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靠直播審判罪犯的世界。
博士生投毒殺死室友。
他委屈得不行：「我就是開個玩笑，是室友自己短命。」
202 個校友為他請願：「他活著才可以孝順死者父母。」
網友罵死者父母心胸狹窄，毀人前程。
兇手以為穩贏了，畢竟他家最拿手的就是操縱輿論。
但他落在了我手裡，我別名又叫「地獄法官」。
1
韓森林站在被告席，戴著一副框架眼鏡，臉上白白淨淨，和普通大學生沒有兩樣。
他曾是國內頂尖大學優秀的準博士生。
但誰會料到，他曾在一年前投毒殺死了室友李海。
關鍵是，他一審還被判無罪。
李海的父母不服，上訴到了我們最高法庭。
審判採用直播方式，所有觀眾都是審判員，他們會投票決定嫌疑人的生死。
點贊生，點踩死。
而我是最高法庭唯一的大法官張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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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開啟，馬上有大量的觀眾湧了進來。
【又是高等學府投毒案，這些高智商的人心理真扭曲！】
【樓上的，高智商人群不背這個鍋。】
【又一個孫铊啊！】
我說：「現在我們來回顧一下案情。」
大屏幕開始播放案情經過：
【韓森林和李海是大學室友，兩人平時關系就不太好。
有一天韓森林偷走了實驗室的有毒化學試劑。
第二天早上，李海喝水發現味道不對，就去衛生間吐了。
接著他中午發病，三天後病情加重，肝功能受損。
對於醫生的問訊，韓森林隱瞞實情，並誤導醫生，延誤查出病因。
李海痛苦掙扎了 15 天，最後不治身亡。
投毒的事被室友 A 某發現，並報了警。
警察在飲水機發現了證據，隨後韓森林承認了是自己投毒。】
本來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是一審他卻匪夷所思地被判了無罪。
這也是李海父母上訴到我們法庭的原因。
韓森林面無表情地看著大屏幕，甚至嘴角微不可見地向上彎起。
他在回味殺人的快感。
辯護開始了。
2
韓森林這邊請來的是業內頂尖的律師張鵬，他幫韓森林贏了一審。
現在他又要故技重施。
韓森林剛被捕的時候，已經做了精神鑑定，所以精神病這一招不好使。
張鵬另闢蹊徑，他說：「我的當事人根本沒有想要殺掉李海，他並不知道毒品的劑量會讓人致死。他的最初目的是給李海開個玩笑。」
【？】
【這踏媽，開玩笑就能殺人嗎？】
【正常人開玩笑都是放瀉藥吧！】
張鵬在屏幕上展開了資料：「韓森林在實驗室接觸到這個化學試劑的時候，在小白鼠上研究過它的毒性。他隻在飲水機中滴入了少許，並且飲水機中有大量的水對化學試劑進行了稀釋。達到了安全的程度。所以韓森林的主觀意識中，就是對李海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並不是故意殺人。」
「李海住院後，他多次去醫院探訪李海，並提示過醫生檢查肝髒。他就是不確信李海的突然發病和化學試劑有關系。這也是最後他被室友 A 發現投毒的關鍵點。」
「試問一個故意害人的惡人，他怎麼會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提示醫生，並挽救李海的性命？」
「韓森林不明白，他做實驗的小白鼠都能活，為什麼李海會死呢？」
張鵬展示了李海歷年來的體檢結果。
「李海本身就患有乙肝，他的死亡不是接觸了致命的化學試劑，而是爆發性肝炎。這是他的直接死因。」
李海的父親激動地站起來，指著他鼻子大罵：「你說謊，我兒子雖然有乙肝，但他絕對是因為投毒死的，他死前七竅流血！」
張鵬聳聳肩：「我不要你以為，法庭上靠證據說話，屍檢結果就是爆發性肝炎。」
說完張鵬和韓森林的父母對了個眼神。
