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惡毒反派的後母。
宮裡人都說小皇子孤僻陰暗,為皇上所不喜,早晚會連累我。
但我卻不覺得。
小皇子和我待了一個月,一句話都沒說。
我:這孩子真乖,知道我喜靜。
小皇子從不拿正眼瞧我。
我:孩子,你不要自卑啊!
後來,少年君臨天下,看向我的眼神敬重:「母後,這些年您辛苦了。」
1
我入宮的第三年,宮裡最不受寵的妃子嘎了。
但她留下了一個六歲的九皇子。
按理說年幼的皇子喪母,後宮裡多的是想要撫養他的後妃,但因著他的母妃被皇帝厭惡,連帶著他也遭殃,這小皇子長到六歲,性子陰鬱孤僻,連宮人都不敢接近。
後妃們唯恐避之不及,於是皇後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長春宮內,眾人見禮入座。
皇後目光環視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角彎起笑容:「明妃,你進宮也三年了,至今還沒有子嗣,這孩子不若就你撫養,也好與你做個伴。」
這話落下,其他妃嫔皆回頭看向我,眼裡浮現幸災樂禍、不屑、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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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人都說小皇子孤僻陰暗,為皇上所不喜,撫養他就等於斷送了恩寵。
但我卻不覺得。
我眼睛一亮:「皇後娘娘所言可真?」
這是我穿過來的第二十年,以我博覽群書的經驗,一聽這悲慘的童年,我盲猜他一定是男主!
潑天的富貴終於要輪到我了!
見狀,四周響起了一陣笑聲。
我:「??」
皇後看向我的眼神也意味深長:「本宮說得自然是真的,往後景宿這孩子就記在你名下了。」
我連忙謝恩:「臣妾多謝皇後娘娘!」
於是等我們從長春宮出來時,這事兒就板上釘釘了。
皇後身邊的嬤嬤將一個陰鬱的小少年推到我旁邊,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明妃娘娘,九皇子就由您帶回去吧。」
我低頭看向那瘦弱的少年,心裡頭高興得不得了。
蹲下身子與他平視,笑眯眯地說:「以後我就是你母妃啦!」
小家伙年紀雖小,但生得俊俏,等長開了必然會是個美男子。
嘿嘿。
一定是男主咯。
我兀自想著,驀地,面前的小少年輕嗤了聲,默不作聲地越過我大步走了。
看方向,是去我的鍾粹宮。
我:「?」
嗯?
他怎麼知道我急著回去吃飯?
不愧是男主!
2
回寢宮的路上,我的貼身宮女清黛一臉恨鐵不成鋼:「娘娘,您沒瞧見那些妃嫔是如何笑話您的嗎?好端端地您收養九皇子做什麼?」
聞言,我微微蹙眉,有些困惑:「她們難道不是羨慕我嗎?這後宮裡可不是誰都能有皇子的啊……」
「羨慕?」清黛看怪物似的看我,最後深深嘆了口氣,撫額嘆息,「娘娘,您的感覺好遲鈍,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
不是很懂。
小家伙就走在距離我們不過幾步遠的地方,聽見這些話,腳步微頓了頓,卻沒停。
等回到鍾粹宮,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
我命清黛傳了膳,看著那一桌子的膳食,正想叫元景宿一起來吃,一抬眼,卻見他隻佇立在殿門外,並不踏進來,神情漠然。
還不等我開口,就聽見從門外傳來太監尖細的通傳聲。
「皇上到——」
