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小號被扒,在寫他和盛棠 CP 凰文的作者底下評論:【太太,鏈接掛了。】
熱搜炸了。
我也炸了。
我是盛棠。
1
綜藝開始前,經紀人闖進化妝室,不由分說地塞給我一部手機。
熱搜通紅一片,我和程徹的名字各佔半壁江山。
#程徹小號#
#盛棠夢男#
#太太,鏈接掛了#
#程徹盛棠嗑到真的了#
我隨手點進一個詞條,看見程徹的小號被人扒得一幹二淨。
他轉發時尚之夜的官方合照——
【老師可以讓我們家小棠站 C 位嗎?我覺得我們家孩子不管是樣貌還是品行都很出眾,希望老師不要埋沒孩子的閃光點,多給我們家孩子一些表現的機會。天殺的老子要報警抓你!】
他在我的超話發瘋:
【我要把褲子徹冰箱,從此變成冷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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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把褲子剪碎,從此變成殘褲的人。
我要把褲子炫了,從此變成炫褲的人。
我要把褲子扔了,從此變成盛棠的人。】
最多的,還是他評論寫我和他 CP 文的作者——
【這香氣,果然是我家的飯!】
【老師可以展開講講浴室的故事嗎?老師可以詳細寫寫餐廳的 play 嗎?老師可以喂我一口陽臺的飯飯嗎?】
【太太,鏈接掛了。】
……
我茫然地抬起頭。
在經紀人憂心忡忡的目光裡,踟蹰著拋出我的疑惑:「程徹是誰?」
2
程徹。
新晉影帝。
與我一同錄制綜藝《去度蜜月吧》的男嘉賓。
根據這檔假想結婚旅行綜藝的設定,我們會扮演一對新婚夫妻,在海島的小鎮上度過為期三天的蜜月旅行。
可直播剛開始。
程徹就別開視線,把下巴一揚,大聲宣布:「澄清一下!我從來不看餐廳 play!不過就是奶油蛋糕香檳酒,棠棠小嘴啵一口,有什麼好看的!」
我:「……」
剛進直播間的觀眾:「……」
彈幕瞬間炸了。
【不是,哥,你沒看你咋知道文裡有奶油蛋糕和香檳的劇情啊?】
【還得是我徹哥,一句話硬控我三秒!】
【哥我懂你,因為我也是一個色筆。】
程徹的耳朵紅得快要滴血:「還有那個小號也不是我的!我對打榜控評不感興趣,你別誤會!」
我點點頭:「那……反轉魅力?」
程徹(超元氣版):「反轉魅力!無懈可擊!可鹽可甜!Sweet baby!你一票我一票,棠棠明天就出道!你不投我不投,棠棠何時能出頭!給我們棠棠投一票吧!大人!」
「……」
【什麼東西焦了?原來是哥燒起來了!】
【「我對打榜控評不感興趣」?】
【導演說的:不要太放飛自我,克制一下你對盛棠的愛意。程徹聽到的:不要克制,放飛愛意。】
【四六級都是小打小鬧,真正做聽力還得看我徹哥。】
程徹一連說錯兩句話,身體愈發緊繃。嘴唇抿成了一條線,衣角也被攥得皺巴巴的。
我有意緩和氣氛,於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松。」
程徹抬眸,與我目光相接。
不可否認,他確實很好看。
黑曜石般的眼睛亮晶晶的,長而濃密的睫毛似鴉羽,在眼尾打出濃墨重彩的陰影。
聽說是二十五歲就摘下影帝桂冠的天賦型選手,被粉絲稱為造物主的寵兒,女娲的畢設。
在我的注視下,天賦型選手騰地一下從耳根紅到了耳尖。
他極不自然地別開頭,磕巴道:「我喜——想……起來了!我還要送我奶奶去上學呢!」
彈幕和我都有一瞬間的愣怔。
隨後炸開了鍋。
【哈哈哈主打一個已讀亂回是吧。】
【賭五毛,徹哥剛剛想說的肯定是我喜歡你!!!】
【隨一塊,婚禮我要做主桌!】
【感覺徹哥是那種會勸朋友「女人沒一個好東西」,輪到自己時卻說「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的,錯過她,我這輩子算是完了」的人。】
程徹奪門而逃。
3
導演組給我們在海邊定了一幢三層的小別墅。
推開落地陽臺門,海風拂面而來,陽光慵懶溫暖。
懶人沙發旁斜倚著一把民謠吉他。
我曾經,也有一把這樣的吉他。
它陪著我,從寂寂無聞的酒吧駐唱,一路走到當紅的頂流歌手。
又在我首場巡回演唱會倉促中止當晚,被情緒激動的觀眾撞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我不自覺地陷入回憶裡。
等回過神來時,手指按在琴弦上,已經彈完了小半首歌。
【天哪!是《不系舟》!是我們棠棠的出道曲!】
【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聽過我們棠棠的現場彈唱了!誰懂我有多激動!】
【如果棠棠能唱著這首歌向我求婚的話……】
【放心吧,程徹幫你攔著。】
……
【可是,棠棠為什麼隻彈不唱?】
在滿屏的打趣中,這條彈幕格外顯眼。
繼而,便湧上越來越多的疑問。
【對啊!一首歌都快彈完了,棠棠為什麼還不開始唱?】
【當初盛棠隱退,不就是因為在演唱會中途耍大牌罷唱嘛!】
【難道那個傳言是真的?盛棠真的找了代唱?是因為代唱意外去世,她才不得不淡圈?】
各種流言蜚語接踵而至,我卻無法反駁。
因為我,是真的唱不了歌了。
明明歌詞和旋律早已爛熟於心,可每次剛要張口,耳邊便會如琴弦崩斷,爆發出尖銳的耳鳴。
到那時,我再也聽不見節拍、樂聲。
隻聽見我的心跳,一下一下趨近衰弱地艱難搏動。
我揣著心事,手上撥弦的動作也漸漸停了下來。
在琴聲將熄之時,身後傳來了古怪的哼歌聲。
「生如不系舟,且恣隨流。」
我僵硬回頭,看見程徹站在門邊,驕傲地昂著腦袋,就著我的琴聲,唱完了副歌的部分。
