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小帝姬圈養的愛寵偷跑下界。
在人間大開殺戒,將我宗門三百五十八口人吞吃入腹。
我拼盡修為,正要將它絞殺。
卻被小帝姬攔下,一掌震碎我的金丹。
「小小凡人女修,竟敢傷我愛寵,找死!」
面對天帝問責,她不服。
「阿淵不過幾百歲,它能懂什麼?」
為了解氣,她往我四肢注入滅魂針,丟進萬鬼窟。
臉上皆是鄙夷:「跟一個畜生計較,難不成你也是畜生?」
宗門被滅的第一百年,我隻身持劍闖過南天門,攪亂小帝姬的生辰宴,當著天帝的面將她抽筋扒骨。
「畜生!站起來說話!」
1
我是大宗門唯一的大乘期修士。
一身劍法了得。
上能震寰宇,下能破山河。
可是那有什麼用呢?
Advertisement
在神仙面前,我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站在虛空中的那道火紅身姿,隻是稍稍壓下一掌。
我幾百年的修為,全沒了。
連金丹都碎了。
「本宮乃仙界小帝姬。
「還不跪下?」
話音一落,我手腳上的經脈瞬間爆裂,鮮血汩汩流出,雙腿像是沒了骨頭的支撐,重重跪在地上。
那隻被我困住的朱雀趁機逃走,繞著小帝姬飛了幾圈,叫聲悽慘,在向主子訴訟委屈。
小帝姬看到它滿身的血,動怒了。
「小小凡人女修,竟敢傷我愛寵,找死!」
她使出自己的護身法寶,一條赤紅色的蟒鞭。
揚起時,我回頭最後一次看向滿目瘡痍的宗門。
一地殘肢,都是血。
他們,都是我的同門師兄弟。
等我趕來時,早已被朱雀啃食得沒有人樣。
朱雀是神獸,隻是凡人的我們如何能抵抗得住?
我以身祭陣,耗盡全身修為,才將它困住。
正要舉劍將其斬殺時,小帝姬趕來了。
2
那鞭始終沒有落下來。
虛空中響起一道聲音。
「華兒,休要胡鬧。」
是天帝。
他沒有收斂身上的威嚴。
我受不住,被壓得趴在地上,沒有還手之力。
小帝姬回過頭,不悅道:「父君,若不是我趕來,這個凡人就要將阿淵殺了!
「我要為阿淵報仇!」
我吐出一口血唾沫,諷刺笑道:「分明是這朱雀跑到我們人間大開殺戒,將我宗門三百五十八口人吞吃入腹。
「我殺它,是天經地義!
「哪怕它隻是害死一條人命,也該殺!」
小帝姬雙眸陰鸷,怒斥我:「區區幾百條人命而已,吃了就吃了,能為我阿淵飽腹,是這些蝼蟻的榮幸!
「你有什麼不服?
「爾等凡人,若不是我們仙界庇佑,哪還會有你們的存在?
「想要報仇?趴著作甚,先站起來再說吧!
區區?
吃了就吃了?
