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臉一紅,沒忍住,嗆了一大口湯。
他掏出手絹忙替我擦拭湯汁。
擦著擦著,我意識到了不對:
「這手絹,怎麼和我小時候送你那條一模一樣啊?」
「還有,上面繡的陳天池三個字也一模一樣呢。」
陳天池寵溺一笑,捏了捏我臉:
「傻子,這就是互換手工你送給我的那條啊。」
空氣,瞬間陷入莫名安靜。
我放下勺子,局促得不知道怎麼接話。
這時,門被推開了。
門外站著風塵僕僕的賀錦安。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才幾天沒見,賀錦安看起來似乎清瘦了許多。
向來注重形象的他,此刻,眼下一片烏青,臉色蒼白胡子拉碴。
「好久不見。」陳天池起身,大方地朝賀錦安伸手,嘴角含笑,「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你也來看阿砚?」
我盯著賀錦安垂在兩側緊握的雙拳,內心祈禱:你倆打架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現在成年了,可千萬!千萬別再動手了!
幸好,賀錦安雖不情願,但還是象徵性地握了握陳天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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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長舒一口氣。
陳天池重新返回我身旁,給我舀了一大勺湯,扭頭望向賀錦安,不冷不熱問道:
「吃了嗎?沒吃要不一起……」
話還沒說完,賀錦安徑直搶了他的凳子,點頭:
「那就一起吃點吧。」
陳天池舀湯的手一頓,隨即禮貌笑道:「不好意思,湯沒了。」
賀錦安瞥向見底的保溫桶,又偏頭看向我:
「沒事兒,我吃阿砚的就成!」
我:「……」
你倆不都握手言和了嗎?這濃濃的火藥味,又是鬧得哪出?
「你!」好脾氣的陳天池差點被賀錦安激得發了火。
我趕緊借口腳疼,陳天池這才急匆匆轉身拿藥去了。
他剛走,賀錦安把勺子一摔,不屑冷哼:「難喝死了。」
我沒好氣回嗆:「還能罵人呢?看來傷得還是不夠重。」
他驟然紅了眼圈:「阿砚,你看我腳,都腫成這樣了,可疼了。」
我低頭一看,確實蠻腫。
不過賀錦安,剛剛是在和我撒嬌嗎!
他跟狗皮膏藥似的,突然像變了個人,握住我手,主動覆在他的臉上,委屈巴巴呢喃:「阿砚,我好想你。」
「想你想得吃不下,也睡不著,我是不是得相思病了?」
9
我猛地抽出手,膽顫心驚打量起他:
「你丫吃錯藥了?發哪門子癲啊?」
「一會天池回來我讓他給你治治。」
「天池?」他驀然起身,剎那間,臉色陰沉,「叫他就叫天池,叫我就叫賀錦安?」
我也來了氣:
「親了我說會和沈夢把話說明白,結果呢?轉頭就用親了我的嘴唇又去親沈夢,你惡不惡心啊?」
「我不是讓羅姐和你解釋了?我和沈夢那是借位,不是真親。」
「那晚在車裡也是借位嗎?」用力把保溫桶砸在他身上,我大聲嚷道,「我都看見了!我親眼看到你和沈夢擁抱,還有接吻,還有沈夢和你十指緊扣的朋友圈!」
「忘不了沈夢你他媽來招惹我做什麼啊?我是你們 play 中的一環是嗎?」
「滾!現在就給我滾!」
「你聽我解釋,我和沈夢……」他伸手,嘗試抱住我。
但門口忽地傳來咚咚兩聲。
陳天池推開門,揚了揚手中藥膏,神色抱歉:
「沒打擾你們吧?我來給阿砚換藥。」
「沒打擾,賀錦安剛好要走呢。」我望向賀錦安,扯唇冷笑,「是吧,賀錦安?」
他搖頭:「不,我和阿砚還有話說。」
陳天池面無表情,俯身給我擦起藥膏:
「賀先生,阿砚要午睡了,所以,您請自便。」
深深看了我一眼,賀錦安自顧自問道:
「陳醫生,相思病……你能治嗎?」
陳天池頭都沒抬,冷冷回道:「不能。」
賀錦安走後,陳天池正要張口,我不耐打斷他,把被子一蒙,也下了逐客令:
「什麼都別問,我不想說話。」
「好。」
住院第六天,羅姐來了。
還帶來一個重磅消息,沈夢退組了,而且馬上又要重返國外:
「演技太爛了,一條 NG 三四十次都過不了,除了臉一無是處,好在她身後金主給力,給公司和劇組都賠了高額違約金,這事兒就算了了。」
我被這個消息雷得外焦裡嫩,脫口而出:「沈夢不是和賀錦安在一起嗎?」
羅姐白了我一眼,恨鐵不成鋼罵道:「你腦子短路了吧?」
「全劇組都知道賀錦安喜歡的是你,不是沈夢。」
「是沈夢自己倒貼賀錦安,但賀錦安死活不接招,結果沈夢一怒之下在飯局上榜了個大佬,然後就……」
所以,是沈夢使絆子,導致我誤會了賀錦安?
