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災樂禍者不在少數,然而法官接下來的話語,卻讓所有人為之一振。
「被告證言屬實,駁回原告方指控。」
彈幕短暫停滯,很快被髒話刷屏:
【就這還不算偏心李安楉?法官是瞎了嗎?】
【建議重測,要麼是測謊石壞了,要麼是法官偏袒。】
法官並未理會屏幕整齊劃一的重審二字,轉而問訊李雨熙道:
「李雨熙,請如實回答。」
「三段視頻中,你父母是否偏愛於你?」
「我?我是原告啊,為什麼還要問我?」
李雨熙唐突被點名,語調都顫抖起來,冰冷的機械音卻一再催促:
「請如實作答提問。」
「沒,沒有。」
她垂下頭,眼角發紅:
「爸爸媽媽更喜歡姐姐,這點我很清楚…」
話音未落,她猝然發出聲尖叫,整個人險些癱軟在地。
法庭內突兀變得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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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雨熙的慘樣,明眼人都能看出是被電了。
【雨熙做了偽證?不可能吧,法庭真沒顛倒結果嗎?】
「審判法庭的公正不容置疑。」
「你們想要證據,本庭自然會拿出真相。」
進度條加載完畢,屏幕很快播放了全新的影像。
餐廳內,我被媽媽拽住胳膊,死命往裡面拖:
「快去,就說你今天生日,問阿姨碗裡剩下的你能不能吃。」
「可是媽媽,我們明明有錢,為什麼要吃別人剩下的。」
身上寬松的衣裙被扯得裸露出皮膚,在眾目睽睽下,我忍不住哭出聲道:
「我不要吃了,媽媽我們回家好不好?」
「啪!」
媽媽舉起手,狠狠地抽在我臉頰上,怒罵:
「你不吃了,老娘直播間的流量靠誰撐著?這頓飯你不吃也得吃,快去問!」
媽媽手指的那桌,坐著位慶生的小妹妹。
我不情願地上前,頂著媽媽威逼的眼神,輕聲道:
「你們快吃完了嗎?剩下不要的,能不能分我一點?」
那桌食客中,有人笑出聲:
「我還是頭一回在五星級餐廳見到乞丐。」
「小妹妹,這家餐廳你吃不起,跟媽媽換家吃吧。」
我無地自容地垂頭,不敢說話。
適時,媽媽衝上前,摁著我後腦勺道歉:
「不好意思啊,她今天生日,非鬧著要吃這家餐廳。」
「小孩子就是愛攀比,你們繼續吃。」
邊說著,她捏著我肩膀:
「快道歉,別逼我扇你。」
她嘴上說道歉,背地裡卻猛掐我大腿。
我霎時湧出眼淚,嗚咽道:
「我想吃……」
這是她事先安排好的臺詞。
那桌的女人停下筷子,嘆息道:
「諾諾,吃飽了嗎?」
小女孩乖巧點頭,牽起我的手:
「姐姐,你吃吧。」
「螃蟹很好吃的,我留了不少。」
「生日快樂。」
那天不是我生日。
卻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生日快樂。
趁人走光後,媽媽火速打開直播:
「寶寶們,先前說好的大餐今天安排上了。」
「五星級餐廳的海鮮大餐,是真下血本了,麻煩寶寶們點下關注。」
我坐在凳子上,淚痕被粉底遮掩,麻木地將蟹肉往嘴裡塞。
「別碰姐姐碗裡的蝦,多髒啊。」
媽媽說的不是妹妹的手,而是沾過別人唾沫的蝦。
【冷知識,李家夫妻的賬號,是靠海鮮大餐這條視頻走紅網絡的。】
【踩著女兒尊嚴換流量,你們腦子裝的是屎嗎?】
【面對姐姐,你不吃誰給我賺錢,面對妹妹,別吃剩下的,髒。】
【隻有我心疼路人嗎?好端端的生日全被網紅毀了。】
感受到觀眾席的敵意,媽媽畏畏縮縮地開口道:
