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暮寒凝視我雙眸:「為這傷心了?」
我悶悶地不想說話。
崔暮寒低下臉,在我脖頸間吮吻,惹得我呼吸加快,微微發抖才放開。
「婚,是我出面命他去退的。」
崔暮寒是崔家家主般的存在,誰敢不聽他的呢?
我氣得咬住嘴唇,兩隻手抵著他胸口,要從他懷中下去。
卻被他分開了唇瓣,哄道:「別咬了,咬壞了。
「你是想跟崔三郎一樣,一輩子叫我叔叔?」
我耳朵欲滴出血來,急急去捂他的嘴:「你別胡說!」
落在他唇邊的手指,被崔暮寒握住,吻了吻,道:「不讓崔禮退親,你要我如何上門提親娶你?
「總不能和自己侄兒搶一個女人。」
「崔暮寒!」我忍無可忍,叫他名字。
「卿卿聽話,我現在不在京城,在邊塞處理軍情。等我回去,給你名分。」
11
我沒等到崔暮寒回來提親,等來了另一樁婚事。
「二小姐,夫人和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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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書房,爹爹和大夫人都在。
嫡姐依偎在大夫人懷裡,撒嬌道:「這個花樣繡在嫁衣上好看,崔三郎定然喜歡素雅的花樣。」
大夫人寵愛地點著她額頭:「你呀你,大家閨秀也不知羞。崔家那邊的婚書還沒送來……」
嫡姐不以為意:「池家對崔家有恩,崔三郎連庶女都願意娶,會不娶我嗎?」
我靜靜站在庑廊下,看他們其樂融融。
直到大夫人瞥見我道:「朝兒來了,進來吧。」
她同我說起婚事。
「你壞了名聲,又被崔家退了婚事,連帶著你爹臉上都無光。」大夫人責備道。
父親看了我一眼:「朝兒,我手下有個門生,已是秀才,他不介意城中的流言蜚語,願意娶你。但他家境不好,聘禮是沒有的,隻能委屈你了。」
說到底是個家境貧寒的窮秀才。
所以不計較我的名聲,是否被退婚,不過是借著我,拉攏和爹爹的關系。
嫡姐聽聞後,撇撇嘴道:「二妹有人娶已是燒高香了,哪還計較聘禮!」
我安靜聽著,一個字也沒反駁。
大夫人順著話說:「若煙話說得不錯,為今之計,是把你嫁出去。秀才家是窮了一點,到時候我多給朝兒一些嫁妝。
「朝兒你可別嫌貧愛富,兩個人齊心把日子過好,才是正理。」
我隻是個不受寵的庶出,帶再多的嫁妝過去,也隻會惹得夫家眼紅,哪裡能護得住。
她嘴上教訓我不該嫌貧愛富,之前卻舍不得將親生閨女嫁給庶出的崔家三郎。
等他們說完,我才開口道:「爹娘,我有了心上人,想等兩日。」
大夫人臉色先驚後怒:「你說什麼?你何時與人私定終身了?他是誰!」
爹爹擱下手中筆墨,頭疼道:「朝朝莫要鬧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你心上人,是不是公主賞花宴上,沒有抓住的情郎?」
我勾了下唇角,想起崔暮寒那張人神共憤,冷淡含霜的臉,說:「是!他和我定了終身,說要娶我,我想等他兩日。」
嫡姐直起身子,狐疑盯著我看。
賞花宴上的事,她最清楚不過,我逃了,她安排的人手壓根沒碰到我。
哪來的情郎?不過是她聯合四公主散播出去的謠言。
她得意洋洋拆穿:「二妹撒謊,她沒有和人私定終身,隻是看不上窮秀才,不肯嫁。」
大夫人松了口氣,苦口婆心勸我:「朝兒你收一收心,崔三郎不娶你了,你哪能嫁得更好?再拖下去,連窮秀才都跑了,難不成你想當一輩子的黃花閨女?