10
沈夢出國前一晚,特意帶了禮物趕來醫院看我。
不論是禮物,還是她全身裝扮,都很昂貴。
我們並排走在醫院長廊,像一對相識許久的老朋友,侃侃而談。
沈夢說,賀錦安從未給過她任何承諾。
之所以當初為她跑前跑後,給她資助留學費用,隻是因為我。
「你知道賀錦安當年怎麼跟我說的嗎?他說,他很害怕你會愛上別人,也很害怕他會失去你。所以得知我爸媽出事,我又在國內待不下去,他為了讓你離我遠一點,義無反顧自掏腰包替我打點好一切。」
「我很喜歡賀錦安,但阿砚,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喜歡他是因為我想佔有他,佔有他對我全部的好。」
「可我忘了,他對我好的基礎隻是,隻是因為我是你喜歡的女生。」
「所以,你們那天在車裡……」
「是假的。」沈夢笑容苦澀,「那天他告訴我,說等了很多年,總算等到你不排斥且會回應他,所以他打算和你好好在一起。」
「是我,是我一廂情願求他最後給我一個擁抱,也是我主動吻他,被他躲過,至於你看到的合照……」
沈夢故意停頓,我迫不及待追問:「合照又是怎麼回事?」
她意味深長笑了笑,歪頭提醒:
「合照的背景你不覺得眼熟嗎?」
「傻瓜阿砚,那是你自己的手啊。」
「我記得那張照片還是我在國外時你主動發給我的,你說你要放棄我了,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我瞳孔地震。
莫?
但仔細想來,自從沈夢離開後,我確實時不時借著喝多的名義騷擾賀錦安。
照片,應該就是在那時拍下的。
臨走前,沈夢望著滿地落葉,有些惆悵:
「阿砚,替我和錦安說句抱歉。」
「還有,對不起,阿砚。」
沈夢走了。
她瘦弱的背影,漸漸與墨色的黑夜相互融合。
我心頭莫名湧起一股無以言表的酸楚感。
從少女,走向女人。
從青澀幼稚,走向世故圓滑。
但不管是十八歲的沈夢,還是如今二十四歲的沈夢。
我都祝她,祝她一切順意。
11
劇組新女主遲遲沒找到人選。
羅姐幹脆給我放了一段時間假,帶著大包食材趕到賀錦安樓下。
結果按了半天門鈴這死小子愣是裝死不開門。
我隻好熟練地在密碼鎖中輸入我的生日。
滴滴兩聲,門開了。
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放下食材,正要開燈。
身後卻忽地響起一道聲音:
「你來幹嗎?」
賀錦安倚著門框,抿唇,語氣不悅。
「那我走?」
「想得美!」
他抬腳把門一帶,強硬攬住我腰。
身體瞬間騰空。
「賀錦安,放我下來!」
他搖頭:「我不!」
隨即手一松,我驟然陷進身後柔軟床裡。
賀錦安不耐煩扯掉領帶,俯身,喘著粗氣壓了下來:
「東西呢?我知道你帶了。」
我故作無辜?「什麼東西?」
「不用就不用,反正疼的不是我。」
賀錦安的吻,強勢,又霸道。
臨門一腳,我按住他的手,語調顫抖:
「東西在後面!屁股兜裡!」
他輕笑兩聲,一隻手託住我後腦用力吻了下去。
另一隻手,摩挲著向後探去。
……
一夜無眠。
本該在廚房下廚的我,變成了賀錦安。
而晚飯,自然也變成第二天午飯。
賀錦安在廚房鼓搗時,我發現了不對。
我靠!我和賀錦安怎麼又雙雙上熱搜了?
