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懊惱。
這麼重要的事他竟然忘了,應該他送沈淺去學校的。
於是他馬上聯系助理,讓她訂機票。
現在去應該還趕得上。
「好的,您的目的地是哪個城市?」
「當然是……」
沈南川卡了殼。
沈淺考上的是哪所學校?
沈淺高考的那段時間,溫雅鬧得很兇。
原因是沈南川跟人逢場作戲的事兒不知道被誰捅到了溫雅那裡。
沈南川是正常男人,這麼多年他總要有自己排解的渠道。
但他跟那些人都隻是肉體上的關系,根本不會走心。
難道他還得為溫雅守身如玉?
且不說他。
溫雅自己都做不到。
但這些話不能擺在明面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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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能跟溫雅保證,以後不會了。
沈淺高考的那兩天,他和溫雅在郵輪上。
像這種他和溫雅感情上的糾葛,他不會帶上沈淺。
並不是他記得沈淺要高考。
後來溫雅生病,哭著給他打電話。
他是要帶著沈淺一起去的,可是沈淺卻感冒了。
沈南川想,應該就是在那段時間,沈淺填了志願。
沒有告訴他,也沒有告訴溫雅。
……
溫雅一直在等沈南川的電話。
男人就是這樣,不給他點刺激,他永遠不知道珍惜。
尤其是沈南川。
隻有危機感才能讓他乖順。
她要讓他知道。
她溫雅不是隻能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她有很多選擇。
溫雅志在必得。
所以當沈南川的電話打進來的時候,她笑了。
第一個,她沒有接。
第二個,她掛斷。
第三個……
沒有第三個。
溫雅等了很久,40 分鍾過去,沈南川再沒有打來。
這讓溫雅本來順暢的心緒再一次凌亂。
她坐立難安。
直到又過了半個小時。
她給沈南川回過去電話。
電話接通,她語氣冷淡:
「你……」
【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我很忙!】
這是溫雅準備好的臺詞。
可沈南川卻隻讓她吐出了一個字:
「你知不知道淺淺考上了哪所大學?」
……
溫雅沉默了很久。
沈南川再一次開口:
「我問你,淺淺考上了哪所大學!」
「我給我打電話就是要問這個?」
這次換沈南川沉默了。
溫雅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沈南川瘋了。
「我為什麼要知道她考上了哪所學校?她考上了哪所學校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早就不是她媽媽了,從她扔掉我做的三明治開始……」
「閉嘴!」
沈南川低吼。
「這麼一件小事,你反反復復念叨了十三年,還沒夠嗎?溫雅,你真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
這話讓溫雅的腦子嗡地一下炸了:
「我自私?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不自私?當初你就跟你的女秘書曖昧不清,你不吃我做的早餐,不就是因為要留著肚子吃她的嗎?你身上的香水味,衣領上的口紅,以為我看不見?沈南川,我究竟為什麼要離婚,你不是心知肚明嗎?」
「你知道?」
溫雅眼皮一跳,聲音戛然而止。
這些話她忍了這麼多年,不應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說的。
她那麼愛沈南川,沈南川卻出軌了。
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溫雅是崩潰的。
她為沈南川付出了那麼多。
放棄自己心愛的工作,按他的意願相夫教子。
為了展現自己的價值,即使家裡有保姆,她還是包攬了所有的工作。
她那麼辛苦那麼累,就是為了讓沈南川更憐惜她。
可是沈南川出軌了。
其實提完離婚溫雅就後悔了。
她沒有說沈南川出軌的事。
因為有些事捅破了就沒辦法挽回。
她隻能說是他們父女寒了她的心。
「就因為我們沒吃你做的早餐嗎?」
「對,就因為你們沒吃我做的早餐!」
但是很快,溫雅發現了離婚的好處。
沈南川把外面的關系斷了。
他開始全心全意撲在自己身上。
溫柔、體貼、百依百順。
就好像,他當初追她的時候一樣。
原來,男人隻有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
於是溫雅開始享受拿捏沈南川的快樂。
真的很快樂。
這十三年,跟那五年灰頭土臉、相夫教子的日子相比,簡直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可是為什麼現在一切都變了?
都怪沈淺!
