燙。
「嗯,我要個孩子。」
段景瑜驚愕我所說出的話,他沒想過名門貴女竟會如此膽大,實則女子出嫁前有專門的嬤嬤教導,琬娘出身並不高貴,秦淮河邊賣唱,即是他喜風情搖曳,嬤嬤指導的我牢記在心。
他揶揄地揚起嘴角:「未嘗不可。」
第二日早起梳妝完畢,去給老太太請安。
映月忍不住抱怨:「小侯爺也真是的,一大早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今日要給老太太請安,小侯爺撂這麼大面子,姑娘,這往後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啊!」
我看著銅鏡裡挽起的長發:「日子還長,這世間小滿勝萬全。」
若是眼下過不去,將來怕是沒有勇氣走下去。
且這世上本無萬全之策,任何選擇都有代價,人不能太貪心,得了千錢想萬錢,於我而言世間小滿勝萬全。
映月:「可是。」
「你們主僕倆在背後議論我什麼呢?」
「小侯爺。」
我詫異起身,未曾料想他會來這:「小侯爺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