我茫然抬起頭,質問那位最有決策權的神仙:「三百五十八口人命,被一個畜生吃了,你當真不管?」
天帝眼底閃過一抹悲憫,卻也隻是一瞬間而已。
「朱雀我會施予雷刑,罰去仙牢關押。」
我搖搖頭:「不夠。」
小帝姬登時大怒:「閉嘴!」
我固執:「我要它生不如死,為我宗門贖罪。」
朱雀一副無辜可憐的樣子,不斷地蹭著小主人。
小帝姬心疼愛寵:「阿淵不過幾百歲,它能懂什麼?」
天帝的臉冷下來。
「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吾是天帝!」
又一道神力壓下來。
我猛然吐出血,睚眦欲裂,五髒六腑都在被擠壓,痛得說不出一句話。
上方再次傳來話:「你沒有選擇。」
仙人不能在人間逗留太久,所以對我施予警告後,帶著罪魁禍首走了。
我睜不開眼,趴在血泊裡。
隻聽見還沒有走遠的小帝姬笑意燦爛地對著朱雀說:「阿淵不必害怕,有本宮給你撐腰……」
3
我是個孤兒。
師父時常回憶,那年撿到我時,是一幅很神奇的畫面。
我手心裡拽著仙樂花,不哭也不鬧,隻是樂呵呵的。
我被白色錦被包裹,躺在一個巖石上。
守著巖石的有一頭狼王,一條玄蛇,一隻九尾狐,不讓其他妖獸靠近。
但是等他靠近時,這三隻妖獸自動乖乖離開,頭也不回。
就這樣,我被帶回宗門。
師父是宗門眾多掌門中的老幺。
老幺的徒弟,自然也是最小的。
五個掌門合計給我取了名字。
李素影。
我是受盡寵愛長大的。
宗門和睦,沒人起爭端,沒有爾虞我詐,大多數都是今天我不服你,倆人打一架。明天倆人勾手搭肩,密謀去偷哪位掌門的酒喝。
師父最愛嘮叨,每次見到我不睡覺也在修煉時,揪住我耳朵啰嗦。
「修仙豈非一日之功的,不好好睡覺,小心長不高。」
大師兄面冷話少,但是每次下山都會記得給我帶糖葫蘆。
「甜,別多吃。」
二師兄總是喜歡沾花惹草,今天喜歡這個仙子,明天喜歡那個仙子,桃花泛濫,但是會在我每一年生辰時,第一個送上驚喜,且年年不一樣。
「阿影,來年師兄給你來個不一樣的,到時候別哭,我可不管哄的。」
三師姐好鬥,一心想要打過大師兄,覬覦二師兄的位置很久了,便喜歡纏著我與她一起練劍。
「師妹!你不許讓我!我要開始認真了!」
四師姐是宗門最不愛修煉的,走哪兒都喜歡帶著鏡子,永遠是宗門最豔麗的仙子,總是埋怨我穿得粗俗。
「來來來,師姐來給你好好打扮一下,我的師妹,可不能這樣窮酸樣。」
「李素影……」
「小師妹……」
「素影……」
「阿影……」
「小影兒……」
太多太多了。
4
就在前一天,我因為練功險些走火入魔,師父罰我去思過崖好好反省。
我闲不住,靜思打坐。
一陣巨大的衝擊力撞破了宗門屏障。
震醒了我。
心裡生出不安。
我提劍出去,但是思過崖是被五位掌門合力生成的屏障。
哪怕我已是大乘期,想要出去也要花費時間。
天道真會捉弄人。
我趕到的時候,大師兄是最後一個倒下的。
一向沉穩冷靜的他,撕心裂肺大喊:「走啊!」
一股巨大的悲憤衝去了我的理智。
我拔劍飛去,以不死不休的戰鬥狀態,和朱雀扭打。
我打不過,被朱雀一次又一次地打趴下。
無力感湧上我的心頭,曾經這身令我驕傲的修為,竟是半點用都沒有。
不甘心。
我驀地想起在一本禁書上面看到的陣法,十分兇險,需要以身祭陣。
當時師父臉色嚴肅,狠狠地訓斥我不可亂用。
可是現在。
我眼神痛苦。
抱歉了師父,等我,我來找你們,會認認真真聽你念叨的。
朱雀飛速降下,得意嘶叫,剎那間,我眼神驟變,快速打結印,念著法訣。
那一刻,我是抱著必死的心態。
5
我醒來時,發現全身被束縛住,懸浮在深淵上。
站在邊上的是小帝姬。
她抱著手,笑容如風,卻藏不住殺氣。
「如果不是因為你,父君就不會讓阿淵承受九道雷刑了。」
我太累了,累得隻能輕輕扯了下嘴角。
「隻是九道嗎?有點可惜,沒給它劈死。」
話落,心口猛然劇痛。
小帝姬手心託著一根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針。
眼神狠厲。
