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即將到達邊境線時,我們所在的越野車就被十幾輛軍用車輛攔截。
「老大,這下怎麼辦?」
負責開車的僱佣兵對他們的頭子說著。
僱佣兵頭子臉色鐵青,「該死,明明這次走的是這麼偏的小路,怎麼還是暴露了行蹤?衝過去!」
眼看越野車即將撞上面前攔路的幾輛軍車,「嘭」地一聲槍響在耳邊回蕩不止。
回過神來時,僱佣兵司機的眉心間出現一個窟窿大的血洞。
越野車順著慣性直直撞上了一棵樹。
與此同時,無數顆子彈射在越野車的車身上。
僱佣兵頭子坐在副駕駛上,親眼目睹了僱佣兵司機的死亡,此時他望著僱佣兵司機的屍身,雙眼通紅,渾身顫抖。
「林強?林強!媽的我跟這群畜生拼了!」
剩下的幾個僱佣兵同他一樣,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此刻他們應當恨極了身後那群緬軍。
賀初拉住他,「別激動,你現在出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難道我兄弟死了,我就坐以待斃,什麼都不幹嗎?」
「離邊境線就差幾公裡了,隻要我們能撐到那裡,就能得救,你回頭看看,他們至少有足足上百人,你要是真的想給林強報仇,就先等安全回家了,再商量對策。」
賀初似乎無論身處何地,都是這般冷靜,仿佛沒有一點情緒。
在場眾人慢慢被賀初的話帶動,逐漸冷靜思考起現在的應對之策。
Advertisement
我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向車身後緩緩靠近的數位敵人。
卻看到在他們身後,兩個熟悉的面孔。
是何東和高欣?他們怎麼會走到一塊?
耳邊回響的槍聲一道接著一道,不留半點餘地。
若不是車身堅固,我怕是早已像僱佣兵司機一樣身中數枚子彈了。
莫非身後這群人,是雲遷得知我要逃跑,派來殺我滅口的?
我自嘲一笑,也是,畢竟這裡隻有我知道雲遷在林城的真實身份。
不能因為我害死他們所有人。
僱佣兵頭子挪到駕駛座上,雖然雙手還是止不住的顫抖,但神情上已經恢復理智。
「車子打不著火,估計是發動機撞壞了,車上還有炸藥,可以拖延一段時間。」
聽到這裡,一直在觀察車外狀況的我忽然出聲,「我有個辦法,或許能救我們一命。」
18
「何東,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阿雲的真正身份嗎?」
何東慵懶地靠在躺椅上,看著單獨從車裡出來的我,有些意外。
他饒有興趣地挺直身子,抬手示意手下士兵放下槍,「帶她過來,車裡那幾個雜碎也帶過來。」
僱佣兵幾人抱著頭蹲在地上,所有人身上槍械之類危險的東西都被搜了出來。
一隻不曾開口的高欣,忽然嗤笑一聲,「你不過是雲哥身邊一個玩膩了的賤婢,怎麼配置喙雲哥的身份!」
我冷笑一聲,看向她手腕上裸露在外猙獰恐怖的傷口,諷刺道:「高欣,你可真是忠心啊,剛才我在賀初身上發現了定位器,是你做的手腳吧?」
看到定位器的那一瞬間,我就意識到,那天以後高欣之所以沒再出現,應該是懷疑到了賀初的存在,畢竟那把槍的來源未知。
高欣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麼,才在她身上安放了定位器。
聞言,高欣嘴角一彎,不置可否。
「行了,所以阿雲跟你到底有什麼關系?」
被晾在一旁許久的何東有些不滿,敲了敲凳子,示意我說下去。
我頓了頓,說了實話,「阿雲,他才不是你們老爹的兒子,他是我在林城的青梅竹馬,雲遷。」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沙啞的嗓音隨之響起,語氣中含著無盡的疲憊,「既然是青梅竹馬,又何必著急跑呢。」
隻見身後又來了群成群結隊的士兵,而為首的男人,正是雲遷。
不過在雲遷身旁,居然還站著那天見過僅一面的老爹。