都是因為她不聽話,還要反抗。
盛怒之下,溫雅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先是打給沈淺,顯示是空號。
又打給溫柔。
「說。」
「讓沈淺接電話。」
「不說我掛了。」
「等等!」溫雅大吼,「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就非要這麼報復我嗎?」
「報復你?你說說我們怎麼報復你了?」
「你跟我裝什麼裝?是不是你教的沈淺,讓她這麼不聽話?你告訴她,要是她還這樣,我永遠不會原諒她!」
「溫雅,你是不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沒有錯!」
「傻逼!」溫柔輕聲細語,「對了,提醒你一句,你在國外欠的高利貸,他們找你來了!」
「不可能,他們怎麼可能……是你!」
「對,就是我!」
「為什麼?」
「就是覺得你們太闲,既然這麼闲,我幫你們找點事兒!」
18
溫柔的話幾乎讓溫雅崩潰。
她知道,如果那些人找到自己,她就完了。
可是她已經沒有錢了。
五年的家庭主婦生活,已經讓她跟社會脫了軌。
一份好的工作哪是那麼好找的?
她創過業,但虧得鼻青臉腫。
她想過證明自己,但一敗塗地。
後來她就放棄了,既然沈南川願意養著她,她又何必折騰?
離婚的時候沈南川分給她的錢是足夠多的。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早就所剩無幾。
她該怎麼辦?
對,沈南川!
她回來不就是為了跟沈南川復合嗎?
如果不是在沈淺那兒出了岔子,現在她已經又是沈太太了。
溫雅決定放下面子去找沈南川。
她一路暢通無阻地進了沈南川的公司。
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抬眼就看到那天的那個秘書,她站在沈南川身後,抬著纖纖素手,正給他按壓著太陽穴。
溫雅被這一幕刺激到了。
她大吼:「沈南川,你在幹什麼?」
沈南川睜開眼,既沒有慌亂也沒有擔心,隻是淡淡地對秘書說:「你先出去!」
溫雅氣得發抖:
「沈南川,你究竟想怎麼樣?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復合了?」
「對,不想!」
沈南川說得斬釘截鐵。
直接讓溫雅愣住了。
沈南川站起身: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我很忙,沒時間陪你折騰!」
「你什麼意思?你說不想就不想?那你糾纏我這麼多年,讓我沒有辦法重新開始,算什麼?」
「呵!」
沈南川冷笑一聲。
「你確定不是因為你生不出孩子,那些男人才不想跟你結婚的?」
溫雅的腦子瞬間炸了。
和沈南川離婚的頭兩年,溫雅懷過一次孩子。
那時候沈南川的卑微挽留、其他男人的曖昧挑逗,是真的讓溫雅嘗到了甜頭。
她雖然留了餘地,卻並沒有想跟沈南川復合。
她要找一個更優秀的男人,生一個更乖巧的孩子。
狠狠打臉沈南川和沈淺。
他們的痛不欲生和悔不當初,才能讓溫雅獲得更大的快感。
那個男人是所有追求者中最優秀的。
英俊瀟灑、溫柔大度。
他給了她初戀一般的感覺,讓溫雅沉溺其中。
不管是約會還是上床,他們都無比地契合。
直到溫雅懷孕。
她告訴男人,以為男人會像她一樣開心。
可是男人卻說:「打了唄!」
「我們在一起快樂就好,要孩子幹嘛?」
「結婚?當然,我們肯定會結婚。但我知道你經歷過一次失敗的婚姻,所以才希望你用更多的時間考察我!」
說得多冠冕堂皇。
可私底下他卻跟他的朋友說:
「玩玩而已,她還真當真了。」
「你說她不會纏上我吧?不行,我得想個辦法甩了她。」
那些話是沈南川錄給她聽的。
他說:「這世上真心對待你的隻有我!」
對,還有沈南川。
她不能讓沈南川知道她懷了別人的孩子。
於是她偷偷地吃藥流產,沒流幹淨,又去了家小診所。
就是那一次,讓她徹底失去了做媽媽的資格。
她以為沈南川不知道。
他照顧她,給她做飯煲湯。
他怎麼可能知道的?
