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該怎麼澄清呢?
水是唐城遞過來的,我喝了一口就丟在了車上,沒有證據。
飯局是自願參與的,那個房間發生的事情也是真的。
我想來想去,隻想和這個骯髒的世界同歸於盡。
索性丟了手機起床收拾自己。
洗漱結束時,另一條熱搜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了上來。
一模一樣的新聞格式,隻是主人公換成了許知衍。
W 酒店門口,許知衍進門的臉被拍得清清楚楚。
許知衍雖然鮮少在公眾面前露面,但因為超高顏值和高質量的音樂作品,人氣一直很高。
話題很快就來到了第一。
我還沒來得及震驚,電話就重新響了起來。
陌生號碼。
我有些忐忑地接起來。
電話那頭,聲音溫潤又有些熟悉,語氣卻莫名有些崩潰:
「周女士你好,我是許知衍的經紀人楊楠。」
電話那頭頓了頓,輕咳一聲,「如果醒了的話,我在客廳,我們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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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客廳隻有楊楠一個人。
「熱搜都看到了吧?」
楊楠在我面前放了一杯熱牛奶。
我愣了一瞬,點點頭。
楊楠會第一時間出現在這裡,說明一切事情他都清楚了。
我想許知衍大概是不想再見到我,所以才讓楊楠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他。」
「你沒事才是最重要的。」楊楠笑了笑,言語間意味深長,「你要是出了事,今天恐怕會出法制新聞。」
我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隻想著怎麼解決許知衍的負面新聞。
「許知衍這裡,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雖然不知道許知衍為什麼會出現在 W 酒店,但他確實幫了我。
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要問一句。
「其實這件事很好解決,有個雙贏的辦法。」
他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表情:
「兩個年齡相當、顏值匹配的小情侶,在 W 酒店共度浪漫的一夜有什麼奇怪?」
我瞬間明白了楊楠的意思。
他想讓我和許知衍炒 CP,來平復這段醜聞。
可我一時間沒有想明白。
許知衍和我扯上關系,怎麼都不算贏,更何況他和林聽晚……
這幾年,在許知衍少有的幾次公開活動中,林聽晚都陪在身邊。
林聽晚的採訪中,提到許知衍言語總是親昵。
我甚至在公司聽她說,要和許知衍訂婚。
「哦。」楊楠撓了撓頭,「她有不在場證明,不能幫上忙了。」
我一時語塞。
剛想問許知衍本人也同意這個方案嗎,酒店套房的大門就被打開。
許知衍風塵僕僕地走進來。
手上捏著幾份文件,冷冷地丟在了我的面前。
楊楠收拾收拾遞給我,拋出了讓我難以拒絕的理由。
「周小姐,如果你同意,就不用再回眾天娛樂了,以後我就是你的經紀人。
「這裡一份是經紀合約,一份是……」楊楠突然瞪大了眼睛,「許知衍,你打的是什麼啊?!
「我讓你打的是合作協議!」
許知衍沒回答楊楠,隻是從他手裡拿出那份婚前協議,重新放在我面前。
我一時間怔然:「為什麼……」
「你不是說你想要嗎?」
許知衍面無表情,我卻回想起昨晚他蹙著眉的樣子。
荒唐的記憶浮現在腦子裡,我瞬間有些語無倫次。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是什麼意思,我不在乎。你總是這麼會騙人。
「但是,周羨寧。」許知衍盯著我,語氣近乎審判,「我是為了誰才被拍的?
「還有,」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你騙了我那麼多年,不該付出點代價嗎?」
08
我十四歲那年,許知衍十六歲。
那是許知衍被綁獲救第五年,他幾乎不和任何人說一句話。
許知衍父親固執地覺得,或許幫他的那個女孩兒能解開他的心結。
可連許知衍自己,都記不清那個女孩兒長什麼樣,叫什麼,隻記得她耳後有胎記。
同樣耳後有胎記的我,被許夫人找上了。
她說能讓我繼續上學,能讓福利院的孩子們過得更好,隻要我照她說的做就行。
到許家的那天,我忐忑地念著她交給我的臺詞:「知衍哥,好久不見。」
許知衍隻是掀了眼皮看我一眼就離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許知衍都不搭理我。
我隻是安靜地待在他身邊。
許知衍每天都會在花房練六七個小時琴。
他不讓我進花房,我就蹲在門口。
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到來,並沒有讓許知衍的情況變得好一點點。
許夫人計劃把我送走。
我聽到她說:「許知衍一直這樣也挺好,與世無爭,至少不會和我爭了。」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她不是許知衍媽媽。
許知衍的親媽,在他回家之前,早就已經去世了。
那個花房,也是她唯一留下來的東西。
被送走的前夜,半夜被雷雨聲驚醒時,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院子裡的花。
花匠今天並沒有給它們蓋上遮雨布……
我在院子裡被淋到全身湿透時,有人給我撐了傘。
許知衍一身全黑的絲綢睡衣,站在雨夜中,一句話都沒有說。
牽著我就走。
那是我第一次進許知衍的房間。
他把我推進衛生間洗澡,出來的時候,又拿著吹風機等在門口。
「我自己來。」
我伸手要去接,卻被他拉到椅子旁邊坐下。
「我來。」
那是許知衍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聲音很好聽,清潤又低沉。
從那以後,許知衍不再拒絕我的靠近,整個人狀態也好了許多。
我能安心上學,在學校也變得開朗,交到了一些朋友。
後來,好像變成了許知衍在長時間注視我。
我放學回家之後,他練琴要我陪著,我做題他也要陪著我。
但我卻不覺得枯燥無聊,有些情愫早已悄悄開始改變。
高考後的聚會,一位男同學送我回家,在樓下對我表白。
跑回去的時候,卻悶頭撞上了早就該入睡的許知衍。
黑暗的大廳,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小心翼翼地退開,卻被他扣著後腰摟進懷裡。
心跳速度瞬間瘋漲。
「知衍哥。」我有些緊張,「你怎麼還沒睡?」
剛說完,唇上就感受到了一陣溫熱。
許知衍輕咬我的嘴唇:「閉眼。」
他的動作青澀又笨拙,好幾次把我弄疼了,我卻絲毫不惱,反而生出一絲甜蜜。
那時候的我,憧憬大學生活,憧憬和許知衍的未來。
從未想過,謊言終有被戳破的一天。
09
從民政局出來,我還恍惚著。
我和許知衍,居然就這樣結了婚。
許知衍的表情冷到,連工作人員都問了一句:「先生,您是自願的嗎?」
而他的低氣壓,隻是因為我剛剛在酒店問了一句:「那林聽晚呢?」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是應該……喜歡她嗎?