他眯了雲遷一眼,看都沒看我一眼,把槍遞給雲遷,「阿雲,我早說過,樂子玩玩就好,為了這樂子耽誤了多少事?我隻給你五分鍾,處理幹淨。這件事過去後,你依舊是我最得力的兒子。」
「知道了。」
雲遷接過槍,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刺痛,拳頭握了又松,隨後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被兩個士兵牽制,動彈不得。
他緩緩扣動扳機,目不斜視地盯著我,「為什麼跑?」
我嘗試著掙扎,想要擺脫禁錮,「我說過的,不會一輩子待在你身邊。」
他雙眸逐漸變得通紅,「我以為,忍住不見你,你會嘗試一點一點接受我。」
不等我開口,他衝我身後那兩名士兵說:
「松開她,轉過去。」
隨後我猝不及防地被他緊緊擁入懷中,腰間抵著一塊堅硬的物體。
「你……」
「告訴我,真的很想離開嗎?」
此時,說不動容是假的,因為我感受到槍口在我點頭的瞬間調轉了方向。
「傻瓜,就那麼一點炸彈,能造成什麼傷害?」
我還沒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就被他撲倒,隨即而來的,是無數道蔓延在天際響徹在耳邊不停轟鳴的炮火聲。
不知附近哪裡埋了顆炸彈,「轟」的一聲炸響,隨之牽動了周遭無數顆炸彈。
四周亂作一團,我頓時耳鳴。
與此同時,越野車裡藏著的幾顆定時炸彈也在瞬間爆炸,引燃了方才灑落一地的汽油,形成一道火牆。
在烈日狂風的推動下,這股熱浪越燃越烈,將在場所有人團團包圍。
本來我隻是計劃在這層火牆的掩護下逃脫。
而這計劃,是我臨時起意,雲遷又是怎麼知道我在越野車上放了定時炸彈的?
雲遷的半邊身子都被炸傷,卻依舊將我緊緊護在懷裡。
「朝…朝東邊跑,一直跑你就能回去。」
「雲遷!不行,雲遷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雲遷的呼吸越來越弱,專屬於他的血腥味在我鼻尖不停徘徊,熟悉的惡心感再次席卷。
我從雲遷身下爬起來,想拉著他一起逃出去。
可沒過一會兒,就是一陣頭暈目眩,眼前的景象仿佛在我眼眶裡轉圈。
「姜秋?姜秋?來不及了!我們快走!」
好像是賀初在叫我,我晃晃腦袋,可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眼前一片模糊。
剩下的事情,完全沒了記憶。
19
再次醒來,是在林城熟悉的醫院病房。
床邊坐著的,是穿著一身警服的賀初。
「醒了?來先喝口茶。」
即便早已對她的身份隱隱有些猜測,但親眼所見,還是有些震撼。
我搖搖頭,抓著她的手,語氣急切,「雲遷呢?他回來了嗎?他有沒有事?」
賀初神情猶豫,「他……」
我逐漸送開她的手,眼神堅定,「別告訴我他死了,我不會信的。」
「他失蹤了。」
賀初深吸一口氣,「實話告訴你吧,其實雲遷是我們這邊的線人,當時他是故意把我丟在河裡,之後半夜又派人救了我,這些都是我讓他做的,而我的目的是為了藏匿在園區,找一個叫江雪的姑娘,沒想到她最後卻被……」
我閉了閉眼,被雲遷殺了,並且是殘忍的殺害。
雖然他是因為我殺的江雪,可其他人是無辜的,卻因我所累。
這麼多年,雲遷的心性早被那裡的狠戾同化,手上的人命怕是數不勝數。
即便回來,怕也是死刑。
我早該想到的。
「所以呢,他為什麼會失蹤?」
賀初嘆口氣,語氣沉重,「當時爆炸過後,我與其他幾個僱佣兵找到你的時候,老爹就已經帶著一群人朝那邊趕來,我們隻來得及帶你走,再然後,雲遷那邊就再也沒有傳過消息來,但這段時間,緬北都傳遍了,那場爆炸是雲遷做的,所以,他落在了老爹手裡,可能……」
聽到這裡,心口處像是被針扎一般的刺痛。
我不知所措地環顧四周,想拔掉手上的針管,卻發現雙手顫抖的不成樣子。
「不,我不信,我要去找他!」
「你怎麼去?去送死嗎?你想回來,他便如你所願送你回來,你現在回去,豈不是把他的心血全都白費?」