一瞬間,溫雅感覺自己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
她失去理智一般地大吼:「你不也一樣?!但凡那些女人裡有一個懷過孕,你還會像現在這樣一直追著我?哈,你也生不了吧?」
曾經的濃情蜜意、愛恨情仇裡有多少虛情假意,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遮羞布一旦被扯下。
剩下的就是刀劍相向。
沈南川和溫雅幾乎用了這世上最惡毒的話去詆毀彼此。
到最後,體面盡失。
19
沈先生和溫女士徹底決裂。
原本可以好聚好散,現在卻要不死不休。
這個消息,是我軍訓兩周的時候小姨告訴我的。
大學的生活,很不一樣。
軍訓,很辛苦。
一天的體力消耗,到下午,當太陽落山,回到寢室。
和高中的住校不同, 大學的寢室不再僅僅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同齡人的說笑, 大家一起分享趣事一起分享零食,結伴出去散步, 再一起回來。
沒有任何來自長輩的管束或嘮叨。
我們自由地填充那有限的自在空間。
即使我沒有那麼快地融入新的環境, 卻依舊感到愜意。
小姨每天都會給我打電話, 詢問我的情況, 跟我聊聊天。
我知道她擔心我。
所以我告訴她, 我有了新的朋友,我睡得還不錯,吃得也好, 沒有犯病。
我沒有撒謊。
我確實有了朋友,雖然隻有一個。
那是個特別開朗的女孩兒,她的寢室在我隔壁,隻因為我幫她提過一次水,她就每天等我一起。
有一天她起得晚了, 我不確定該不該等她。
猶豫很久還是先走了。
後來她追上來, 挽著我的胳膊, 一邊哼哼一邊說:「你怎麼都不等我呀?我們不是朋友嗎?你以後一定要等我,我就要跟你一起走!」
那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讓人著迷。
我開始跟著她的節奏說笑,每天被她帶著在校園裡瘋跑。
我好像越來越開心了。
從最初的睜著眼睛到天亮。
到現在,已經能夠很快入睡。
雖然時常被驚醒, 但已經在一天比一天好轉了。
小姨說溫女士和沈先生都在找我。
想要跟我道歉,求得我的原諒, 並說盡可能地彌補我。
這些話小姨是不信的。
但她還是告訴了我。
她怕這些東西是我想要的。
我搖搖頭。
其實沒有什麼想要不想要的。
我隻是對他們沒了期待。
沈先生瀕臨破產,溫女士負債累累。
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就像陶醫生說的, 很多選擇不涉及情感, 都是權衡利弊後的最優選。
恨,不是真的那麼恨。
愛,也不是真的那麼愛。
撕開虛偽的外紗, 不過都是人性的自私罷了。
我應該向前走。
不需要往後看。
即使我的身後滿目瘡痍。
我也相信我的身前終會山花遍野!
大學四年, 是我生活得最正常的日常。
正常地上課下課,正常地吃飯睡覺。
對別人來說的稀松平常, 於我而言卻彌足珍貴。
沈先生和溫女士還在繼續找我。
沈先生的公司元氣大傷, 雖然不至於完全破產, 但也支撐困難。
我會在她的住處外一等就是一天。
「(現」她和沈先生還在糾纏著。
不過現在是她求著沈先生復合。
而沈先生隻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求得我的原諒。
於是她到處找我,逢人就說她不該那麼對我。
但她真的知道錯了嗎?
我想是沒有的。
因為她還會說:「就算我千錯萬錯, 我畢竟是她媽。我生養她一場, 說她幾句還犯了王法了?」
這世上, 最不願意承認自己錯誤的,大概就是父母吧!
有人一輩子都無法和生養自己的人和解。
而我不過二十歲, 就從其中走了出來。
也不可謂不是因禍得福。
後來我出了國。
唯一一次回去是參加我最好朋友的婚禮。
她笑靨如花, 嫁給了她最愛的人。
她說:「我把捧花扔給你吧,我也希望你跟我一樣幸福。」
我搖搖頭,笑著拒絕了。
這世上真正能從別人身上獲得幸福的人太少。
現在的日子於我而言已經是最好的了,我不貪心, 也不妄想。
隻想守住當下。
後來小姨出國陪我。
她說工作累了,讓我養她幾年。
我欣然接受。
覺得日子更好了。
曾經的一切恍若隔世。
現在,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