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阻止連環殺人犯陳白生,我被派往三十年前的他身邊。
組織給我的任務是收養仍是小豆丁的他,將他帶離原本腐爛的人生。
然而當我睜開眼睛時,床側一個眉眼狠戾的年輕男人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是十年前的,已經經歷過猥褻、霸凌、輟學、群毆的青年陳白生。
而我的身份,是他懷有身孕的初戀女友。
也是他殺死的第一個人。
1
「誰呀?」
伴隨著劇烈的敲門聲,我眯縫著眼睛從床上爬起,雙手不適應地託起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這是我穿錯時間點的第二天。
距離我的死亡日期,還有不到三個月。
我摸了摸肚子,嘆了口氣。
貓眼外是滿額細汗的年輕男人,皮膚黝黑,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我認出他是陳白生身邊的人,定了定心神,打開門。
男人喚了我一聲「嫂子」,動作利落地將手中袋子遞給我。
「陳哥讓我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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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香氣透過保溫袋襲入我鼻腔,我掂了掂明顯分量不輕的袋子,笑著問:「你吃飯了嗎?一起吃點吧?」
男人連忙擺手,「吃過了吃過了!嫂子您自己吃就行!」
說完還忙不迭補充了一句:「陳哥這兩天忙,可能晚點回來,他叫我和您說一聲!」
陳白生怎麼可能叫人和我交代他的行程。
我嘆了口氣,自知是面前青年的自作主張,原本客套的話也帶上幾分真誠:
「好,謝謝你,我知道了。最近天氣熱,你們跟著他真是辛苦了,我給你拿瓶水。」
陳白生家沒有礦泉水,倒是有不少時下正興的電解質飲料。我不顧青年的推辭硬遞給他一瓶,還問有沒有人和他一起來。
「沒有沒有,就我一個!」他連忙擺手解釋。
「差點忘了,嫂子肯定還不認識我!我叫唐正,您叫我小唐就行!」
我笑了下。
我怎麼可能不記得這個名字呢?
陳白生開始逃竄作案之後,就是面前的唐正接手了他留下的龐大集團。
明明從陳白生白手起家開始就是他一直在忠心地跟隨,對於陳白生的去向他卻是一問三不知。
「程警官,不好意思,我確實不知道陳哥去了哪裡。」
在我邏輯清晰的逼問下,這位優秀的青年企業家頭腦冷靜,即便坐在審訊室裡仍然泰然自若。
我們都明白,集團的交接不會是一朝一夕的事,可唐正永遠有辦法將我所有尖銳的問題圓融地推回來,從容的姿態仿佛是天生的資本家。
「沒有幫到警方,實在是我身為公民的遺憾。」
而現在的唐正卻青澀稚嫩,完全想象不到他未來一邊正好領帶,一邊微笑著說著挑釁我們的話的模樣。
可陳白生……
我想起剛剛來到這個時空時,陳白生夜半醒來看到我時的表情,不由得抿緊嘴唇。
那種眉宇間渾然天成的兇戾,從他有照片的時候開始便從未變過。
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那天晚上,他究竟是被我下意識觀察新環境的動作驚醒了,還是……
原本,他就在一直看著我?
明明現在是酷熱的三伏天,我的身子卻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
幸好唐正已經拿了飲料離開,沒有看見我此時這副狼狽的樣子。
我又一次將手撫上自己隆起的肚子。
在執行這項任務之前,我剛從警校畢業不久,連戀愛都沒談過,更不要提生育子女了。
如果不是意外穿錯了時間點,我現在應該已經收養了幼年時期的陳白生,將他從家庭暴力的漩渦中拯救了出來。
可現在的陳白生已經二十三歲。
被生父毆打,被繼父猥褻,在生母生下繼父的兒子後淪為一家三口呼來喝去的僕人,在無休止的校園霸凌和家庭爭端中被迫輟學成為打架鬥毆的混混……
我曾經在他的履歷上看到的那些骯髒難堪的過去,已經盡數發生在了他的身上。
除了他還沒有殺人。
我攥緊拳頭。
隻要他還沒有開始殺人,我就要完成一個警察應該完成的任務。
阻止他。
不僅是為了拯救未來無辜喪命的那些人,也是為了拯救我現在的身份。
我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如果警方的判斷沒有出錯的話,在懷胎七月時,我會因為私自引產,成為被陳白生殺死的第一個人。
2
嚴格來說,我的這具身體實在算不上是陳白生的「初戀」。
因為陳白生對她根本就沒有感情。
羅馬不會是一天建成的,陳白生的第一桶金也是在大學城附近做小吃生意積攢出來的。
那個年代的小吃街魚龍混雜,沒什麼固定管理,好的攤位往往要靠拳頭打出來。
雖然不該這樣誇贊一個日後的殺人犯,但陳白生的腦子的確很靈活,出手也非常狠辣。
隻要看過他的發家史,便能意識到這個男人後來的身家沒有一分是天上掉下來的。
唐正等人作為他在後來集團中信任的屬下,幾乎都是在這個時期被他聚攏起來的,對他也頗為信服。
他有頭腦,有手段,又能吃苦,發家是遲早的事。
就比如他現在的小吃生意,不但搶到了人流量最大的大學城的地段,還起早貪黑不看休息日。
甚至還懂得消費男色,知道要讓長得最周正的小弟去招攬顧客。
而我這具身體的原主就是被男色招攬過來的女大學生。
和其他隻是口嗨一下開個玩笑的女生不一樣,她是真的被陳白生的臉衝昏了頭腦。
我想到兩人之間關系的卷宗記錄,忍不住一陣頭痛。
最開始是對陳白生窮追不舍,自認為年輕漂亮有文化對方不會拒絕她。
沒想到陳白生壓根不理睬她,還對她退避三舍。
如果說原本還隻是顏狗一時上頭,那後來陳白生的拒絕無疑就讓原身徹底心生鬥志。
她假借想開了的名義,要和陳白生這個「普通朋友」吃頓飯。
然後就把陳白生灌醉了,借機發生了關系。
這當然隻是好聽一點的說辭,事實上我們都認為她應該是給陳白生下了藥。
生米煮成熟飯,陳白生當然不能不對她負責任。
假如隻是這樣倒還好辦,最關鍵的是,她還懷孕了。
連大學畢業證都還沒拿到,懷孕之後,她就理直氣壯地搬過來和陳白生一起住了!