我想哭,可是哭不出來,腦海裡全是他最後護我的模樣。
心口好疼,肚子也好痛,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姜秋,深呼吸,冷靜點。」
我盡力想平靜下自己的心緒,可那一陣洶湧而來的惡心感,迫使我直接對著床頭幹嘔起來。
緩過勁後,我有些疑惑,「奇怪,我到底怎麼了,明明什麼東西都沒吃。」
賀初卻是神情一臉復雜,「你懷孕了。」
我呆呆地望著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20
周圍人在得知我被拐到緬北還懷了孕後,打著為我好的旗號,紛紛來勸我打掉他。
實際上,都巴不得我生下來看我的笑話。
私底下更是說的一個比一個難聽。
就連我爸媽也想讓我打掉。
自從我被拐賣後,他們仿佛在短短幾月間蒼老了數倍。
本來躲躲藏藏的零星幾根白發,如今肆無忌憚地在他們頭上生長。
我心裡難受極了, 把在林城的所有事情都推掉,安心在家陪伴父母。
但最終我還是決定將孩子生下來。
21
「雲念,你趕緊給我下來!」
這小兔崽子, 才三歲就學會了爬樹!
雲念也不知是隨了誰,從小愛動還憂鬱。
見我老在窗前望著一個方向發呆,他就現學現賣, 直接爬樹上望著同樣的方向發呆。
我輕嘆一口氣, 轉身抬腳正欲離開, 卻在剎那間聽到一聲稚嫩的,生澀的嗓音:「粑……粑……」
這一瞬間, 我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艱難的轉過頭,發現樹下空無一人,隻有幾片隨風飄舞的落葉。
我苦笑一聲,還是離開了。
走了幾步,我忽然想起雲念待會兒估計不好下樹,於是轉身折返回去。
卻在樹下, 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原來……原來他還活著!
極度的興奮迫使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看到雲念被他單手拎著從樹上抱了下來。
又看到他蹲下來,不知跟雲念說了些什麼,惹的雲念臉上綻放出罕見的笑容。
說完話他就走了, 不帶絲毫留戀。
我扣著旁邊的樹皮, 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五年來,給雲遷發的無數條消息從未有過回應。
「光那」他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我靠坐在樹幹上,臉上早已淚流滿面。
明明等了他三年, 可真見到了, 我卻沒有勇氣走到他面前。
畢竟他明明在那裡過得很好,卻因為我差點死掉, 他現在一定很恨我吧?
「麻麻不哭, 粑粑有話說。」
小肉團子走到我面前, 跟個小大人似的, 小爪子伸過來,擦掉了我臉上的湿潤。
「粑粑說他抓到了個大壞蛋, 但他也是個壞蛋,可是壞蛋要受到懲罰,所以粑粑就罰他自己十年不能跟麻麻見面, 麻麻願意等他嗎?」
聽著小肉團子稚嫩的話語,我意識到有些話現在不說, 可能永遠無法說出口了。
十年不見, 隻是騙騙小孩的鬼話罷了。
我起身, 朝著他離去的方向奮力跑去。
可是跑了很久,也沒有追上他。
最終,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喃喃自語:「好, 我答應你, 隻等十年。」
路邊的一輛警車帶著善與惡逐漸消失在人群。
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好奇裡面坐了什麼人物。
他們或許不知道,從今往後,將會有越來越少的家庭毀於詐騙。
天色逐漸暗了, 忽明忽滅的路燈在為他們的離去喝彩。
我期待他的下一次歸來。
那時的他,一定能還清自己虧欠的罪惡。
光明正大的,回到我們身邊。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