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冷靜,面容悽苦:「我、我已經酒醒了。我們可以再談一談嗎?」
林蔭路上。
車水馬龍。
他始終沉默。
也許就連他自己也明白,我們的愛情走上絕路了,他隻是不甘心,不甘心這十年的時光就此作罷。
而我也確實有話想問他。
「你和辛鳳娟是怎麼開始的?你不是很討厭她嗎?」
「我的確很討厭她。
「當我知道合作公司的對接人是她,我第一反應是排斥,但是又礙於工作,不得不和她打交道。
「後來一次商談完畢,她在我辦公室賴著不走,我不知怎麼鬼迷了心竅就......
「她借機偷了我的項鏈,我想拿回來,這才去見她第二次。
「小小,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就和中了邪一樣,我現在恨不得穿越時空敲死過去那個背叛你的自己。」
8
我扯唇:「你不是中邪,你隻是覺得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罷了。你瞧不起她,一點都不影響你上她的床,甚至你還沉湎其中。」
精神出軌和身體出軌,哪個更不可原諒。
從來就是一個爭辯不斷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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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容忍後者。
因為人生路漫漫,一輩子隻守著一個人過,過到沒有激情,偶爾犯錯,好像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真的發生的時候,我發現,不是的。
「我忍不了,一次都忍不了,所以我們是不可能的。」
蘇斯川聲音顫抖:
「你就一次機會都不肯給我?
「即使我已經認識到我的錯誤,以後一定不會再犯?我說過如果你覺得不公平,你也可以去出軌一次,我們扯平重來,這樣也不行?」
我望著遠處的風景,淡淡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因為你有了汙漬,就把自己也染黑?你當時和辛鳳娟在一起的時候,起碼享受了那一刻的刺激和歡愉的,而我呢,我的性格注定享受不了,因為我打心裡就不認可這件事。
「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這才是我的行事原則。沒有中途分神一說。」
我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他搶先一步擋在了前面:
「那麼你就能保證你下一任對象永遠能忠貞於你,永不背叛?現在這個社會,我已經算好的了,我們在一起五年,我沒碰你一個指頭,換成其他人也未必做得到。
「如果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你要的那種人呢?」
他急切地看著我。
似乎迫切地想告訴我,他已經足夠好了。
而我沒有反駁,我隻是淡定自若地看回他:「也許你說得對,可是我一定要和男人在一起嗎?」
他傻愣在原地。
而我上了出租車。
沒了男朋友和好朋友,我的生活多出了很大一片空餘。
我報了書法班。
沒事就在家裡練字。
寫字很好,可以平心靜氣。
老師誇我入門很快,可以脫離模板,寫些自己喜歡的文字後,我就買了一本佛經,闲來無事就在家抄。
知道辛鳳娟和蘇斯川徹底在一起,是在一個陽光很好的下午。
她大搖大擺地發了一個朋友圈,是兩人的合照。
【起源於性,終結於愛。連人帶心我收了。】
共同認識的發小或朋友不由敲我的頭像:【怎麼回事啊?他們倆怎麼走到了一起。】
【蘇斯川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還有她那話什麼意思啊?太露骨了吧?這不明著說是......】
我隻是回了一句:【我們已經分手了,他們倆的事和我沒關系。】
就關掉了聊天框。
本來就隻是泛泛之交,倒也沒必要說得太細致。
而且經過辛鳳娟這件事,我深感自己實在不是個會交朋友的人,整個人都懶怠了,不想經營任何關系。
可是他們好像認為我受了委屈,紛紛跑來安慰我。
還有人約我出去聚聚。