「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姊妹考慮。你嫡姐和崔家正說親呢,不能受你連累。」
12
我和窮秀才的婚事,一錘定音。
大夫人命人將我嚴加看管,生怕我逃了或是自盡了,禍害到嫡姐的名聲。
直到成婚那一日,我才被喂了軟骨藥,穿上紅嫁衣,塞進了花轎。
窮秀才連迎親隊伍都請不起,自己騎著一頭老馬,來崔家門口接親。
我父親和大夫人皆是一臉欣慰。
嫡姐臉上則是一臉鄙夷嘲弄……
窮秀才目光,滴溜溜一個勁在我臉上打量。
「池二小姐是個美人,小生會好好待她。」
我在心裡念著,崔暮寒再不來,我可真就被別人娶走了。
崔家派出去送親的人馬沒有走出多遠,屁滾尿流又回來:「老爺,夫人……崔家四爺帶兵圍住了花轎。」
大夫人嚇得差點跌跤。
我爹臉色劇變:「崔……崔四爺為何要攔住花轎?」
身上鎧甲還未脫下的男人走近,尊華之氣與血性冷酷交織,聲音清寒,說出兩個字:「提親!」
嫡姐的臉垮下,蒼白無比。她弱柳扶風上前:「崔四爺是否弄錯了,二妹已經出嫁了,崔家沒有出嫁的是……我。」
她還在做春秋大夢,以為崔暮寒是為了她來提親。
崔暮寒連眼皮都懶得抬起,平平淡淡重復一遍:「我要娶二小姐為妻。」
大夫人回過神,戰戰兢兢道:「可……可是二小姐出嫁了,哪怕您是國舅爺也沒有當街搶親的道理。」
崔暮寒轉身看了一眼窮秀才:「無妨,是我的人隻能是我的,我不在乎她是二婚還是三婚,或是喪夫。」
他提了劍,走到花轎前面,輕松尋常抵在窮秀才的脖子上:「退婚,還是上路?
「剛從沙場下來,我不大願意再沾血。」
秀才身子一滑,從老馬上跌落,忙不迭地磕頭:「我……我不娶了,讓給四爺,小人自願退親!」
自從遇見崔暮寒後,我運氣差了許多。
婚書還沒焐熱,又被退了回去。
放眼整個京城,少有我這般被連退兩次婚的人。
那廂,退還婚書庚帖。
這廂,崔暮寒隨手摘了塊腰牌扔在我爹面前:「聘禮以後補上,看上什麼,自己去我府邸搬。」
我爹捧著腰牌,像捧著個燙手山芋。
再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上崔家府邸搬崔四爺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崔暮寒騎馬來到花轎前,朝我伸出手:「上來!」
我伸出掌心,頭一回在夢中以外的地方和他相扣。
「去哪兒?」
崔暮寒微彎下唇角:「回家成親。」
番外
1
池若煙還是嫁入了崔家,隻是嫁的不是崔家三郎,崔禮與我退婚後,去遊學,行蹤不定。
崔家婚書送來,大夫人和父親也沒細看。
池若煙滿心歡喜嫁人,才發現嫁的是三房中另一個庶子,崔墨。
好在崔家一脈沒有長得醜的,池若煙隻能咬碎牙往肚子裡咽,和崔墨過起了日子。
哦,差些忘了。
我嫁給崔暮寒後,成了嫡姐的名義上的四嬸,每日她少不得來向我行禮問安。
池若煙見了我,每一回都是滿臉的怨氣,卻又不得不別扭地叫我一聲嬸嬸。
私下裡,池若煙攔住我,兩眼冒火:「你何時勾搭上崔家四爺?好端端神仙一樣的人,怎麼就……看上你了?」
這是我的秘密,才不會告訴她!
我和崔暮寒成婚三載,他一個妾室通房也沒有。
崔暮寒在崔家裡地位,說一不二,沒人敢觸霉頭給四爺塞人。
所以我的日子過得舒心無比。
至於池若煙就沒那麼舒心了。
成親兩年,崔墨本性暴露出來,他比起崔禮差了一大截,是個好賭的繡花枕頭。
不然崔家也不會換了庚帖,騙池若煙嫁過來。
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池若煙的嫁妝被崔墨連哄帶騙弄走,沒出幾年,輸得精光。
池若煙鬧著和離,寫信給大夫人。
大夫人就這麼一個掌心嬌,心疼無比,派人來洛陽接池若煙回去。
可崔家不同於一般世家,乃是百年大家,規矩大,門楣高,一般人嫁不進來,嫁進來也輕易和離不了。
崔家三房不放她走,池若煙又哭又鬧,據說還和崔墨打了一架,也是不了了之。
再來拜見我時,整個人瘦了一圈,病恹恹的模樣,花容不在。
