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做侯府主母 20 年。
婆婆出家禮佛,我安排八抬大轎送過去。
夫君要娶外室進門,我組織六裡迎進門。
兒子整日混跡風月,我都是送錢又送人。
可隻因為一句:「娶妻如你,有辱門楣」。
我被拋棄在別院可憐地死去。
重生歸來,他們卻又都來求我管管他們,真是有病。
1
上一世,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丫鬟雲芝跪在地上哭。
「夫人,院落沒有木炭了。」
堂堂忠勇侯府,大雪的冬天竟然沒有儲炭,無非是得了某些人的命令。
如今連取暖的炭火都不給我的庭院了。
至於是哪些人的命令。
不是那個口口聲聲會把我當著親女的婆母。
就是那個求娶我時說不離不棄的夫君。
再要麼是那個我十月懷胎卻喊別人做母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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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入侯府 20 年,為整個侯府鞠躬盡瘁。
卻落了個婆母不愛,夫君不喜,兒子厭惡的下場。
幸好老天記得我,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與沈慕辰因為他要娶他的青梅竹馬做平妻的吵架時刻。
此刻,我正操起一盞茶,要往沈慕辰身上砸。
「崔念慈,你不要太過分,我隻是娶一個平妻而已,你就要發這麼大的火嗎?」
我恍然回一下神,茶盞緊緊扣在手上。
「我與如煙本就是青梅竹馬,早有婚約,若非先娶了你,我定是要娶她做正妻的。」沈慕辰理直氣壯地道。
我嫁給他十幾年,從來不知沈慕辰還有個早有婚約的青梅竹馬。
上一世我毫不猶豫地把這盞茶砸了過去,然後我與沈慕辰大吵一架,氣得嘔血,我就此落下病根。
可這一世此刻的我扣著那盞茶,揚起的手微微顫抖,一絲憤怒都沒有。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是一定要娶她。」
我慢慢放下茶盞道。
「夫君不計較柳姑娘二嫁之身,不忌諱世俗眼光,兌現十幾年前的婚約,確實是有情有義。」
「那就挑個好日子,將柳姑娘迎進門吧。」
「你真的同意了?」沈慕辰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愣在那裡。
2
上一世,沈慕辰對我的感情傷害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顧及侯府顏面。
柳如煙的確與沈慕辰青梅竹馬,也的確與沈慕辰有過婚約。
可當年她嫌棄侯府沒落,退婚嫁了戶部尚書的兒子。
三年不到,她就被人休棄。
娘家嫌她丟人,不肯接她回去。
沈慕辰倒是不嫌棄她,轉頭將人收入囊中。
侯府娶一個下堂婦為平妻,還是同僚的下堂婦,京城上下要如何議論侯府。
沈慕辰在朝堂上又要如何面對那已經是京兆府尹的柳如煙的前夫?
我的諸多考慮,在沈慕辰看來就是兩個字,善妒。
這一世便由著他去吧。
侯府的名聲,沈慕辰的前途與我有什麼關系呢?
我不僅同意沈慕辰娶,還要他娶得熱熱鬧鬧。
侯爺又要娶妻了,不到半日,侯府裡便傳遍了。
3
我的府院外頭一陣吵鬧後,我的親生沈明浩一腳踹開了我的房門。
「就這麼讓那個女人登堂入室,主母就是這樣管理侯府的?」
沈明浩今年 14,我當年生他時難產,險些死在產床上,從此身體也落下病的後跟。
生下她後,婆母說我需要靜養,就將她抱走了,這一走就是六七年。
好不容易將他索要回來,可沈明浩的眼裡隻剩下婆母。
後來我才知道婆母背地裡卻做了很多沈明浩和我這主母之間的挑撥離間之事。
沈明浩這棵樹早就在婆母的影響下長歪了。
我笑了笑,「浩兒,要娶妻的是你的父親,不是我,我不同意,但你父親堅持要娶他的青梅竹馬。」
「你作為主母也不反對嗎?難道就這樣欣然接受?你就不能想想辦法牽頭出來阻止嗎?」
沈明浩留下一串串疑問,氣急敗壞地走的。
丫鬟雲芝忙來安慰我,「公子年齡還小,夫人你可不要生氣。」
我搖頭,「他不是年齡小,而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上一世,侯府無論出現什麼錯處都是我的。
婆母生病了,是我照料不周的錯。
夫君公務比較繁忙,是我不懂分憂的錯。
就連府中丟了隻小貓小狗都是我掌家的錯。
「夫人,老爺娶親這是大事,要不要同老夫人知會一聲。」
我往雲芝手裡塞了一塊桂花糕,「知會什麼呀?你沒有看出來,浩兒來我這裡,不就是婆母撺掇來的嗎?」
4
侯府上下除了昏了頭的沈慕辰,誰不知道娶柳如煙會遭人笑話?