「我最喜歡阿淵那身漂亮的毛發,為了養護好,連給它洗澡都是用的天庭最好的聖水,阿淵受完刑,是我親手療養的,我數了下,它掉了七十二根羽毛。」
女人笑容明媚如斯:「我阿淵掉了多少根,你,也給我乖乖受多少根滅魂針!」
第二根打入時,我疼得失去理智去,發出慘烈的叫聲,驚得深淵下的妖獸不斷低吼。
第三根注入時,恨不得咬牙自盡。
第四根……
第五根……
小帝姬嫌棄一根根太慢,剩下的五十根,幹脆一起。
我的身體,瞬間出現無數窟窿,成了一個恐怖的血人。
「聽說你是天下第一劍修?可我覺得不過如此嘛。
「這萬鬼窟,是我送給你的最後一件禮物。
「好好享受吧,李素影。
「想讓我阿淵生不如死?」
她臉上皆是鄙夷:「跟一個畜生計較,難不成你也是畜生?」
6
我以為我死了。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神仙。
他說:「我可不屬於這六界。」
說的話點到為止,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跪下。
「求仙人,替我主持公道。」
他搖頭嘆氣:「生生死死,不過是世間常態,這六界,都是按照天道所規定的行跡在走,那也是他們的命,你得學會接受。」
我愣住,苦笑,起身。
「原來,神仙都是一樣的,骯髒。」
他有些惱怒。
「你個小女娃,知道褻瀆天神是什麼罪名嗎?」
我無所謂一笑。
「左右不過是一死。
「天道不公,宗門慘死,我活著有何意義呢?他們盡管來。」
我一臉求死的態度倒是引得他的無奈。
最後,甩手丟給我一句話。
「你想要的,去大荒找找。」
我心頭松了口氣。
得逞了。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裡來的,但是他會出現在這裡,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管是什麼,我隻想要借助他知萬物的本領,找到修為增進的辦法。
7
我還未睜開眼睛,手臂上傳來刺痛,有惡鬼在啃食。
條件反射地拍出去一掌,可是我忘記自己沒靈力了,打出去的力竟還不如一陣厲風。
惡鬼原本驚慌的眼神在看到我沒靈力時,慢慢消失,轉而變成勢在必得。
我撐起身子,半跪在地,看著眼前情形,虛眯起眼睛。
目之所及,皆是烏壓壓的一片。
風聲嗚咽,彌漫著死氣。
這裡是萬鬼窟,聽說皆是上億年前的一場六界大戰留下來的殘魂。
他們入不了輪回,族人也記不得他們,所以,怨念生起,把自己煉成了一種六界之中最恐怖的幽靈,不死不滅。
惡鬼身披黑袍,臉被遮得嚴嚴實實,嘴裡在摩擦著尖牙,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將我分食。
腦海裡傳來剛才那人的聲音:「能不能從這裡活著出去,看你造化了。」
說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眼神戒備,隻能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後背抵上巖石。
怎麼辦?
殺一隻可以殺,可是他們數不勝數,根本殺不完。
剛才那隻被我嚇退的惡鬼張開嘴,似乎沒有痛覺,嘴角裂到了耳根處。
他衝過來,我拽起一塊石頭,雙瞳緊縮。
砸下去,沒反應。
他挑著我的弱點——那隻快要斷掉的手,咬著不放。
如今的我不僅沒了金丹,還被注入七十二根滅魂針,每動一下就是疼得生不如死,早已是強弩之末。
我被甩在巖石上,狼狽地滾落,再也爬不起來。
早就虎視眈眈的惡鬼群湧而上,撲到我身上,開始撕咬。
一道道淋漓的血河從身下流淌出。
痛!
我想到的是,原來被活活分食是這般感覺啊,師父他們,是不是也經歷了這般恐懼和折磨。
我不甘心,臉上是淚,是血。
絕望地向天伸出手。
「太初——」
聲響傳遍萬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