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救了一隻白狐。
那白狐化為美人,太子執意為其拋棄身份,隱居市井。
我勸誡太子,白狐妖會害他折陽壽。
白狐妖聽去後憤恨離開。
太子終於恢復神志:「是孤錯了,日後孤必定好好待你。」
他登基那日,賜我當街剔骨之刑。
我才知白狐因我離開,他恨了我三年。
再睜眼,我回到了太子為白狐拋棄身份那日。
1
官兵圍堵太子在民間的住所後不久。
白狐逃了。
她是白狐妖,逃走後誰都找不到她。
但她留了一張紙條給太子。
她說太子不信她,說她愛太子深入骨髓也從未想過害人。
日後一別兩寬,再也不見。
聽聞太子盯著紙條看了許久,不曾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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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太子毀了紙條,再抬眼,他又恢復了太子身份回到東宮。
朝臣皆稱太子幡然醒悟,為時不晚。
那夜太子身上攜卷夜裡的涼氣回到東宮,將我抱進懷裡。
我便是他的太子妃。
太子緊緊摟著我,像是極害怕失去我。
他低啞輕喚:「妙妙,你是對的,夢怡她始終是隻妖。」
自從太子救了白狐妖,他便鮮少這般對我。
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殿下,日後莫要輕易拋棄身份。」
「是孤錯了,日後孤必定好好待你。」
我心裡歡喜,甜滋滋的。
他垂眸,眼神晦暗:「孤日後再也不會放棄太子的身份,妙妙不必再擔心了。」
「好,妾相信殿下。」
2
太子本名蕭承奕。
那夜後他便投身政事。
為皇上分擔,進諫。
因為他這次深入市井了個把月,了解百姓真正的需求。
他開始提議取消宵禁、減稅、大力推行百姓從商。
成效甚佳。
他像是忘了當初那個白狐妖,恢復了以往的神態。
甚至比以往更加專注。
皇上龍顏大悅,以為蕭承奕真的回心轉意。
我亦是這般以為。
蕭承奕每個月都會消失一日,誰都找不到。
但是無傷大雅,皇上並未限制。
就連我也不知他去了哪。
這三年裡,蕭承奕功績無數。
所有人都說我與蕭承奕恩愛情深,蕭承奕也隻是笑笑。
三年後,皇上暴斃。
蕭承奕順應號召登基。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被封後,執掌後宮。
可他登基那日,下的第一道聖旨便是:
【溫氏心機重,害人無數,賜剔骨之刑,於明日午後當街行刑!】
聖旨送入東宮時,我正歡喜換上華麗皇後冠服。
東宮上上下下都認為我會成為後宮之主。
我渾身發冷,他們讓我接旨,架著我。
可我依舊不肯相信,如今已貴為皇上的蕭承奕會下這種聖旨。
我掙扎,想逃。
那些太監侍衛下手沒個輕重,我頭上的發釵步搖散亂。
他們拖著我,將我押送走。
身上華服拖得骯髒,我不再高高在上。
我始終不明白,我害了誰?
我進了天牢。
新皇威壓十足。
他穿著明黃龍袍,高高在上。
來看我時見我身上髒亂不堪,他嫌惡地皺眉,像是看汙穢之物。
「蕭承奕,為何這樣對我?我到底做了什麼!」
皇上冷眼望著我歇斯底裡:
「因為你當初說夢怡會害朕,朕不聽,你便向父皇告密,說夢怡是白狐妖,說了朕藏身之處,是你害了夢怡離開朕!
「你就這樣惡毒,看不得我與夢怡幸福,剔骨之刑對你已是恩賜!」
我幾乎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明明當初我救了他後,是他將我帶進宮。
他說他會永生永生待我好,不會讓我受委屈。
更不會放過世間傷害我之人。
可我忘了,男人的承諾最是信不得。
3
可我沒死。
我被關到了一個暗無天日的牢籠裡,有人替我去死。
我心裡升起一抹希冀,以為蕭承奕並沒有那麼冷血。
我錯了。
當聽到聲響,我無力望去時,卻看到一個本不該出現的人。
白狐妖貼著蕭承奕,小鳥依人言笑晏晏。
他們風光無限,隻有我低入塵埃。
白狐妖笑盈盈地望著我:「皇上,我想要她的皮囊~」
我震驚望向寵溺地看著夢怡的蕭承奕,他沉聲道:「好,都依你。」
「蕭承奕,她是白狐妖難道你還不知道!」
蕭承奕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寒冰:「她是妖又如何?朕早就知道她是狐妖,她跟你不同,她心地善良,而你是個毒婦!」
他怕嚇到夢怡,斂下神色:「朕讓人頂替你服刑,隻是因為夢怡不想殺人,需要你的皮囊。」
夢怡靠進蕭承奕的懷裡,勾了勾唇。
我心尖一顫。
皇上冷漠地望著我,他輕啟薄唇:「念在夫妻一場,我會讓人一點點放完你的血,讓夢怡好好使用你的皮囊!」
我心急之下,喉間腥甜吐了好多血。
是我活該,在山林市井裡活得自在,卻聽信男子的承諾。
隨他入宮。
成了最不自由的太子妃。
甚至在他被白狐妖蠱惑時,我隻想著是白狐妖的問題,想的是白狐妖會害了蕭承奕。
卻不承想,從始至終都是這個男人變了心。
我被放了血。
疼得幾乎沒了意識,卻能清楚感知到身上的血液一點點流失。
我身上流了好多好多血,染得整個行刑臺都是血紅的。
視線模糊,意識消散。
我又意識到,我或許真的要死了。
卻聽見那白狐妖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隻有我能聽見。
她笑著說:「當初你說的那些話我根本不在乎,可我就是要蕭承奕恨你、殺你,你說我是狐妖,我倒想看看蕭承奕是喜歡你這個人還是喜歡我這個妖?」
我口裡吐出一股血。
見此,她笑得嬌媚:
「你知道蕭承奕每月總會消失一日是去了哪嗎?
