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戰戰兢兢,不敢言語,畢竟我的賣身契還在他手上,我現在可是個逃奴。
可左泓卻突然揚起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調侃我:
「想不到五年不見,嬌嬌竟成了個結巴?」
4
若是換作從前,我定然會嘟嘴跺腳,佯裝生氣地撒個嬌。
但是此刻,我的心中隻有救澄澄這一件事。
「少爺……救命……」說著,我便要跪地磕頭。
左泓卻制止了我的動作:「別動不動就跪,有話好好說。」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將我塞進了轎子裡。
一路晃晃悠悠,他把我帶到了他暫住的別院。
我終於將澄澄被擄,而我求助無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他聽。
可他關注的重點卻是:「你有兒子了?那你的丈夫呢?」
我望著如今已身居高位、氣宇軒昂的左泓,想必他早已成家,澄澄是庶長子,肯定會擋住嫡子的路,在尚書府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況且,我也不想再回尚書府做他的小妾。
想到這裡,我低下頭,不敢直視他,支支吾吾地說道:「他……他死了……」
聞言,左泓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我真害怕那拳頭下一秒就會砸在我的腦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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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衛姣,你真是長本事了,逃跑就算了,竟然還背著我結婚生子了!」
頂著左泓那要殺人般的目光,我索性一咬牙,豁出去了:「前塵往事如同過眼雲煙,如今我隻有澄澄這一個兒子了,求少爺幫幫我……」
「過眼雲煙?」左泓的眼角微微泛紅,嘴裡喃喃重復著我說的話:「好一個過眼雲煙……」
「你走吧……」他轉過身去,不再看我一眼。
我不確定他是否會幫我救澄澄。
然而,他毫不猶豫地將我推出門,沒有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
罷了,再等三日吧,如果左泓不幫我,那我隻能上京告御狀了。
第二日,我正在廚房熬粥,突然聽到澄澄的聲音在喊:「娘親!」
我手中的勺子一頓,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誰知下一刻,院門就被人推開了。
澄澄歡快地從左泓的懷裡跳下來,朝我奔來。
我急忙張開雙臂,將他緊緊擁入懷中:「澄澄!」
母子倆相擁而泣,左泓則在一旁輕輕拍著澄澄的後背,同時遞上手帕,幫我擦拭著淚水。
我這才注意到,他使用的手帕,還是五年前我繡給他的。
不僅如此,此刻仔細觀察,那荷包、那璎珞,也都出自我的手筆。
左泓將我們母子倆擁入懷中,溫柔地說道:「澄澄說他今年四歲多……」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他竟然從澄澄口中套出了話!
好在澄澄長得像我,才沒有被他一眼認出來。
我連忙掙脫他的懷抱,打斷他的話:「沒錯,我剛到江南就嫁人了,成親當晚便有了澄澄……」
聞言,左泓抿緊雙唇,沉默不語,目光卻如利箭一般,緊緊地盯著我。
我趕緊抱起澄澄,與他保持距離:「多謝少爺救命之恩,奴婢無以為報。」
左泓被我的話氣笑了:「無以為報,所以就不報了?」
我無言以對。
見我許久沒有回應,左泓冷哼一聲,摔門而去。
5
就這樣,左泓在江南住了下來。
聽聞他如今貴為翰林院學士,乃天子近臣,此次南下是代表陛下體察民情。
半個月後,陸昊天被押赴菜市口處決,左泓親自監斬。
所有曾受陸昊天欺壓的百姓,無不歡呼雀躍。
我站在人群中,凝視著如今官威日盛的左泓,目光竟難以挪移。
突然,左泓轉頭與我對視,我頓時窘迫得面紅耳赤,隻得匆匆轉頭離去。
此後,我繼續經營豆花店。
不過現在,我多了一位忠實擁趸,正是左泓。
每天我甫一開店,第一個見到的人必定是他。
或許是父子天性使然,澄澄也對他喜愛非常。
澄澄初開蒙,讀書時難免遇到困惑之處,便纏著左泓央求他講解。
左泓亦極有耐心,總是將澄澄抱坐在自己膝上,逐字逐句為他解釋。
每至此刻,我都感動得眼眶發熱,隻願時光永遠停駐於此。
可那個可怕的預警之夢,卻如不散陰魂,時時刻刻提醒我,莫要放縱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這夜,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自從澄澄開蒙後,他便不再與我同榻而眠,而是要求擁有一間自己的臥房。
我雖心中不舍,但依然選擇尊重他。
然而,多年來習慣了摟著他入睡,如今獨自入眠,委實不慣。
正當我在迷蒙間挨到後半夜時,突然,一具沉重的身軀壓在了我的身上。
我驚恐萬分,險些尖叫出聲,嘴巴卻被來人緊緊捂住:「別叫,是我。」
待瞧清那張熟悉的面龐,我才如釋重負,情緒逐漸平復。
見我不再激動,左泓終於松開了手。
「少爺……」我輕推他,想起身點燃蠟燭。
左泓急忙攔住我:「別動,追兵還未走遠,不要發出聲響。」
我這才察覺到他的異常。
往日那清冽的燻香,此時竟混雜著一絲血腥味。
我緊張地將他上下摸索了一遍:「你受傷了?」
「嗯哼……」
左泓悶哼了一聲。
我趕忙收回手,臉頰也不禁熱了起來。
左泓抓住我的手,緊緊握住:「隻是些皮外傷,不必擔憂。」
聽他如此說,我這才稍稍安心。
然而,待到天亮,我方才看清,他的傷勢遠非皮外傷那麼簡單!