上一世,我帶頭反對,婆母便趁機站在沈慕辰那邊和他一起指責我,善妒。
這一世,我卻欣然地同意,看他們還怎麼串通。
婆母是很要臉面的人,她又不願意跟自己的兒子沈慕辰徹底撕破臉。
於是就讓沈明浩來鬧騰我,鬧翻了幾次,我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多費半分口舌。
傍晚時分,婆母的西廂房終於來人了。
一見到我,老嬤嬤就焦急地稟報。
「老夫人收拾了行裝,說要出家禮佛去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給夫人了。」
又是這一招,好得很。
前世就是如此,一旦有事不順婆母的意,她就眼淚一抹。
「我老了,不中用了,侯府這雞飛狗跳的,不看也罷,我這就圖個清靜出家去了。」
可如今,我抓緊安排雲芝。
「老夫人要出家,快多準備些衣物銀子,給老夫人送過去,再安排管家速速備好馬車,趁著天還亮,再晚些尼姑庵可就關門了。」
這下忠勇侯府人仰馬翻,前有侯爺要娶他的青梅竹馬,後有老夫人要出家。
而向來掌控大局穩定人心的侯夫人對此不置一詞。
我讓雲芝去取酒、煮酒賞月,再愜意不過,畢竟這場戲才剛剛開始呢。
婆母怎麼可能真的出家呢?
上一世,直到我被榨幹最後一滴血,我才知道婆母當年交給我的賬目,隻是侯府的一小部分。
婆母把持著財產,把持著兒子,把持著孫子,根本沒想過放權。
果然,婆母出家的路上被孫子沈明浩哭天喊地地逼迫回來了。
5
沈慕辰選好迎娶柳如煙這青梅竹馬的好日子,定在下月十八。
婆母終於按捺不住,領著二房、三房叔叔、叔母、弟媳、侄媳浩浩蕩蕩地坐滿了我的院子。
上一世每月十五,我都會按時集結賬房,一並邀請大家用膳賞月。
可這次眾人望著面前的一盞清茶面面相覷。
「崔念慈,你就隻會使這種下作的手段。」沈慕辰以為我故意氣得婆母要出家,故意喊來眾人卻隻給一盞茶。
「主母一點膳食而已,咱們侯府還缺嗎?我這就讓李嬤嬤送來。」沈明浩說著狠狠地白了我一眼。
「崔氏,你若受了什麼委屈,有什麼不滿意的,不妨直說。」婆母坐在主座,一臉仁慈地開口。
我算是明白了,她隻是將人喊來敷衍我。
「是啊,母親最是深明大義,定會為嫂嫂主持公道。」二房的弟媳開口。
「都說崔家你賢德出眾,依我看也不過如此。」三房的三叔。
「我爹臨死前交代你們照顧我,也沒見有人記得呀,姨母,您是這侯府的主母,可不能不管事呀。」
……
在場唱紅臉的,唱白臉的,一人一句。
我一聲不吭,隻想著,下次再有人來,茶都不許奉了。
婆母猛地一拍桌子,「崔氏,你究竟何意?」
「目無尊長,態度輕慢,是主母該有的樣子嗎?」
「崔念慈,你,你怕不是想,想什麼吧?」
我迅速屈膝俯身。
「母親說得極是,念慈目無尊長,態度輕慢,上不孝母,下不教子,無能治理侯府上下,請予念慈一紙放棄書,讓念慈歸去罷。」
這幾日我早就準備好了,眾人隻知這些年侯府日子越過越好,卻不知我在其中花了多少心血。
接下來的幾年,是沈慕辰仕途最重要的幾年,用「花錢如流水」來形容毫不為過。
上一世,我幾乎補貼上自己的全部嫁妝,才堪夠用。
這一世,誰愛掌管誰掌管,我當著眾人的面將賬本全部交給婆母。
偌大的院落寂靜無聲。