我想到此處,氣得咬牙切齒。
去他媽的,不管她怎麼想,反正既然我來了就得把這個畢業證拿到!
我聯系了原身的輔導員,看了學校的規章,打算最起碼得把學分修滿拿到畢業證。
原身懷孕以前的成績還算不錯,我努力努力,說不定還能爭取下保研。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突然聽到「咔嗒」一聲鎖響。
回到家的陳白生剛一推開門,便看見我正坐在客廳裡神情嚴肅地打電話。
我一眼瞥見他蕭索的身影,心中一動,忽地問:
「老師,結婚證算國家級證書嗎?加學分嗎?」
陳白生:?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我失望地嘆了口氣,看都沒看陳白生一眼就轉身回了臥室。
猛然遭此冷漠對待的陳白生鮮見地露出疑惑神色,原本懶散地斜靠在門上的背也下意識地挺直。
不加學分就不領結婚證了?
那孩子的戶口總歸要上吧?
3
傍晚時分,我去廚房自己炒了兩個菜。
陳白生也沒說什麼,在一旁默默焖飯,不知想到了什麼,把原本要放進去的臘腸換成了青豆。
他看著我把菜盛出來,挑了下眉。
我不解:「怎麼了?」
他:「你沒看唐正給你帶回來的飯嗎?」
我搖了搖頭。
我確實沒打開那個袋子。
第一是我覺得唐正帶回來的菜大概率也是小吃攤出品,雖然看起來色香味俱全,但一定高油高鹽,不會適合孕婦食用。
其次,盡管不想承認,但我對陳白生確實懷著警察對嫌疑人天然的警惕心理。
尤其是他昨天晚上盯著我時的眼神,總讓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經掉了馬甲。
陳白生一側唇角翹起,看起來有幾分諷意。
「怎麼,怕我下毒?」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懶得理他,盛飯時賭氣似地隻給自己盛了碗飯。
到底是被他的話激起了幾分好奇,我拆開那個保溫袋,意外地發現裡面的飯菜居然還算健康。
玉米蓮藕排骨湯,清炒菜心,茄汁焖蝦,菠菜炒雞蛋。
我抿了下唇,終於明白了陳白生詢問我的那句話的意思。
因為我剛才在廚房做的兩道菜裡,就有一道是菠菜炒雞蛋。
另一道是西紅柿炒雞蛋。
我:對不起,雞蛋。
陳白生瞥我一眼,嗤笑道:「笨蛋。」
我:……
我自覺理虧,默默走到廚房給他也盛了一碗飯。
陳白生沒再說什麼,也跟著一起進了廚房,把飯盒裡的飯菜熱了一下。
這間小出租屋裡連個微波爐都沒有,要熱菜隻能用炒鍋。
我斜睨他一眼,總感覺他在看著我不情不願的動作時嘴角處似有笑意。
走到餐桌邊時,我才發現他隻熱了湯和蝦,連同我新炒的兩道菜一起穩穩地擺在我面前。
而他的面前則隻有一片綠意的殘羹冷菜,看起來可憐兮兮。
「怎麼不一起熱一下?」我問。
「懶得熱。」
陳白生言簡意赅地解釋完,就低頭大口扒起飯來。
我沒說什麼,坐在他對面動作利落地剝起蝦。
等陳白生再次抬起頭時,我直接把一碟扒好的蝦肉推到他面前。
「吃掉。」
我的語氣不容拒絕。
「我海鮮過敏。」
陳白生啞口無言,隻得悶聲吃完了這道桌上最貴的菜。
飯後他自覺地把碗筷收到廚房收拾,我樂得輕松,從雜物堆裡找出原主的專業書,倚在床上讀了起來。
幸好原主是文科生,專業書比起來還易讀一點,前期認真學習的時候也確實用心做了筆記,讓我省了很大力氣。
我讀得正入迷,突然感到床側一沉。
是陳白生上來了。
他身材高大,原本寬大的雙人床便驟然顯得逼仄了許多。
我有點不太習慣地往旁邊挪了一下,忽然聽到他淡漠的聲音:
「你要回去上學?」
我「嗯」了一聲,上半身卻霎時坐得筆直,心想他要是敢反對,我就直接把他從床上踹下去。
令我意外的是,陳白生居然沒說什麼,反而道:「課表排好了給我一份,我讓唐正接送你。」
他頓了頓,突然轉口:
「算了,唐正不夠穩當,還是我來吧。」
似是不大適應我此時看向他的目光,陳白生不自然地咳了一聲,「你這麼看我做什麼?」
我坦誠道:「沒什麼,就是感覺你對我還挺好的。」
卷宗裡不會記載陳白生和原主之間的相處細節,僅從我和他今天的相處來看,陳白生對我還算不錯。
捫心自問,如果換成我遇上原身這種死纏爛打的追求者,態度絕不會比現在的他更好。
陳白生面色一怔,忽地冷下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