「小孩子哪有尊嚴,安楉年齡小不記事,怕是早忘光了。」
她抬起臉,求證般問道:
「安楉,媽媽也是為了你的前途迫不得已,你能理解吧?」
「吃完那餐飯後,我吐了整宿,第二天死活不願意直播。」
「你為了逼我,硬生生把衣架都打折了。」
我依舊笑著,眼底毫無溫度:
「媽,你不該爭取我的理解。」
「而是我的諒解。」
「忘恩負義的東西,光記仇也不見你記得點好。」
媽媽的吼聲被第二段視頻掩蓋,我扭頭,不再看她。
視頻拍得不算清晰,鏡頭沾著雨滴。
我和李雨熙並肩走在鄉村路邊,她叉著腰問我:
「你賣兔子賺了那麼多錢,憑什麼不給我買冰棍吃?」
她說的賣兔子,是節目組規定售賣商品換積分的環節。
我沿路叫賣,卡準放學時段賣出高價。
而她的兔子,早早就被她放跑了。
「兔子多可憐,我們不該拿它當商品,應該還它自由。」
這段通過後期剪輯,立住了李雨熙善良清純的人設。
「因為錢是我賺的。」
我不願與她糾纏,正欲抽身,李雨熙抓住錢包,反手狠狠一推。
雨天路道湿滑,我猝不及防滾下路道,跌倒在泥濘的田地裡。
兩邊的雜草比人高,待我抬起頭時,早已不見李雨熙身影。
膝蓋被磕破出血,滿身掛滿泥濘,我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雨越下越大,連續滑倒第三次後,我趴在地上,胸口起伏。
哪怕那時的我面無表情,我卻很清楚,我是在哭的。
媽媽很反感我哭,我卻經常淚失禁。
時間長了,我便學會了如何哭得悄無聲息。
直到暴雨停息,導演察覺少人,才從田地找到我。
回到住所時,妹妹抱著兔子玩具,笑得無比開心。
爸爸媽媽簇擁著她,嘴角的弧度在看到我的瞬間垮掉:
「去哪玩得這麼髒?」
「為什麼不管我?」
我的疑問被他們煩躁地呵斥打斷:
「又得洗衣服,你就不能學你妹妹,給我們省點心。」
渾然不覺我膝蓋被擦破皮,還在出血。
看著坐在爸爸肩膀騎大馬的妹妹,我收起抽屜的剪刀。
【怪不得李安楉寧願弄壞玩具,都不分給李雨熙,又當聖母又佔便宜。】
【最後還是導演抱回李安楉,李家夫妻壓根沒留意少了人。】
【回旋鏢來得真快,剛剛罵李安楉的人啞巴了?】
「住宅離田地不遠,李安楉有攝像機跟著,丟不了。」
爸爸擦著額前的汗,據理力爭:
「她平時就野,總見不著人影,鬼知道上哪找她。」
「再說了,小孩子磕磕碰碰多正常,是她運動少了,身子骨弱。」
【能不能閉上你的臭嘴?爹味燻到我了。】
屏幕跳出加粗的話語,讓爸爸訕訕閉嘴,臉黑如鍋底。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真相影像了。」
同一場婚禮上,伴娘堵門鬧道:
「新婚快樂,祝新人珠聯璧合,百年好合。」
「接新娘進門,紅包給進門!」
我出席婚禮隻為走過場,便未參與堵門。
她們鬧著,門外突然變得安靜,正當伴娘們翹首以盼時,門扉猛地被撞開,正中一人臉頰。
我眼睜睜看到伴娘被齊齊撞倒在地,五六個伴郎舉著水盆,將水盡數潑到她們臉上。
「沾福氣嘍——」
他們叫著,手胡亂在伴娘身上摸索。
被撞腫臉的女孩掙扎地後退,哭喊道:
「住手啊,我都說放開了!」
「她害羞了,兄弟們給點力,說不準還能同喜呢。」
對於伴郎而言,女孩的尖叫成了調劑。
「你不管嗎?」
我看向床鋪上的李雨熙,她晃著腳,滿不在乎:
「都是朋友,開玩笑而已。」
「你別小題大做。」
「敢觸了我婚禮的霉頭,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她頗具警告意味地瞪我一眼,撫掌道:
「誰能讓我姐妹叫得最歡,到時候捧花就往誰手上丟!」