緊接著,那小小的身影就被開路的太監總管推到了一邊,尖細的嗓音刺耳,「九殿下可別擋著皇上的路了!」
猝不及防之下,小少年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後背撞上門口的紅柱,發出沉悶的聲音,但他卻沒喊疼,隻垂下眼,一聲不吭。
伴隨著明黃身影出現,少年的頭垂得更低。
但皇帝顯然也不待見他,一眼都沒看他,大步踏進了寢宮。
我連忙起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起身吧。」
男人低沉的嗓音敲在耳畔,不怒自威。
我依言起身,進宮三年,我早已習慣宮裡的規矩和等級森嚴。
既來之則安之,一向是我的做人準則。
好在家族還算爭氣,皇帝對我說不上很寵愛,但也不算很冷落。
皇帝率先坐在了梨木桌旁,嫌惡地掃了眼還站在門口的九皇子,最後將視線移到我身上,嗓音有些沉:「朕聽皇後說了,你願撫養九皇子?」
這話落下的瞬間,殿內寂靜得落針可聞。
清黛拼命地給我使眼色,搖頭。
但我還是誠實地點頭:「是,稚子無辜。」
清黛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
但門口的小少年卻倏地抬起了頭,眸光微微晃動,像是不可置信。
「嘭」的一聲,皇帝撂下了筷子。
剎那間,周遭的人跪了一地,我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跪了下來。
皇帝元則佑斜睨了我一眼,沉默良久,最後輕嘆了口氣,親手將我扶起來:「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些,罷了,就由你。」
我順勢起身,歡喜道:「多謝皇上~」
他眉眼間浮現無奈,言語裡聽不出喜怒:「好了,用膳吧。」
聞言,我扭頭看向那一臉呆滯的小少年,笑了笑:「快過來,吃飯啦!」
皇帝:「……」
小景宿:「……?」
3
在那之後,皇帝沒再來過我的宮裡。
宮裡人人都說我失寵了,但我卻覺得她們想多了。
前朝政務堆積如山,皇帝一天都隻能睡幾個時辰,若是天天寵幸後妃,就算是生產隊的驢都吃不消。
不過清黛信以為真。
她苦口婆心地勸我:「娘娘,你撫養九殿下失了聖心不說,那九殿下也不感恩您,這一個月他可一句話沒和您說過!」
正值午後,我躺在貴妃榻上,搖著蒲扇,聞言彎了彎唇:「這孩子真乖,知道我喜靜。」
雖然撫養了小皇子,但我其實並不喜歡小孩子鬧騰,尤其討厭熊孩子整天吱哇亂叫的。
想想就覺得鬧心。
清黛:「……」
每日不定時過來在我這點個卯的元景宿:「??」
他繃著小臉,突然開了口:「兒臣見過明娘娘。」
乍一聽見他的話。
我睜開眼,對上小少年漆黑的眼神,抬手,朝他招了招。
他不明所以,眼底浮現戒備和謹慎。
但還是靠近了我。
我捏了捏他滑溜溜的小臉蛋,彎著眼笑:「宿兒好乖。」
話音落下。
小少年的眼睛倏地瞪圓,皙白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
還挺可愛?
但下一刻,手底下滑溜溜的觸感消失。
「我,我先回去了!」稚嫩的聲音敲在耳畔,原本小臉微紅的少年忽地後退了幾步,扭頭跟陣風似的跑了,像是落荒而逃。
我瞅著那跑得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的身影:「……」
身旁,青黛皺緊了眉頭,下意識道:「娘娘,這九殿下當真性情古怪!」
眼見她又要開始念叨,我搶先一步以蒲扇掩住了她的嘴,搖頭道:「不,他這不叫古怪,隻是有些內向害羞罷了。」
嗯,小孩子害羞嘛。
我懂得。
青黛:她怎麼沒看出來??
