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畫家時漾銷聲匿跡三年,被曝出正在接受抗抑鬱治療。
彼時我窮困潦倒,賣掉了他送給我的第一幅畫。
買家重裱時發現了藏在畫框裡的紙條,一字一句寫滿了隱忍又深沉的愛。
我抖著手撥打他的電話,他故作輕松:
「好久不見,夏祈同學。」
1
寒冬臘月。
房東催租,債主催債,我不得已賣掉了時漾高中時送給我的第一幅畫。
如今時漾是鼎鼎有名的天才畫家,一畫難求,盡管是他早期不太成熟的作品,也能賣出幾百萬的高價。
我看著卡裡的餘額,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心裡空了一大塊般,提不起任何情緒。
就這樣枯坐了一天,手機鈴聲漸漸喚醒我遲鈍的思緒。
是買家發來的消息。
【夏小姐,我剛剛拿著畫去重新裝裱,在畫框裡發現了一張紙條,已經叫跑腿給你送過去了。】
下面是一張圖片。
圖片裡,時漾的畫安安靜靜躺在桌上,金色的畫框被拆下來,內裡嵌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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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復:【謝謝。】
畫框裡居然有紙條,這麼多年我都沒有發現。
時漾會在上面寫什麼?
是讓我別打擾他畫畫,還是讓我不要偷看他……
我開始亂七八糟地猜,心情逐漸變得焦急。
等了大概十分鍾,門被敲響。
我迫不及待地從跑腿小哥手裡接過袋子,紙張有些脆,展開時我大氣都不敢喘。
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夏祈同學,植樹節我們一起種的梧桐樹長大了,想去看看嗎?
「叮」的一聲。
我腦子裡繃著的弦斷了。
高一開學正好趕上植樹節,班主任讓我們拍了個小紀錄片。
那時,我和時漾被分在一起。
我們一起種了一棵梧桐樹。
這是我們認識的起源。
而梧桐不僅是祥瑞,還代表著至死不渝的愛。
我捂住胸口,有些呼吸不上來。
如今,七年過去,梧桐樹苗早已成為參天大樹,遮天蔽日。
我緩了好久好久,才從那種近乎窒息的驚喜中回過神來。
我忙不迭地打開手機,翻到黑名單裡的號碼,正要撥打。
手機突然彈出我關注的畫壇的最新話題——
【天才畫家時漾銷聲匿跡三年,竟是在接受抗抑鬱治療。】
我瞳孔一縮。
抑鬱……
我這些年一直有關注時漾的消息,他年少成名,16 歲就在畫壇擁有一席之地,是數萬人追捧的天才少年。
可他 20 歲後,就不再出現於人前,隻偶爾曝出幾幅新畫。
但漸漸地,畫也沒了。
那個時候我自身難保,根本沒有時間深究。
我打開話題,裡面有兩張時漾的照片。
一張是在病房裡,他看著鏡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看著沒有任何異常。
另一張是在陽光下的背影,明明是暖色調,可莫名覺得,他很空,很寂寞。
就像被掏空的木偶……
我被這個想法驚到。
往下滑,時漾的助理說他在積極地接受治療,目前已經好轉,讓大家不要擔心。
卻不知為何,我懸著的心並沒有放下。
尤其,是看到那張紙條後。
我撥通了在黑名單裡躺了四年的號碼。
可能時漾已經忘了,可能他已經換號碼了,可能……
「夏祈同學。」
電話接通了。
久違的一句「夏祈同學」,我險些掉下淚來。
「好久不見。」
時漾聲音懷念,帶著一絲笑意。
我深吸一口氣,壓住哭腔:「可以見一面嗎?」
2
我去買了衣服,做了美容,想以最好的狀態去見時漾。
我們約在了市中心的咖啡廳,我剛上車,天上又下起了雪,車窗外白茫茫一片。
我沒帶傘,雪越下越大。
出租車到了目的地後,我打開車門,正想跑過去,抬頭時卻突然僵住。
咖啡廳外,時漾穿著黑色大衣,氣質內斂,手裡拿著一把傘。
看到我時,他撐開透明的傘,抬腳走進風雪中,一步步,堅定的朝我走來。
這一瞬,周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唯有他,越來越清晰。
人停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還有些恍惚。
幾年沒見,他更加成熟理性了些。
突然,時漾抬手,在我額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聲音帶著淺淺的笑意:
「還和以前一樣,丟三落四。」
我回過神來,下車鑽進他的傘裡,有些慶幸今天狀態不錯。
「這不是有你嘛。」
我們並肩而行,傘面向我傾斜。
就好像我們從未分開過一樣。
進了咖啡廳後,我和時漾坐在窗邊,一時相顧無言。
我率先打破沉默:「學校擴建過一次,不知道那棵梧桐樹還在不在。」
「在的。」時漾說得異常肯定。
我鼻頭突然一酸,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抖:「你幹嗎藏得那麼好?我都找不到。」
「現在找到,也不晚的。」他貼心地給我遞紙。
我注意到,他手背上還有針孔,還殘留著瘀青。
時漾問:「這些年過得好嗎?」
這一句簡單的關心,卻讓我慌了一瞬。
我躲開了他的視線:「還好。」
「你呢?」
他為什麼會生病?
