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被兒子狠狠背刺的謝夫人現在正捂著心口,好像馬上就要暈過去了。
我狀似關心地問候了一句,趕緊催還跪在我面前的蘇皖。
「趕緊去扶你婆母啊,愣著做什麼!」
這會兒不趁著她被氣得發懵把名分定下來,等她反應過來你連謝氏門都進不去。
隻可惜謝夫人不愧是歷經風雨的世家主母,她本來是想暈過去把這事兒混過去的,聽完我的話愣是沒敢暈,生生把自己掐醒。
她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揚起手邊的手杖,重重砸到了謝明德的背上。
她這一下用足了力氣,謝明德當場便慘叫一聲,癱軟在地。
她尤不解恨,又持杖打了上去,一直到謝明德翻著白眼暈死過去,她才停手。
蘇皖痛哭著想要攔她,也跟著生挨了幾杖。
謝夫人沒管她,隻是喘著粗氣說:「我兒子犯了錯,確實該罰。但男子年少慕艾也是人之常情,我在這裡向公主許諾,在公主嫁進來之前,我會親自動手清理他的後院,還請公主饒他一回。」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脫簪跪地,朝我行了個大禮。
我笑了起來。
「不愧是大家主母,手段硬,身段軟。」
「能把男主生生打昏過去,這手段確實夠硬。」009 敬佩道。
我卻笑而不語。
我說的手段硬可不單指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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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累了,今天我的活動量已經超標了,我迫不及待要回我的公主府,躺在我柔軟的榻上,好好睡一覺。
走之前,我還頗具人道主義的把蘇皖安排在了謝府不遠的客棧。
畢竟,蘇皖哭鬧著要去照顧謝明德,可惜謝夫人連眼角都沒給她,連她的賣身契一並丟了出來。
於是 009 又愁起來了,死人文學死人文學,現在蘇皖謝明德看著已經心意相通了,蘇皖要怎麼死呢?
總不能讓我去殺吧。
那不把仇恨牢牢掛在我身上了。
它一愁就來話痨,一話痨就來騷擾我。
我讓它老實等著。
沒兩天,就傳來消息,蘇皖死了。
與驚訝的 009 不同,我隻是笑著摸了摸瓶子裡的梨花。
我說了,謝夫人是個手段很硬的女人。
「這枝梨花枯了,換束花吧。」
……
三月之後,便是我與謝明德的婚期。
是的,雖然我砸爛了謝氏的大門,讓謝氏的主母當街朝我下跪,但根據劇情的不可抗力,謝氏還是得老老實實地把我迎進門,讓我給他們的嫡長子謝明德做夫人。
6
「謝夫人大概不喜歡我這個兒媳。」
我神色有些黯淡地對 009 說。
但還沒等 009 絞盡腦汁地安慰我,我就話鋒一轉,喜笑顏開地說:「沒關系,我也不喜歡她這個婆婆。」
「哈哈,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婆媳啊!」
我爽朗道。
009 被我搞得情緒也是亂七八糟,過了好久它才一言難盡地問我:「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不去當這個兒媳婦的……」
我是最受寵愛的公主,便是當日打上謝府的門被御史臺參了,我父皇也不過是笑說了一句華光氣性還挺大,便輕飄飄揭了過去。
009 覺著,我要是非要死要活的不嫁,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為什麼不嫁?」
我坐在銅鏡前,欣賞著自己的鳳冠霞帔。
「除了皇室,謝氏是名門裡最有錢的,有錢裡門第最高的,我不嫁謝明德,難不成讓我找些販夫走卒嗎?我可丟不起這個人。謝明德起碼長得好看。」
「你可以找一個愛你的,對你好的。」
009 垂死掙扎,然後被我一語擊破。
「對你好可以裝出來,但好看是裝不出來的。」
說完這句話,我施施然起身,扶著竹影的手走出了宮門。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整座京都都在為我歡呼。
我的鳳鸞車架後,是我的一百二十臺陪嫁以及五百個膀大腰圓的府兵。
從上到下寫足了四個字「我不好惹」。
「你不像是去謝家成親的。」
009 客觀地點評:「你像是去謝家砸場子的。」
我端坐在新房裡,微笑著不發一言。
謝家要是聽得懂人話還好。
要是聽不懂,我確實也略通一些拳腳。
入夜後,謝明德挑下了我的蓋頭。
今日,他穿著紅色的喜服,眉目如畫,膚色如玉,整個人都透著潋滟的光彩。
此等美色,讓我的眼裡忍不住泛出笑意。
我柔聲跟他說:「夫君,該就寢了。」
可沒想到,謝明德卻臉色大變。
他一把護住自己的衣衫,整個人面色鐵青,如臨大敵地看著我。