是那種勝券在握的眼神。
【既然李海不是因為投毒死的，那麼韓森林肯定無罪啊！】
【鐵板釘釘的證據，小白鼠都死不了的劑量，一個大活人死了，肯定不是因為毒藥啊！】
【浪費時間，不看了！】
【樓上的再看看，說不定有反轉呢。】
3
我示意李海那邊的律師發言，律師是我的老熟人賀元白。
是我私下拜託他接下這起案子的。
賀元白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道：「各位審判員，這個屍檢結果是經過篡改後的假結果。我接手這起案子後，經過了大量的調查，終於在知情人手中拿到了最初版本。」
他展示了這個版本，證明是毒藥造成的全身器官衰竭。
韓森林老爹的臉陰沉沉的，他大概想不到，花了如此大價錢篡改的假結果，一審時都沒有發現，現在卻被一個小小律師翻了出來。
張鵬急忙站起來：「反對，反對，對方律師沒有提前提交過這個證據，這是擾亂直播秩序。」
我平靜地說：「原告律師在庭審前已經提交過這個證據，經過層層檢驗，證據屬實。」
【精彩，實錘了是投毒而死，一審的無罪判決站不住腳了。】
【明白，直接死刑。】
張鵬穩住心神，繼續辯駁：「即便是李海因為化學試劑而死，那也是他自己身體有問題，本身就有乙肝，才導致對化學試劑不耐受。韓森林的主觀意識裡，並不是故意殺人。」
一直沉默的韓森林突然說話了：「我這個人特別注重公平。李海開玩笑，我就回敬。他死了，那是他自己短命。」
張鵬馬上說道：「現在讓我們連線兩個人的大學同學，看看他們怎麼說。」
視頻連接上了一個同學，他戴著口罩，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張鵬說：「同學，你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那位同學說道：「李海這個人最喜歡開玩笑，他不止一次說過看不慣韓森林，說韓森林這樣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走後門進的我們學校。他多次侮辱我身上臭，然後說是韓森林說的。還把床單弄髒了，對我們造謠說是韓森林尿的。」
另外一個同學也連上了線：「李海就是喜歡搞點惡作劇。他自己要買飲水機，還非得讓室友 AA。明明他一個人喝水最多啊。韓森林就是因為這個和他起了爭執，他就到處在外面說，韓森林明明有錢還跟他這種窮人斤斤計較。」
【確實有點過分了。】
【尿床？都大學生了，還造謠別人尿床真的好嗎？】
很好，受害者有罪論。
賀元白一臉沉痛道：「我們往往希望看見一個完美的受害者。他不能有任何的瑕疵，他善良，他完美，他純良，所以他是值得同情的。但一個人是有多面性的，他不可能事事完美，所以有些心懷不軌的人就會抓住並且放大這些事情，告訴你這個人該死！罪犯能有什麼錯呢？他不過是殺掉了一個有錯處的人啊！」
「試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完美的受害者存在嗎？即便這兩位同學說的話是事實，那麼就可以成為剝奪別人生命的理由嗎？」
賀元白話鋒一轉：「再說，這兩位同學說的難道就是事實嗎？請問兩位最近賬戶上突然多出來的巨款，是怎麼回事呢？在直播間說謊話可是要負連帶責任的。」
這兩位連線的同學肉眼可見地慌了。
他們語無倫次，結結巴巴，最後主動中斷了連線。
事實一目了然。
4
眼看著韓森林這方就要敗了，張鵬突然放大招了。
直播現場來了 202 位韓森林同校的大學生，他們寫了一封長信，發起了請願。
學生代表慷慨激昂地發言：「韓森林不能死！」
「死刑是一種極度落後的野蠻的刑法，全世界有 127 個國家廢除了死刑，為什麼我們國家還要保留這種野蠻落後的刑法？」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但韓學長活著，他可以代替李海對李海的父母盡孝！」