我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暖心,偶爾真的會出去玩玩。
久而久之,我獨處的時間反而比之前更少了。
身邊反而更加熱鬧,圍繞著各種朋友。
我有點不適,卻又有點喜歡這種陌生的熱鬧。
當然每次見面她們討論的話題都必不可少地提到辛鳳娟。
她最近做了新指甲。
她又去哪裡看演唱會了。
更多的還是她的感情生活。
9
據說,她和蘇斯川雖然在一起了,可是感情卻並不順利,頻頻吵架。
蘇斯川不肯帶她見朋友,也不肯陪她參加公司聚餐。
吵起架來,他分寸必爭,一點都不肯讓著她。
她氣急了說:「你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蘇斯川冷漠地回懟她:「也可以不是啊。」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
語言精彩得仿佛把畫面都描繪出來了。
我咬著吸管,忍不住插嘴:「不是,這些事你們都是怎麼知道的?」
「她在朋友圈發小作文啊,恨不得把一天吃喝拉撒都報個遍。
「吵架了,和好了,分手了,又和好了。都能拍電視連續劇了。」
我拿出手機,發現她朋友圈什麼都沒有。
看來是屏蔽了我。
也是,當初她信誓旦旦地說,隻是報復蘇斯川,看不上他,轉頭卻和他在一起,並且百般卑微,面子上確實是掛不住。
但是辛鳳娟會來找我,還是我意料之外的。
因為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能雲淡風輕地闲話家常。
她看起來很懊惱:「蘇斯川最近有沒有聯系你?」
我搖了搖頭,就準備把門關上。
可是她搶先一步,擠了進來。
「等等,我找你有事。
「我懷孕了,蘇斯川的,可是自從我和他提結婚,他就失聯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公司也找不到人。
「你幫我勸勸他,因為之前的事,他對你一直有愧疚,你說的話他會聽。」
她的厚顏無恥著實讓我驚呆了。
她見我沉默,連連跺了跺腳:
「我知道,前面的事我做得不太地道,但是都過去了不是嗎?
「現在你們也分手了,我也是你們分手後才正式和他在一起的。咱倆這麼多年的友情,你還記仇嗎?」
我默了默,忽然覺得自己連氣都生不起來,隻有好笑。
「咱倆的友誼經過上次已經所剩無幾了,你要非要我幫忙,行,我可以打一個電話,但是打完以後就請你消失在我面前,永遠。」
她似乎真的是走投無路了,連連點頭:「行,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
我打了過去,蘇斯川幾乎秒接,聲音都有些受寵若驚:「小小,你找我有事嗎?」
我看一眼辛鳳娟,她絲毫很緊張的樣子:「辛鳳娟要和你結婚。」
「不可能。」蘇斯川斬釘截鐵毫不留情地拒絕。
「她懷孕了不是嗎?」
「她私生活那麼混亂,誰知道是不是我的?」
辛鳳娟急著搶走了電話,紅著眼嘶吼:
「你有沒有良心啊,我和你在一起以後就和其他人斷了好不好?
「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和小小在一起的時候,對她那麼好,溫柔呵護,百般寵愛。可是和我在一起,除了睡覺,連話都不願意和我說,難道我就隻是你的暖床工具嗎?
「我們之間沒有愛嗎?」
後面的話我都聽不進去了。
隱隱有種撥開雲霧見太陽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
我以為她風流成性,瀟灑自在。
卻原來她是羨慕我的。
羨慕蘇斯川對我的專一和痴情。
羨慕我這十年長守不變馬上要踏入婚姻的愛情。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動了心。
她不是要幫我試驗蘇斯川,不是為了給自己輝煌的戰績添一筆,她是真的玩累了,想結婚了。
然後她看好了蘇斯川,她費盡心思在她最熟悉的戰場上,徵服了他,搶走了他。
隻是她沒想到,她贏在她的戰場,也輸在她的戰場上。
而蘇斯川呢。
他恐怕也是铆足了心思地恨她,報復她,所以有意折辱。
一個卑鄙,一個下流,確實良配。
我趕走了辛鳳娟。
不再管他們之間的紛紛擾擾。
對於他們的後續,我連笑話都不想看。
我的時間如此寶貴,怎麼可以浪費在無意義的人身上呢。
前塵雲煙散,愛恨一筆消!