「夫君?」
我有些不解地向前一步,卻被謝明德厲聲喝止:「你別過來!」
見他如此,我的神色也冷了下來。
「驸馬。」
我的聲音很冷,試圖提醒謝明德,讓他搞清楚他現在的身份。
可謝明德充耳不聞,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個牌位。
上面端端正正地寫著:謝明德之妻蘇皖之位。
「啊,他掏出來了!」009 尖叫著。
掏出牌位的謝明德像是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牌位,眼中是不加掩飾的愛戀與懷念。
「華光公主。」他說。
「我知道你身份尊貴,家世顯赫,逼著我不得不娶了你。但是那又如何呢?蘇皖才是我真正深愛的人,是我此生認定的妻子,即使她已經死了。而你,你就是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當然,我也不是一個惡毒的人,我既然娶了你,那便對你也是有一份責任。這樣吧,你現在對著蘇皖的牌位執妾禮,隻要你承諾你永遠不會動搖她的正妻之位,我也不是不能與你將錯就錯,如何?」
7
謝明德施施然轉頭抱手看著我,語氣居高臨下,仿佛施舍了我了不得的恩澤。
他還補充了一句:「不用謝我,要謝就謝皖兒吧,是她的善良讓我願意給你一個嘗試的機會。」
他死定了。
看著我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臉色,009 飛快地給自己下單了一個賽博木魚,咣咣咣開始為謝明德祈福。
我的心裡則是激蕩著兩種洶湧的情緒。
一種是懊悔!
又不是不曉得謝明德要做出什麼事情來,為什麼不聽 009 的幹脆想辦法退了親,非要犯賤嫁過來,把自己的臉貼上去讓謝明德羞辱?我好日子過多了非要找點苦頭吃嗎?
一種是憤怒!!
我在心裡瘋狂地爆粗口——這個賤人,謝夫人當日還是打得輕了,怎麼沒直接把他打死!
你什麼身份什麼地位,敢讓我給牌位行妾禮?還是在大婚當日?
你們謝氏活完今天就死是吧,你的九族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我隻覺得胸口怒火熊熊燃燒,氣到極致,反而笑出來了。
「來人。」我笑著說。
「給我把驸馬爺綁了,吊起來清醒一下!」
……
新房這邊的動靜並沒有瞞著人,很快,謝家主與謝夫人便趕過來了。
在他們面前,鼻青臉腫的謝明德被我拿臭抹布堵了嘴,晃晃蕩蕩地吊在鳶院子裡最高的那棵樹上,風吹過來,他便跟著繩子顫顫巍巍地搖晃。
看起來像個吊死鬼。
而我則是站在一邊,指揮著宮裡的嬤嬤謝府的恭桶通通給我收拾過來。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謝夫人面色慘白,尖叫一聲便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把謝明德放了下來。
「兒啊,我的兒啊!」
伴隨著謝夫人的哭嚎聲,鐵青著一張臉的謝家主向我發難。
「華光公主!我謝氏雖然比不得皇室尊貴,卻也絕不會任人欺凌!此事如果你不能給老夫一個交代,便是鬧到陛下面前去,我也要討一個公道!」
他說得鐵骨錚錚,倒真有些清流世家的味道。
隻可惜,這些世家看著光鮮亮麗,內裡卻是蛇鼠一窩,一個比一個齷齪!
我不想髒了自己的口舌,一個眼神過去,竹影便站了出來。
「謝家主此言差矣。」
竹影見了那個牌位,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現在有了發泄口,更是口舌如刀。
「我家公主滿懷誠意嫁到你謝氏,方方面面給足了你們面子。但你們又幹了些什麼?且不說公主未入門前便有人鬧上門去,今日更是將牌位帶入了新房!」
竹影素手一指,眼神如刀。
「你們謝家教養出來的好驸馬,竟然讓公主向著那個奴婢的牌位執妾禮!你謝家好大的臉面,好大的膽魄!」
「這不可能!」
事關重大,謝家主想都沒想便一口否決。
「可不可能,謝大人進去看看便知道了。牌位就在裡面,總不能是我放進去的吧。」
我微微笑著,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8
謝家主的臉色瞧著已經比死了三天還要白了,就連剛剛哭嚎的謝夫人,此刻也止了哭聲。
院子裡是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風吹著大門,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此事實在是太過離譜,離譜到像是真的。
謝家主看著那個大開的房門,恍惚覺得那裡面不是他精心布置的新房,而是龍潭,是虎穴,是他謝家上下百八十口的斷頭臺。
但他最後還是走進去了,他心裡抱著一股渺茫的希冀。
萬一公主是編的呢?