末了,他得意洋洋地一眨眼,徵詢我的評價:「我唱得怎麼樣?」
我:「……」
【哈哈哈我要笑瘋了!你們看棠棠的表情。】
【棠棠:原來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
【哥是如何做到在好聽和難聽中間,選擇了好難聽的?】
【徹哥長得這麼帥就算了,唱歌也這麼算了!】
【程徹,你還是好好演戲吧,聽歌我另有人選。】
他仿佛也隻是隨口一問,並不期望得到我的答復。
等彈幕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話題,再無人提起我三年前的往事時,程徹裝作漫不經心地問我:「下午打算去哪裡?」
我想了想:「可以待在家裡睡覺嗎?」
程徹像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
他「咚」的一聲撞上門框,跟察覺不到疼一樣,又在原地抓耳撓腮地轉了幾圈,才憋出來一句:「這能播嗎?」
我:「……」
【哥你跟我說實話,在棠棠說出睡覺後的三十秒裡,你心裡想的到底是這個節目的安危,還是你曾經看過的那些同人文?】
【徹哥別管那麼多了,你倆大膽放心地去做,天塌下來有我們尊貴的 VIP 頂著呢!】
【做!做!做!一做起來就發狠了,忘情了,沒命了!後面忘了——安塞腰鼓!】
我:「……」
我正色道:「我今天早上六點鍾就起床了。你知道早起的感覺嗎?就像和掀開棺材板一樣沉重。而每次上床,就像回到墓裡一樣安心。我現在隻是想單純地去墳墓裡補個覺,僅此而已。」
程徹逐漸冷靜下來,隻是眼神看起來還不太清明。
他搖搖晃晃地站住了,乖巧點頭:「情緒穩定,想談。」
4
覺沒睡成。
我倆雙雙被趕出門。
導演組要求我們在小鎮裡尋找代表彼此之間「甜蜜回憶」的拼圖碎片。
可我是第一次和程徹合作,連聊天記錄都湊不滿一頁,哪來的甜蜜回憶。
導演組繼續補充:「碎片找得越多,明天起床時間越晚。」
「……」
天殺的我一眼就認出程徹是我失散多年的親老公啊!
我立刻親親熱熱地挽上程徹的胳膊,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看了我一眼,毅然決然地甩開了我的手。
然後轉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種決心。
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等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街道上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我沒看錯吧?程徹甩開了盛棠的手?程徹居然舍得甩開盛棠的手?】
【別罵了別罵了,孩子現在神志不清,等半夜清醒了指定得哐哐給自己倆大嘴巴子。】
【可是徹哥到底在幹什麼?就這麼水靈靈地把棠棠給丟下了?有沒有懂的人能解釋解釋?】
【難道……他不想和棠棠一起做任務?!】
彈幕議論紛紛,我也疑惑不解。
程徹離開時的神情很嚴肅,又一句話都沒留下,讓我猜不透他是怎麼想的。
我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導演組,詢問這是否是提前設計好的環節。
可導演組明顯比我更慌亂。
幾個攝影小哥輪番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朝導演匯報著什麼。
但距離太遠,我聽不清,隻能看見導演的眉頭越擰越緊,臉色越來越黑……
直到最後一個攝影師在門口絕望大喊:「我草!他都跑出殘影了!我騎車都追不上!」
他的話被隱藏麥克風完完整整地收錄了進去。
【?】
【大傻春!你在幹什麼!】
【活爹,跑吧,誰跑得過你啊!】
【沒事噠沒事噠,二十五歲,正是喜歡在戀綜跑馬拉松的年紀嘛!】
眼瞧著實在是捂不住了,導演才來到鏡頭前,面如死灰地宣布:「由於一些突發情況,原定的雙人任務現在改成……哎?哎!盛老師你怎麼躺下了?!這裡不讓睡覺啊!」
我蜷起身子,把臉埋進抱枕裡,含糊地敷衍他:「嗯嗯,我不穿棉袄。」
「我是說這裡不能睡覺!」
「哦哦,我沒有尿尿。」
「……」
【句句有回應,句句都離題。她真的,我哭死。】
【我算是知道程徹的已讀亂回是跟誰學的了,好嗑,愛嗑,仙品。】
【什麼都嗑隻會爽了我們。】
【等等,盛棠前幾年不是喜歡營銷元氣小甜豆嗎?怎麼淡圈幾年回來,搖身一變成隨地大小睡的人設了?】
【她淡圈的這幾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三年前,她又為什麼在演唱會上罷唱?】
我半夢半醒間,感受到一隻手覆在我的眼前,替我擋住了聒噪的彈幕。
溫暖,幹燥。
像晨間松林中穿過的清冽微風,也像冬日壁爐裡散發著果木香氣的柴火。
是怦然心動。
亦是久別重逢。
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看清他是誰,然而思維剛有動搖,便如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都從回憶裡驚醒了過來。
不對。
眼前人,絕無可能是他。
因為他已經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我開演唱會的那個晚上。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