後來有一天,他的朋友在他醉酒後給我打來電話。
10
說他抱著我送的相冊書不撒手,整個人摔在了馬路牙子上,摔得鼻青臉腫,送進來醫院還迷迷糊糊叫著我的名字。
希望我去看看他。
彼時我表弟聽說我失戀特意從家鄉跑來看我,見我起身要走,皺眉,「你還心軟?」
「不是,那東西放他手裡,我膈應得慌。
「誰知道會不會成為他玩遊戲的另外一種情趣。」
想想就惡心。
比現在去見他還要惡心。
兩害相權取其輕,我決定忍著厭惡跑一趟。
表弟跳起來:「我去我去,這麼點小事哪用你親自去。」
半個小時後,他眉飛色舞地跑回來。
「姐,我把事給你辦得漂漂亮亮,利利索索。」
我一看,照片齊齊整整地剪好了,凡是有他的鏡頭都剪掉了。
有的照片是他伸著胳膊攬著我。
有的照片是我伏在他懷裡。
於是他的腰、胳膊、腿動不動就被攔腰截斷。
照片裡的我,完完整整。
心裡漫上一股暖意,我情不自禁笑了:「哪這麼誇張,一起扔了得了。」
「那怎麼行,姐,有講究的,自己的照片不能亂扔,不吉利。
「我知道你心裡膈應,我給你找專人收著,你放心,有人肯定樂意。」
他眼珠子胡亂轉,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呢。
我也懶得多問。
抬手落筆,接著練字。
表弟把腦袋湊過來:
「你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他還睡著呢,抱得緊緊的,我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開的。
「然後他醒了,我當著他的面一張一張地剪的。他上手搶的時候,我還給了他一剪刀呢。
「後來他知道是你讓我來的, 整個人頹廢下來了,也不阻止了, 嘖嘖,戲真多, 真該去演電影才對。」
我表弟就是個話痨。
即使我不接話,他也能聊得興致勃勃。
我給他倒了杯水, 示意他歇歇。
誰知道他喝完一口, 接著八卦。
「哦, 對,他還問我是不是恨他?你說這不是廢話嗎?你是我親姐, 他這麼對你,我能不恨他嗎?」
他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的,看得我忍俊不禁。
本來我並不好奇, 但是在他這麼生動的演繹下就忍不住追問:「那你怎麼說?」
「我說沒有啊。」
他收斂了一下表情, 裝模作樣地說:
「我和鳳娟姐也很熟的, 還是得叫一聲姐夫。
「你是沒看見他的臉, 當場白了。
「姐, 過幾天和我回老家吧, 我幾個發小組織旅行,咱一起去吧。」
表弟的眼睛又開始轉得飛快, 一看就有心思。
我似笑非笑:「你又藏什麼壞心思呢?我可沒忘四年級你為了一個樂高把我賣了的事。」
那時候,我被媽媽寄放在姥姥家。
在老家的學校上小學。
表弟天天在那群發小面前臭顯擺他有姐, 說我又會幫他寫作業, 又會給他做好吃的。
把一群小孩羨慕得不行。
都纏著我叫姐姐。
其中一個小孩周念中, 尤其黏人。
後來也不知道兩個小屁孩怎麼合計的,表弟收了人家一個半人高的大樂高,把我抵給周念中當姐姐。
放學回來非要把我往周念中家送。
說我不是他的姐姐了,是周念中的姐姐。
那樂高是周念中姑姑送的生日禮物, 價格不菲,周念中平日裡愛不釋手,旁人碰一下都得掉金豆子。
平白無故不見了,家長當然急了。
11
可是明明我已經提前了一個月通知他,讓他把工作排開。
「(也」兩個小孩當時都挨了好揍。
聽我提起舊事,表弟表情訕訕:
「那不小,不懂事嗎?
「保證沒有坑, 我還不是看你心情不好,約你出去逛逛,看看美景, 再看看美男子, 治愈你失戀的心傷, 我一片好心!」
「敬謝不敏!」
表弟拉著我的胳膊一味撒嬌:「去嘛去嘛,姐, 也許有豔遇呢?」
「拉倒吧,你那些發小哪個我不認識, 有一個長得好的嗎?豔遇不起來。」
「那時候小, 現在都長開了, 一個個出類拔萃的,帥氣的嘞。」
表弟嘰嘰喳喳,在耳邊聒噪得很。
可我的心情卻別開新面, 截然不同了。
陽光灑進來。
落在我練字的白紙上,折射出一塊又一塊彩色的斑塊。
也許是可以出去走走,換個新方式生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