然後下一秒,他就看到,新房裡,那個牌位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正中……
轟隆!
天塌了!
謝家主的大腦一片空白,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謝明德已經被他打得像死狗一樣了。
「夫君,夫君!」
謝夫人哭著撲在謝明德的身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不要打了,你不要再打了,你要把他打死了啊!」
謝家主的眼睛也是赤紅著。
謝明德是他的嫡長子,人聰明,長得也俊俏,這是他謝家的麒麟子,是他指定的繼承人啊。
他為他求娶公主,拜訪名師,他在這個兒子身上投入了最多的心血!
他也不想讓他死啊!
可是他不能不死啊!
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們整個謝家啊!
看著那邊雞飛狗跳亂成一團,009 已經麻了。
他一邊磕著賽博救心丸,一邊問我:「你是不是打算今天就把謝明德弄死啊。弄死也好,弄死他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那我呢?」
我輕聲問:「我還會難產而死嗎?」
「當然,這是你的宿命,你要是不想死,最起碼得劇情到了中後期,我才能給你做手腳。」
那好吧。
我有點可惜地嘆了一口氣,出聲叫住了謝家主。
「公公。」我提醒他。
「別打了。夫君也不是故意的,說不定,他是被什麼東西魘住了得了失心瘋呢?」
我的話音剛落,謝夫人眼裡便立刻爆發出了光彩,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迫切地說:「是魘住了,是魘住了!公主說的對,明德一定是被什麼妖孽魘住了,這才發了瘋!」
而有了我給的這個臺階,謝家主也停了手。
他喘著粗氣朝我拱了拱手:「公主大義。」
我受了他的禮,便也願意給他指一條生路。
「我之前看《醫事別錄》記載,金汁可解失心瘋。」
金汁,便是糞水。
此刻,剛剛被嬤嬤收起來的謝氏上下所有的恭桶都集中放在了一起。
謝夫人不顧惡臭,衝上去拿起竹瓢,毫不猶豫地扒開謝明德的嘴……
9
謝明德嗚嗚地掙扎著,可惜他的雙手被謝家主摁住,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糞水被塞進了自己喉嚨裡然後被人一捋喉結,逼著吞咽進去。
他吞得不情不願,一勺金汁有大半會漏在衣服上。
淡黃色的糞水伴隨著惡臭,在院子裡飄蕩開來。
我心裡看得痛快,卻也忍不住掩住口鼻,幹嘔起來。
這可真是,太惡心了。
我止不住地幹嘔,連換了三個院子,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至於謝明德,我聽說,謝夫人足足給他灌了半桶金汁,才放手讓他暈過去。
……
謝家主與謝夫人似乎是鐵了心要讓謝明德吃教訓。
這兩天,我聽說道士神婆一波波地被召進來。
黑狗血,公雞血,不論是什麼血,隻要是傳言能治失心瘋的,謝明德通通都潑了一遍。
他現在日常飲用水是符水,睡得是豬圈,每天還要用公雞血洗澡。
「我那天去瞧了一眼,誰還能看出那是謝氏的麒麟子啊,分明是個乞丐!」
竹影繪聲繪色地給我描述著。
「促狹!」
我笑著點點她的鼻尖,問 009:「什麼時候能到劇情中後期?」
「等謝明德恢復過來,給你找乞丐吧!」
我捏了捏鼻子,倒也沒什麼不滿。
又過了兩個月,謝明德才被送了過來。
據說,他的失心瘋已經好了。
那天,我剛剛沐浴完,將如瀑的長發搭在架子上曬月亮。
謝明德悄悄走了進來,拿起放在一旁的軟布,溫柔地為我擦拭頭發。
我未嘗察覺有異,是 009 的提醒,才讓我發覺不對。
「驸馬。」
我柳眉微挑,慢聲道:「你來做什麼?總不能是又讓我朝著牌位執妾禮吧。」
「公主說笑了。」
謝明德臉色倏地一緊,又很快溫軟下來,他柔聲含笑:「那時我被女鬼魘住了,冒犯了公主,若不是公主火眼金睛,我便真要犯下滔天大禍了。」
說完,他還像模像樣朝我行了個禮:「小生在此謝過公主恩德。」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風流倜儻的俊雅。
「呦,他轉性啦?」
我微微有些吃驚,問 009。
「不會吧不會吧,他不會是真的想和我和好吧?」
「不會的。」
009 安撫我:「男主對女主忠貞不渝,一心一意。你就是在他面前把他九族都殺了,他也不會跟你發生關系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