他身上遍布著細密的擦傷,猶如無數箭矢擦身而過所留下的痕跡。
最為嚴重的,是肩胛骨上的傷,即便他身著金絲軟甲,箭頭仍深嵌入骨。
不難想象,他是經歷了何等的艱難,才得以死裡逃生。
我的淚水如決堤之洪,難以自抑,浸湿了左泓的胸口,也喚醒了沉睡中的他。
「哭什麼?」他抱緊我,溫柔的指尖輕擦過我的眼角,我的淚水卻愈發洶湧。
如此溫柔的他,一如從前的模樣。
「是心疼你家少爺了吧?那就隨我回京,以後不要再離開我。」左泓嬉笑著問我,然而,眼底的認真卻是不容置疑的。
一提及回京,我的淚水瞬間止住。
不,我不能回去。
6
見我回避不語,左泓也並未繼續追問,轉而與我談起了另一件事。
原來,此番他代陛下來到江南,明面上是視察民情,實則是暗中調查兩江總督貪汙一案。
昨夜,他便是潛入總督府中尋找證據,不想行蹤敗露,慘遭追殺。
我憂心忡忡地揪住他的衣襟:「那少爺,你豈不是處境危險?」
左泓卻一臉雲淡風輕,仿若將生死置之度外:「別怕,他在明我在暗,昨夜我乃是隱藏身份,暗中潛入,所以他才敢痛下殺手。」
「可是,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滿心憂慮。
「放心,本少爺已掌握他的犯罪證據,定他死罪綽綽有餘,他翻不起什麼風浪。」左泓輕拍著我的背,那動作輕柔得就像昔日他哄我入眠一般。
翌日,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深夜造訪,為他處理傷口。
此後,左泓便在我的小院子裡住下了,生活平靜如昔。
然而我卻知道,每當我熟睡後,他都會悄悄出門。
有一次,我迷迷糊糊地問道:「少爺,你這是要去哪兒?」
剛起身的左泓又折返回來,輕拍我的肩膀,柔聲安撫道:「沒事,快睡吧。」
他一向運籌帷幄,我便也真的安心入眠。
直到這天夜裡,城內傳來陣陣金戈之聲,伴隨著砸門的巨響,我驚恐萬分,一躍而起。
身旁的床鋪空空如也,早已沒了左泓的溫度。
我忽然想起隔壁的澄澄,匆忙奔去查看。好在澄澄安然熟睡,並未被外界的喧囂所擾。
我躺在澄澄的床上,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仿佛這樣才能獲得一絲心安。
直至東方露出魚肚白,外頭聲音漸消,門口卻傳來動靜。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不自覺地抱緊了澄澄,卻聽到「砰」的一聲,似有什麼東西摔倒在地。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我慌忙開門,眼前的一幕讓我如遭雷擊——左泓渾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少爺——」我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手忙腳亂地扶起他進屋。
他的嘴唇發黑,意識模糊,顯然是中毒了。
我心急如焚,卻對醫術一竅不通,隻能在屋內急得團團轉。
正當我手足無措之際,兩個身著官服的彪形大漢破門而入。
我急忙抄起一旁的花瓶,如臨大敵。
那兩人也慌忙解釋道:「姑娘莫急,我們是大人的屬下。」
我依舊警惕,沒有絲毫放松。
緊接著,那晚的那個老者也踱著步進了門:「哎喲,你們也不等等我。」
「快點吧,大人的性命可等不得。」其中一個大漢粗魯地拽著那老者,一把將他扔到了榻前。
我這才如釋重負地放下手中的瓶子。
見我冷靜下來,這兩人才不緊不慢地對我解釋。
原來,左泓已經收集全了兩江總督貪汙的證據,打算趁他不備將其捉拿歸案。
誰知那老狐狸竟然負隅頑抗,被抓前,向左泓射了一支帶毒的冷箭。
雖然左泓反應迅速,閃身躲避,但那箭矢還是擦傷了他的手臂。
這毒發作極快,如今他已經昏迷不醒。
「那該怎麼辦呢?」我心急如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有沒有解毒的辦法?」
我很想上前看看左泓的狀況,卻又不敢貿然打擾老大夫診脈。
老大夫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地捋著胡子:「辦法倒是有,隻是這解藥中需要至親之人的血做藥引方能起效。」
「那還等什麼?趕緊把少爺送回京城啊!」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老大夫卻搖了搖頭:「遠水救不了近火,從這裡趕回京城要數月之久,可這毒撐不過十日。」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一旁左泓的下屬也是滿臉愁容。
老大夫隻是連連搖頭,唉聲嘆氣,不再答話。
屋中眾人皆是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就在這時,剛睡醒的澄澄揉著眼睛進了屋,好奇地問道:「娘親,你們怎麼了?
「咦?帥叔叔怎麼還在睡覺?」
看到澄澄,我忽然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一把將他抱起,使勁兒地推進了老大夫的懷裡,激動地喊道:「有救了!澄澄的血可以!」
一時間,三人六隻眼睛如同被定住了一般,齊刷刷地看向我,目瞪口呆的神情仿佛被石化了。
7
有了澄澄的血做藥引,解藥很快就被做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