「啪」
沈慕辰砸了手中的茶盞,原打算來會審我的人也都訕訕離去。
沈慕辰留下來發了很大一通脾氣。
他是想和我吵架的,但我並不想同他吵。
「你莫要用和離來要挾我,我就會讓步。柳如煙,本侯非娶你不可。」
「娶唄。」
「你我夫妻十幾年,想要和離做夢。」
「那就不離唄。」
沈慕辰氣得手都發抖,最後一甩袖離開。
6
沈慕辰剛任工部侍郎,他若隻是娶柳如煙,尚可用顧念兒時情意來粉飾太平。
但他若為了娶柳如煙,與我和離,肯定要被同僚參上幾本。
婆母呢?從我入府起就盯著我的嫁妝。
我父親隻是沒有背景的太子太傅,我母親卻是出了名的江南首富之女,我出嫁時的紅妝,十數裡,轟動京城。
若是和離,我定要帶走那些已在侯府囊中的嫁妝。
這次當眾發難,我本意隻是想要交出掌家權,可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婆母竟然同意柳如煙進門了。
我了解婆母,她和沈慕辰一樣,認為我眾目睽睽之下提出和離是為要挾,幹脆反其道而行之,想倒逼我認錯。
可惜算盤落了空,婆母還安排沈明浩隔三差五地來鬧一場,我無所謂。
7
婚禮那日,婆母臉色難看極了。
尤其不知是哪個下人辦錯事,將帖子發到了柳如煙的前夫頭上。
那前夫也是個妙人,竟然還來了,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婚禮第二日,婆母故意當著我的面將賬本、地契等一應交給柳如煙。
柳如煙同上一世一樣,人矯情,嘴巴很甜,沒幾日將婆母哄得眉開眼笑。
沈明浩也十分喜歡她,畢竟她不會催他讀書,亦不會管他是否晚歸。
很快,我這方院落就幾乎被人遺忘。
沈慕辰忙著與他的新夫人新歡。
沈明浩忙著滿京城吃喝玩樂。
婆母忙著與新媳婦情同母女。
我呢,夜晚降臨時,換了身衣裳,從隱蔽的小門走出了侯府。
8
長公主一直致力於推行女子上學,求賢若渴。
侯府忙著娶新婦時,我隱姓埋名給她寫了三封信,不出所料,她要見我。
上座的是長公主,她面露驚詫。
「忠永侯夫人。」
「殿下,臣女前太子太傅崔克之女崔念慈。」
我的父親是備受敬仰的太子太傅。
從小我跟著父親博覽群書,三歲成詩,七歲成章,十歲那年,我的一篇《江南賦》在京城廣為傳閱。
隻是父親說我到底是女兒身,不宜太過招搖,隱去了我的名諱,說是他在江南的一位學生所做,我也曾憤懑,曾立下豪言壯志,此生必不輸於男兒。
嫁入侯府二十年,再回首,我已然不記得當年的模樣。
這一世,我會找回自己。
見我之後,長公主並未因為我的身份有所顧忌,反倒非常驚喜。
「夫人賢名遠播,世家之典範,想不到竟有此才思,且有此膽識。」
我因長公主所需,化名為水鏡先生,遊走於京城各大茶館。
不出一個月,京中出了名的女先生,博聞強識、談古論今的消息傳遍四方。
每日我由小門出入,出去之後換成教書先生的衣服,改聲色,竟從未被人發覺。
9
六個月後,侯府裡的侯夫人已經無人問津。
而長安街頭的水鏡先生炙手可熱。
長公主與我一次談話。
「念慈,接下來的路,你的身份恐怕多有不便,是否需要本宮助你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