說到此處，李海的父母目眦欲裂，差點翻出了原告席。
「說什麼屁話！要殺人兇手對我盡孝！我要他死，隻要他死！」
網上的彈幕像是準備好一樣，開始刷屏。
【別得理不饒人，你就是死了個兒子，但人家準博士生可是前途全毀了呢！】
【李海父母一臉尖酸刻薄像，就是想要人家的命！簡直喪心病狂！】
【支持廢除死刑！人活著才能改過自新！】
【高等學府的學子就是有見識，眼界和高度不是常人能比。】
在網上甚至出現了 P 圖，給李海父母 P 了黑白遺照，並在直播間外的社交平臺上大肆謾罵。
李海的父母成了十惡不赦的惡人。
韓森林成了「受害者」。
輿論風向一下就變了！
賀元白死死盯著那些所謂的高級學子們，一字一頓道：「你們是想左右司法公正嗎？」
學生代表大義凜然道：「我們沒有任何私心，我們中間很多人甚至不認識韓森林學長，大家隻是用公平公正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本來就是韓學長的一個小小失誤，他犯了錯，但罪不至死。誰都有犯錯的時候，一旦被判了死刑，就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所以死刑是極度不合理和落後的刑法。」
「之前有 XX 重大殺人案，犯罪嫌疑人被執行死刑。可是 10 年後，人們卻發現殺錯了。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可憐的替罪羊死了。我們要廢止死刑，可不就是防止再發生這種悲劇嗎？」
「退一萬步說，李海死了，他父母承受了喪子之痛，我們為什麼還要讓這樣的悲劇發生在韓森林父母的身上？如果第一件事情無法避免，至少第二個悲劇是可以人為避免的。」
【說得太好了。給韓森林一個照顧李海父母的機會吧！】
【瞧瞧人家格局多大，再看看李海父母那對老夫妻，惡毒嘴臉一覽無餘。】
【聽明白的人，待會兒記得點贊，點贊，點贊。】
5
我點點頭，示意助手給他們這群學子送去瓶裝水。
「大家的想法對我們很有參考價值。值得我們司法機關重視。」
202 個人都拿到了分發的瓶裝水，口幹舌燥的學生代表擰開喝了一口。
隨後很多學生也跟著喝了瓶裝水。
學生代表擰起眉頭：「什麼味兒？」
我指著那些瓶裝水，面色震驚：「開什麼玩笑！怎麼把警察採樣的水發給學生們了？這可是李海死前喝過的水！」
還在喝水的學生馬上噴了。
喝過水的學生們紛紛跪倒在地，開始摳嗓子眼。
法庭旁聽席上，嘔吐聲、哭喊聲不絕於耳。
法庭從未有哪次像現在這樣髒，嘔吐物的臭氣燻天。
有些學生躺在地上哭喊：「救護車，我要救護車！」
「媽媽啊，我還不想死！」
「救命，快救救我！」
我冷靜地看著這些學生呼天搶地，而在被告席上的韓森林終於露出了崩潰的神色。
彈幕還在清一色地刷。
【無罪，無罪，點贊，點贊。】
【廢除死刑！人人有責！】
好像完全脫離了當前的場景。
這些彈幕當然是機器人發的了。
我輕輕一揮手，示意助手屏蔽掉機器人，真正的彈幕重見天日。
【哈哈哈，好過癮！】
【剛才還慷慨陳詞的學生，現在吐得跟狗一樣。】
【呵呵，看吧，鞭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這群聖母 SB，看你們還支持廢除死刑不？】
我靜靜看著他們哭號，有些學生終於反應過來，臉色煞白地呆坐在地上。
我問學生代表：「你們還覺得他隻是犯了一個小小的錯嗎？」
學生代表滿臉穢物，眼神呆滯，他不敢回答，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法庭。
離開前，我把那封請願書從法官席高高拋下：「記得帶上你們的請願書。」
學生們紛紛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地走出了法庭。
賀元白偷偷點了個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