「我告訴你,蕭承奕覺得你惡心,跟你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將你抽筋扒皮。每月的那一天他都會跑出來陪我,我早就回來了,隻有你不知道罷了。
「你且安心去吧,你沒坐上的後位由我來坐,不疼你的男人今後疼我。你這副皮囊,也由我來慢慢使用。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當初我確實想吃了蕭承奕,可現在我們兩情相悅。」
我恨。
好恨。
可我要死了。
我死死盯著蕭承奕:「蕭承奕,我後悔了,如果能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喜歡你!」
蕭承奕的眼神瞬間慌亂一片。
他蹙緊眉頭,朝我伸手,很快又收回手恢復平靜。
昏過去前,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好像聞到一股好聞熟悉的味道。
再睜眼,我回到蕭承奕為白狐妖拋棄身份那日。
我重生了。
此時蕭承奕與我商議,讓我放他和白狐妖出宮。
4
蕭承奕握緊我的手:「妙妙,孤從未這樣愛過一個人,可她不喜歡皇宮,孤會放棄蕭承奕之位隨她隱居。」
劇痛感倏然消失,我愣了愣。
蕭承奕蹙眉:「你不會是反悔了吧?孤同你說過多少次了,夢怡不是狐妖,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
我這才記起。
我前幾日才勸過蕭承奕,讓他遠離夢怡,那是白狐妖,以精氣為食。
並且看夢怡的面色便知,她吸了不少男子精氣,也殺了不少人。
可蕭承奕不認。
執意為白狐妖逃出宮,並且要我為他保守秘密。
上一世我答應了他。
因為我認為他是被白狐妖蠱惑了,所以在皇上發覺蕭承奕不見時問起我。
我沒有替他隱瞞,並且將白狐妖的事都與皇上說了。
後來皇上命人率兵包圍蕭承奕的住所,害得白狐跑了。
留下的紙條裡字字珠璣。
蕭承奕恨了我三年。
與我虛與委蛇,假裝恩愛。
我搖搖頭,朝他笑道:「臣妾不會反悔,我理解殿下。殿下放心,日後皇上問起,我也不會透露半個字。」
他一臉心疼地看著我,拍拍我的手。
眼裡僅存的深情令我作嘔。
「辛苦你了妙妙,若是日後夢怡回心轉意,我會帶她回來看你。」
我淡淡抽出手。
放心,你回不來了。
這次,你要走便走,我絕不阻攔。
蕭承奕怔了一下,驀然抓緊我的手,眸色暗沉:「妙妙,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
我緩緩笑道:「殿下趕緊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然後一根根撥開他的手。
他的神色恐慌。
隻一瞬,又恢復原樣。
5
重生後,我思索了許久,終於想明白。
白狐妖夢怡惡貫滿盈,吃人無數。
被她吃掉的人,都可以成為她的皮囊。
她也因為換了一具又一具身體。
最後,她看中了我的身體。
蕭承奕逃出宮後。
我終於笑了。
我裝成一切如常的樣子,靜靜等候皇上問起。
可這期間,我命婢女去採買了許多東西。
有藥材、燻香、甘蔗做的紙,還有用屍油煉出的蠟燭……
東西集齊花費了我不少時間。
我又開始煉制藥材。
沒人知道我做了什麼。
就像是這宮裡不會有人知道,我其實是人偶師傳人。
師叔煉的是死人人偶。
可我繼承的是師父的衣缽,專煉活人偶。
蕭承奕初見我時,我手段殘忍,經常拿活人做試驗。
那些人死有餘辜。
師父教導我要用惡人煉制,我便聽師父的。
師父讓我不要碰情,我卻沒聽。
好在我重活一次。
隻是這手法生疏了許多。
那次我救了蕭承奕,蕭承奕認為我並非作惡多端之人。
他勸誡我,讓我不要碰人偶。
後來皇宮的人找來,蕭承奕問我願不願意隨他入宮,做他的太子妃。
我點了點頭。
這些年我聽蕭承奕的,不曾碰過人偶。
竟叫他忘了,我本就不是善類。
煉制活人人偶需要心頭血。
我親手剜開心口,收集一杯血。
借著孝順的名義,我多次給皇上送了我親手做的羹湯。
那裡面沒毒,隻是放了我的心頭血。
我看著皇上笑得乖順。
反正,你早晚都會死。
本該煉成人偶的那日,我目睹皇上喝了湯,聞了我準備的香。
皇上在御書房裡時,我已經悄悄走進去。
算算時候,皇上接下來應該就會發作。
渾身刺痛,身上的潰爛完好如初。
可我進去卻看見皇上手執奏折,聚精看著。
我腳步微頓。
皇上抬眸望過來。
我欠身行禮:「父皇。」
大腦仍舊一片空白。
難道是我太久不曾煉過人偶,生疏了?
可皇上也不該一點症狀都沒有!
不對。
我在沒有皇上號召時來御書房,本就不合禮數,怎的皇上的反應這樣平淡。
像是絲毫不意外我會來……
我的心寸寸發涼。
6
皇上忽然意味不明地問了一聲:「太子至今仍舊未歸?」
我點點頭,視線劃過皇上的臉。
沒發覺他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我心裡的疑慮更甚。
我的手法是生疏了不少,但不至於連個人偶都制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