4
等到晚膳的時候,元景宿又回來了。
但這會兒他又恢復成了悶葫蘆。
沉默著吃完晚膳,要去休息的時候,我放下筷子,看著那寡言的人兒,自然而然道:「夜裡涼,你記得蓋好被子,不要著涼了。」
入了深秋,前些日子又下了場雨,盛京的天一下就冷了下來。
想到這,我回身看向青黛,囑咐道,「他屋子裡的炭火莫要少了,也讓底下人多拿些棉被過去!」
青黛無有不應。
元景宿立在一旁,從頭聽到尾,但頭也沒抬,隻生硬道:「多謝明娘娘。」
說罷,他離開飯桌,轉身就準備往門外走。
但被我叫住:「等一等!」
他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
我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與他平視,他卻避開了我的視線。
見狀,我愈發確定心中所想。
我揚起手——
他無意識瑟縮了下,緊緊閉上了眼。
但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僵住了。
我擁住懷裡瘦弱的人兒,溫聲道:「雖然內向不是壞事,但莫要自卑哦,我既養了你,往後便會視你如親子,你大可像尋常孩子一般同我撒嬌的!」
聞言,懷裡的人猛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裡像是有什麼情緒在湧動。
我松開他,直視著他的眼,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情緒起伏那麼大,還以為是他心氣兒高,不能聽人揭短,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領,又補了一句:「吶,你不用怕我,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當別人的母妃,但我不是壞人。」
今晚用膳的時候,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元景宿從前的生母是舞姬出身,借著皇帝醉酒爬上的龍床,但皇帝最是厭惡此等下作之事,又察覺出他生母是大臣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眼線,因此愈發不待見他的生母。
是以他的生母不受寵,他在宮裡的地位也低賤,想必會養成自卑沉默的性子,如今又被皇後強制分配給我,定然會有一些害怕的吧?
元景宿:「……」
忽地,他斂下眸,近乎呢喃:「您會後悔養我的。」
他這話雖然說得輕,但奈何我離得他近,聽得清楚。
他尊稱我為您哎,這就是打心裡尊敬我呀!
這孩子真懂事!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幾乎想也沒想道:「別瞎說,我疼你還來不及呢!」
「……」
元景宿的神色幾經變化,像是想說什麼,可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眉梢上揚了些許。
總算是把這家伙哄開心了。
但沒想到,就在這時,露珠從門外跑進來,氣還沒喘勻,剛進內殿就滿臉惶恐地喊:「娘娘,出事了!江公公來傳話,說讓您帶著九皇子快些去御花園!」
話音落下的剎那,原本還心存僥幸的小少年臉色頓時白了。
5
「什麼?」我站起身,青黛也忙放下收拾東西的動作,行至露珠身側,詢問道:「你別急,可是出了什麼事?」
露珠急得跺腳:「說是五皇子落水!有宮人瞧見九皇子在湖邊徘徊!」
我默了一下。
人在屋裡坐,鍋從天上來?
等我帶著人趕到御花園裡的時候,裡面已經圍了不少的人。
皇後和其他妃嫔都在,隱隱有哭喊的聲音傳出。
「此次定要嚴懲九皇子!小小年紀,怎麼能如此歹毒?!」
「皇後娘娘,您要給我的弘兒做主啊!」
我越過人群,就見五皇子的生母黎嫔正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控訴,她的懷裡還摟抱著十來歲的五皇子。
五皇子養得膘肥體壯,這會兒正驚魂未定地賴在黎嫔懷裡,抽抽噎噎地,他的渾身湿透,顯然剛剛落過水。
這會兒見著我帶著元景宿過來,黎嫔眼睛一紅,爆衝過來,戴著護甲的指尖死死扣住元景宿的手腕,將人往地上拖拽,恨聲道:「你個孽畜!!」
有鮮血順著那瘦弱的手臂往下滑,但元景宿卻沒躲,隻悶不吭聲地忍受,像是早就習慣了。
我當下急了,也顧不得什麼,一把推開黎嫔:「住手!」
我明明沒用什麼力氣,但黎嫔卻猛地朝另一邊倒去,哭得更慘烈了。
在場的妃嫔皆驚,周遭的議論聲不絕。
「我原還當這孟雲織是個不爭不搶的,沒想到竟縱得九皇子性情愈發暴戾!」
「可不是,聽說九皇子的生母就是被九皇子克死的……還有太監瞧見他小小年紀就偷吃生肉,莫不是妖物投胎……我早說明妃遲早要被這孽畜所累,應驗了吧?」
「黎嫔生五皇子的時候難產,可是把五皇子當眼珠子護著,哪兒能由著這九皇子這般欺負,等著看吧,皇後必然要發落了明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