高中時,老師同學都很喜歡他,後來他名聲大噪,受盡追捧,按理說……不應該生病才對。
時漾好看的眼睛漸漸黯淡下來,像一盞逐漸熄滅的油燈。
我心裡一緊。
他說:「夏祈,我過得不好。」
我突然啞了。
時漾不是那種輕易說難的人,他一直都是有事自己扛。
「發生了什麼,能和我說說嗎?」
時漾抬眸看我,灰敗的眼露出一抹自嘲:「告訴你也沒用,隻會給你平添困擾。」
我急了:「說不定我能幫你呢?」
雖然現在我過得也不怎麼樣,但我會盡力幫他。
我不想看到他這副樣子。
「真的嗎?」
我用力點頭,恨不得當場發誓。
終於,時漾眼裡漫出一點笑意。
「我缺個生活助理,你能幫我嗎?」
3
我成了時漾的生活助理,月薪兩萬!
他還給我租了一間房子,就在他公寓附近,方便隨時傳喚我。
接到讓我搬家的電話時,我都愣了一下。
「需要我過來幫你嗎?」
我急忙搖頭拒絕:「我自己可以的,你別來了。」
我看了一眼這個 15 平的地下室,隻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和兩個凳子,桌子還承擔了做飯吃飯的重任,連衛生間都得出去上。
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時漾沉默了一下,才說:「好,那你自己小心。」
我的行李不多,幾下就整理好了。
打開床頭櫃時,我突然怔住,裡面空空如也。
是了,我已經把畫賣了。
把畫賣掉的時候我沒想過會再見到時漾,如今,要是他問起來……
心情一下有些糟糕。
不知是因為見了時漾還是仗著如今月薪兩萬,我以前的小性子竟又冒了出來。
心情不好就想花點錢。
所以我直接把用了四年的破密碼箱扔了,花了幾百買了個新的。
收拾妥當後,我才拉著密碼箱打車去時漾給我租的房子。
是一套 loft 公寓,家具齊全,直接拎包入住那種。
我看著锃光瓦亮的地板,就知道時漾安排人來打掃過。
他總是這樣,心細如發。
我剛把東西都安置好,時漾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好了嗎?請你吃飯。」
我心情極好:「應該是我請你才對。
「不過話說,你又給我租房子,又給我工資,會不會太破費了?