打開微博, 果然頂端有一條被賀錦安 @ 的信息。
賀錦安發的第一條微博,是官宣微博。
圖片上, 賀錦安露了半張臉,而我也露了半張臉。
背景是大學宿舍,配文:【十八歲的賀錦安終於等到二十四歲的祁白砚。】
熱評……就挺難評。
熱評一:【這兩人做了?這兩人昨晚肯定做了!啊啊啊啊啊啊!】
熱評二:【我人直接沒了啊!發送時間是早上六點零三分, 他倆這是做了一整晚?】
熱評三:【我靠!賀錦安深藏不露啊,敢情惦記了祁白砚整整六年?】
底下有人追評:【也許,不止六年,我記得祁白砚和賀錦安認識的時間, emmmm, 蠻早, 不敢說不敢說。】
刷著網友評論,我突然想到一件更嚴重的事:
「賀錦安!沈夢說你們公司不能談戀愛,發現要賠付巨額違約金的!」
「你還大張旗鼓跑網上宣揚去了?我們完蛋了!」
一想到賀錦安極有可能會賠得連褲衩子都不剩,我瞬間焉了。
賀錦安翻炒著鍋裡的菜, 垂額,望向我光著的腳, 沒好氣催促:「去把鞋子穿好,著涼了怎麼辦?」
我站著不動, 他隻能騰出手, 親自蹲下, 給我把鞋穿好,無奈啄了啄我唇角:
「放心吧, 你男人一毛都不用賠,絕對養得起你。」
「為什麼?」
「我公司叫什麼?」
「H·Q?」我重復了一遍, 「H 是賀,那 Q 就是祁?」
「我靠!賀錦安!你發達了?哦不,我發達了!」
12
轉發完賀錦安的微博,飯也端上桌了。
但詭異的是, 明明我沒買排骨玉米啊。
「我想大家誤會了,其實,在下面的是我。」
「「我」「你不是喜歡喝排骨玉米湯嗎?多喝點。」
我:「……」
「排骨玉米湯,多喝點。」賀錦安氣呼呼又重復一次。
我用力掰過他臉,認真地盯著他,輕聲細語解釋:
「出院那天我就和陳天池解釋清楚了,而且,過一段時間他又要出國了, 所以別吃醋了好不好?」
「你怎麼解釋的?」他昂著頭,哼哼唧唧。
「我說, 我愛賀錦安, 且,我隻會愛他一個人。」
和陳天池相識近二十年, 他一個眼神,我便知道他要說什麼。
同樣,他也是。
甚至,他懂我遠遠超過我自己。
所以, 陳天池絕不會糾纏。
但, 也不會祝福。
哄好賀錦安,又接到羅姐電話。
電話那頭,她神秘兮兮:「你猜猜那部劇最後定誰演女主了?」
「不要女主了!你和賀錦安上!雙男主!」
「再猜猜那部劇把劇名改成什麼了?」
「《騎鶴》!」
我望向賀錦安,羞紅了臉。
賀錦安好像很滿意這個劇名, 竟然破天荒誇了一次羅姐。
可聽到羅姐說下周就要進組的消息,又立刻撂下電話:
「下周去挪威。」
「結婚度蜜月,順便帶你看極光。」
我躍躍欲試:「明天就出發行嗎?」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