在她的示意下,伴郎下流的視線隨即黏在我身上。
哭喊聲依然在繼續,我戳了戳欺身壓在女孩身上的伴郎。
他頭也不回地喊道:
「等下,玩完就來寵幸你。」
「哥,看看我呀。」
我嬌滴滴的喚聲讓他一僵,嘴角壓不住地轉頭:
「寶貝急什……」
他話沒說完,我直接抡圓胳膊,一拳揍在他臉上。
伴隨著悶響聲,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哎呀。」
我訝異地掩唇:
「沒想到他這麼開不起玩笑。」
我起身,站在另外一位伴郎面前,抽出袖子中的美工刀:
「哥,要來玩遊戲嗎?」
「賭我敢不敢用這把刀,把你物理閹割了。」
房間的空氣近乎凝固,伴娘互相攙扶地站起,女孩捂著臉,破口大罵:
「李雨熙你個王八蛋!」
待她們離開房間,這場鬧劇才終於落幕。
李雨熙嘖了一聲,不悅道:
「掃興。」
而接下來,便是我拿彩禮開玩笑,故意破壞婚禮的全程了。
【好惡俗的鬧伴娘,跟李雨熙當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這叫猥褻,不叫婚鬧。】
【她們全妝出席,卻被你當作伴郎牽線的祭品,李雨熙,你對得起這些好朋友嗎?】
【我作證,我是在場的伴娘,姐姐抡倒畜生時我真的愛死她了。】
三段視頻播放完畢,我和李雨熙的風評徹底逆轉。
原先替李雨熙鳴不平的粉絲銷聲匿跡,相反,超話廣場內不斷有人脫粉轉黑。
【又有站姐脫粉回踩了,代言都開始刪除搞切割了。】
【粉絲量都快少一百萬了,水軍洗地都洗不過來。】
「第二環節,我們會隨機提問,驗證二人所說是否屬實。」
「開庭前答案已經收集完畢。」
法官機械地語音陳述著:
「首先是原告李雨熙。」
屏幕上播放了法庭開始前的採訪影像。
「父母偏愛李安楉這件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很小就知道,父母生我是為救姐姐的命。」
影像中的李雨熙眼泛淚光,侃侃而談:
「所以,同樣一碗面條,姐姐能有雞蛋,我卻沒有。」
「聽聞你經常做慈善資助孩童,這點跟父母有關嗎?」
「算是吧,我想彌補童年的自己。」
「在演戲期間,你有過違法行為嗎?」
「當然沒有,天啊,你怎麼會問我這個?」
她這番真情流露的言論,卻並未打動太多人。
除去洗地的粉絲,觀眾大多都持觀望態度。
【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被鱷魚的眼淚騙多了,很難再相信你了。】
【熙熙每年上百萬的捐款可騙不了人,人無完人,她有瑕疵才真實。】
「根據本庭檢測,上述內容皆與事實不符。」
機械音響起時,消息再度霸滿屏幕:
【全是假的?她嘴裡還有真話嗎?】
【敢情綠茶才是姐姐演戲的統治區啊。】
「接下來開始播放真相視頻。」
「等等!」
法官的話語被打斷,李雨熙臉色慘白,急切道:
「我放棄上訴,這場審判可以結束了!」
「來不及了。」
回答她的不是法官,而是我:
「審判法庭一旦開始,就不可能停下。」
誰都無法阻止。
李雨熙絕望地閉目,壓根不敢看向屏幕上的影像。
畫面一轉,媽媽正在廚房下面:
「面條吃到雞蛋的人,要承擔一周的家務哦。」
玩著手機的李雨熙嘟嘴道:
「你直接放安楉碗裡唄,我又不喜歡吃雞蛋。」
「可我都做三周的家務了。」
我委屈道:
「況且雞蛋都壞了,下進去整碗面條都是酸的。」
「能怪誰?誰叫你手氣差,每次挑中有雞蛋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