「要不工資減一半吧,我有點不安心。」
手機那頭,時漾低低笑出聲來:「有什麼不安心的,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快點下樓,我在樓下等你。」
時漾掛了電話。
我急忙補了個淡妝,拎著包包下樓。
這次時漾是開車來的,停在路邊,看到我出來,鳴了下笛。
我看過去,正好看到他從車窗裡伸出手,食指和中指並攏,朝我勾了勾。
他手腕上戴著表,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我一下就被蠱到了。
他以前捏著畫筆的時候,也是這麼蠱人。
我打開副駕駛的門進來,心口還怦怦跳著。
「想吃什麼?」
我按了按手指,平復心情:「都可以,我不挑的。」
時漾像聽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扭頭看我。
「你不挑?」
我有些窘迫地別過頭。
我以前,是挺挑食,這不吃那不吃的。
「長大了嘛。」
時漾搖頭笑了笑,沒再說話。
很快,他開車來到一家老火鍋店前面,我有些驚訝。
我以為他現在這個身價,會去什麼五星級西餐廳,我還在擔心。
「怎麼了,不喜歡?」
我搖頭:「怎麼可能,冬天最適合吃火鍋了。」
時漾提前預訂了,我們一去就能吃上,我把我倆愛吃的都點了一遍。
「我還記得以前,我倆去吃自助火鍋,你非得帶著你那畫板,人家個個都忙著吃,隻有你在畫。
「哈哈哈有一次我還不小心把油滴到你的畫上了,你可生氣了。」
時漾輕輕笑著:「嗯,那個時候恨不得揍你一頓。」
我看著時漾,試探性問出口:「你,還畫畫嗎?」
時漾涮毛肚的手頓了幾秒,而後將涮好的毛肚夾在我碗裡,他放下筷子,搖了搖頭。
我心裡突然「咯噔」了一下,難不成……
「沒靈感,畫不出來。」
我懸著的那口氣這才吐出來:「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他不能畫畫了。
原來隻是沒靈感。
高中時,時漾也經常嚷嚷著沒靈感,讓我陪他去找靈感。
我咬住毛肚,脆生生的。
「我陪你去找找靈感唄。」
時漾倒了杯飲料遞給我,輕聲應道:「好啊。」
這時,他手機亮了起來。
時漾看了一眼,眉頭皺了一下。
我小心地問:「怎麼了?」
他抬眼看我,已經恢復剛才的樣子。
「明天有個畫展,李尋勸我去看看。」
李尋是他的工作助理。
「你不想去嗎?」
因為生病,時漾很少出現在這種公共活動上。
可這兩天的相處,我竟覺得,他不像生病的樣子。
「你之前可喜歡拉著我看各種畫展了,要不我們明天一起去?正好找找靈感。」
時漾凝著我,火鍋上升起霧氣讓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
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好。」
4
第二天,我早早來到時漾公寓門前,等著他吩咐。
他打開門時,還穿著睡衣。
我有些驚訝:「你怎麼起那麼晚?」
時漾側身:「先進來吧。」
公寓很大、很空,色調有點暗,客廳裡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此刻窗簾緊緊拉著。
我過去把窗簾拉開,映入眼簾的是 A 市的雪景,相當震撼。
「這麼好看的景色,怎麼還拉著窗簾啊?」
我回頭看向時漾,他正在倒水的手頓了一下。
他沒第一時間回答我,而是端著水杯過來,把杯子遞到我手裡。
「大早上過來冷著了吧,喝點熱水暖暖。」
我握著杯子喝了一口。
他繼續說:「你先坐著,我去換衣服。」
「好。」
時漾轉身進了臥室,關門,然後反鎖。
聽著反鎖的動靜,我皺了下眉。
他總不能是擔心我去偷看他換衣服吧?
不知怎的,我心裡隱隱有些擔心。
大概十分鍾過去,時漾還沒有出來。
我放下水杯,來到他臥室門前,抬手正要敲門,門突然打開了。
我抬著手和開門的時漾面面相覷。
時漾噗嗤笑出聲來:「你幹什麼?還想偷看我換衣服?」
我尷尬地把手放下:「沒有,你別亂說。」
「不是我亂說,是某人有前科。」他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高二那年,我有次去了時漾家裡,好奇天才畫家的臥室是什麼樣的,就悄悄過去看了看,卻沒想到正好撞見他在換衣服。
「這都多久的事了,你還記著。」我瞪了他一眼。
所以是因為我有前科才鎖門的?
我微微側頭想看看他的臥室,時漾正好出來,擋住了我的視線,然後反手關了門。
「走吧,不是很著急嗎?」
這一次時漾沒有開車,我倆打車來到畫展上,盡管天冷,看展的人依舊很多。
我不懂畫,隻能看個淺顯的表面,大多數時候都是時漾在說,我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