她哭得兩眼通紅,眼露寒光,質問我:「池朝,在池家你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庶女,憑何能走這樣的好運,嫁給崔四爺,白撿了國公夫人的身份!」
我這些年被崔四爺養得刁鑽了,非滇南進貢的新茶不喝。
喝著剛採下送來的嫩茶尖,我淡然開口:「人養福,福養人。嫡姐當初在池家,你為了嫁崔三郎,做過些什麼事,你都忘了?」
我點到為止,池若煙哭得不能自已:「原來這都是我的報應嗎?可我偏不信命。」
她信不信命,和我也沒幹系了。
忙於朝政的崔暮寒有了空闲,接我離開崔家老宅遊山玩水。
等我再回崔家,聽到的卻是池若煙的死訊。
她的棺椁被葬在城外,沒進祖墳。
聽聞,她和崔墨鬧僵後,崔禮遊學回來,她便起了勾搭堂弟的心思。
崔禮嚴詞拒絕後,池若煙還不死心,與三房的小廝有了首尾,打算逃出崔家。
小廝弄大了池若煙的肚子,卷了她的錢財跑了。
池若煙懷了野種的醜事被揭露,崔墨喝酒醉後,慍怒之下,亂腳踢在她肚子上。
踢掉了她的孩子,池若煙也因為流血不止,丟了性命。
這樁醜聞,隻有崔家門內人清楚,最後連一點遺物也被燒得幹幹淨淨。大夫人來求了幾次,也沒拿到一點池若煙的物件。
2
皇宮宴會上,四公主派身邊的婢女,給崔家四爺捧上一杯酒。
崔暮寒凝著寒眸, 看了一眼杯中酒,倒也沒有懷疑, 一飲而盡。
宴會散後,盛裝的四公主,故意跌入崔暮寒懷中, 細白的小手在他胸口遊移。
「國舅爺熱不熱?本宮可為國舅爺紓解。」
他捏住她亂動的小手,眼眸潋滟,藥性逼出眼底水汽,眼尾如桃花映清池般鮮紅。
可是, 漆黑的眼底, 仍是一派不為所動的無情。
四公主看著被他握住的手腕, 笑容嬌媚:「聽聞國舅自降身份,娶了池家的庶女。
「我不比她更尊貴、耀眼?國舅何不娶我?讓她下堂為妾?」
崔暮寒笑了起來。
他這張臉上很少出現波瀾,尤其是笑。
要麼喜悅難以自抑,要麼便是怒到了極點。
「公主當初給朝朝下的, 也是這種藥?」
四公主臉上出現一絲慌亂。
她下了十足藥量,為什麼對崔暮寒沒有用?
他若是清心寡欲的聖賢, 又豈會被池家小庶女迷住?
不等四公主想明白,她發出一聲痛極的慘呼。
她的手腕被崔暮寒生生折斷了。
「公主弄錯了, 崔某非聖人心性, 寬容大度, 相反是個睚眦必報的惡人。」
崔暮寒擦著手,唇角勾起涼薄似寒刃的弧度。
「公主這般缺男人, 崔某當然得成全。」
當晚四公主被丟入敵國使臣的營帳。
一夜之後,驕縱蠻橫的四公主竟被折辱玩弄得瘋瘋癲癲。
崔暮寒卻沒有打算放過她。
親自寫了奏折, 請皇上送四公主去敵國和親。
失了名節的四公主,連夜被送出關外,從此是死是活,無人知曉。
3
我是被崔暮寒吻醒的。
和他成親後, 我的怪病不醫自愈了。
再也沒把崔暮寒拖入過夢裡。
但總缺少點什麼?
我費勁想了想,終於悟出來,是熱情。
崔四爺對我沒有夢裡那麼熱情寵溺。
夢裡的崔暮寒仿佛換了一個人,根本不在乎禮義廉恥。
哼!和我成親的人,總是一臉冷淡,雖然也對我關懷備至。
直到今晚……
「你到底是誰?」我沙啞地溢出哭腔。
「(燈」身上也燙得厲害。
「你怎麼了……」
他一邊堵住我的唇, 一邊拿出發帶捆住我的手, 用帶著寒香的衣裳蒙住我的眼睛。
我看不見他兇猛狼餍的眼神。
「朝朝,也該為我生個孩子了。
「免得總有人惦記。
「先前害怕生出孩子, 他會分掉你對我的關注……所以我一直喝太醫院的避子湯。」
我:「……」
天殺的,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行,原來是他沒用。
「朝朝,我不想再忍了。」
我不理解, 他一直在忍啥。
唇齒分開後, 他俯身凝望著我的臉,露出笑意:「真美,我的朝朝真美。
「不是夢裡,所以我擔心, 會把你弄壞……」
燈影搖晃,風吹起紅绡帳上鴛鴦交頸,這一夜還很長很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