許知衍突然就生了氣,抓著我的手質問我:
「所以你昨晚任我予取予求,是想謝我救了你?
「就像你想感謝陳芸給你上學機會,所以就委屈自己來討好我這麼多年一樣?」
陳芸是他的繼母。
我想說不是這樣的,可許知衍根本不給我機會。
他硬邦邦地打斷我:「我不是你,也不會這種方法來道謝。」
許知衍抓著我的手腕,額角青筋隱現。
他說:「可我不介意這樣綁著你。
「你要謝我,要替我消除負面評價,單單一份協議,我信不過。」
從前的許知衍,恨不得三句話壓縮成一句。
細數我的罪證時,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也是,我在他這裡前科累累。
出現時本身就是一個謊言,後來說了要永遠陪著他,也沒有做到。
一陣喇叭聲拉回了我的思緒。
才猛然發現車已經往我家的反方向開了很久。
住進許知衍家,是他的要求,我沒有拒絕。
「我要回家一趟,收拾一些東西。」
車上,我扯了扯許知衍的衣袖,小聲道。
許知衍不理人,隻是讓司機改了個地址。
「我自己去就行了。」
「一起。」他冷冷道,語氣公事公辦,「楊楠說有人拍。」
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下了車,許知衍又固執地把十指扣進我的手掌。
我想起車上那句「有人拍」,順從地彎上手指。
許知衍掌心微涼,牽起來很舒服。
我有些不爭氣地懷念以前。
那個初吻之後,我和許知衍陷入熱戀期。
他常常這樣和我十指緊扣,在花房裡看電影,接吻。
他練琴,我就坐在他身旁安靜地陪著。
總之最後不知怎麼地,又回到他腿上。
10
到了家門口,許知衍總算放開我,沒有進門。
但閨密什麼都看見了,驚掉了下巴:「所以你昨晚,你們……舊情復燃?」
我收拾著東西搖頭:「他那麼恨我,怎麼會舊情復燃。
「我可能隨時會被掃地出門,所以你要把房間留給我。」
閨密謝念念是福利院院長的女兒。
院長去世之後,我們倆一直相依為命。
謝念念抱住我:「羨寧,是我和媽媽連累你了。
「不然我去和許知衍解釋解釋,當年你不是故意拋下他的……」
「念念,別說連累不連累的,我們是一家人。」我摸摸她的頭,「那會兒離開許知衍雖然身不由己,但我真的問心有愧,沒什麼好解釋的。」
11
我和許知衍的戀情發酵得很快。
沒有公開回應,卻放出了他牽著手陪我回家的照片。
加上 W 酒店走廊,一張他抱著我的背影,幾乎坐實了那天晚上我們在約會。
網友們火眼金睛,翻出了那天公益活動的採訪。
【許知衍說自己被傷害的時候,全程狗狗眼盯著周羨寧诶,是破鏡重圓吧!】
【眼神拉絲,他愛得挺深的。】
【那他身邊的林聽晚怎麼算?算小醜?】
【之前還有小道消息說他倆是一對,讓子彈飛一會兒。】
這些言論都是謝念念轉發給我的。
我直到睡前才看到。
像是回到從前,許知衍很固執地要我陪他練琴。
隻是走神一小會兒,又會被他掰著頭轉回去,繃著臉:
「所以以前都是裝的,根本不喜歡聽我彈琴?」
我覺得許知衍有點無理取鬧,最後還是關了手機專心坐在他旁邊。
可沒多久,許知衍又突然停下了。
丟下一句「不用勉強自己。」就回了書房,一晚上都沒有出來……
愣神之際,臥室房門從外面被打開。
我頓時心跳如鼓,來不及思考就丟了手機裝睡。
身邊的床鋪塌陷下去,淡淡的檸檬草香氤氲在空氣中。
那天在酒店,腦子裡八分混沌,所以放任自己。
可在清醒的狀態下,許知衍的存在感實在太強。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被他一把拖進了懷裡。
「躺在我身邊,就讓你這麼難受?」
許知衍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明明話很難聽,感受他胸腔的震動,我反而平靜下來。
就這樣安靜地躺在他懷裡聽他有力的心跳聲。
「許知衍。」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小聲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