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三年,我姐接的劇本一部比一部精彩,演哪部,觀眾就看哪部。
對家隻能吐槽一句,夏又去運氣真逆天。
在連軸轉五年拍了十幾部戲後,我姐衣錦還鄉。
兩倆豪車停在修好的三層小洋樓門口,司機和助理負責把車裡的禮品分發給村裡的每家每戶。
爸媽臉上倍有面兒,笑得合不攏嘴。
大家不禁奇怪,按理我爸媽要賣女兒,我姐應該對我們避之不及才對。
有好事之徒提起當年的事,嘲笑我姐連初中沒讀完就被逼著相親去。
爸媽心都提起來半截。
卻聽見我姐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些都是我做女兒應該做的。」
爸媽的心又放了回去。
回家後,爸媽把大姐請到洋樓三層的主臥,說那一整層都是姐姐的。
有鋼琴室、舞蹈室、健身器材,除卻牆壁上的斑駁印記,倒還真像那麼回事。
以往這些都是屬於夏天賜的,他還要請些社會上認的大哥小弟回來玩。
大姐沒揭穿他們。
緩緩拉開偌大的行李箱,拿出一手提箱的金銀首飾遞給媽。
我媽歡呼雀躍,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夢娣啊,這是都是給……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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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點點說是,經紀人禮貌解釋姐姐的藝名。
我爸搓搓手,眼裡的期待不亞於二姐三姐。
經紀人拍拍手,男助理恭恭敬敬地攤出手心、一把聖潔大氣的車鑰匙就這樣呈現在他面前。
我爸激動得說不出話,抓起車鑰匙試豪車去了。
二姐三姐吵鬧著:「大姐,我也要我也要!」
夏天賜志在必得,根本不用說,他鄙夷的看了看兩個姐姐,又輕倪大姐。
大姐揉了揉腦門兒,溫和地拍拍她們的肩膀。
「別著急、慢慢來,一個一個來,都有的。」
最後在大姐的介紹下,二姐夏昭娣籤約了一個主播公司,也答應她會去互動衝人氣。
三姐夏來娣直接要了一筆錢,說要去周遊世界。
大姐略過我,徑直走向夏天賜。
明明是和善的目光,卻讓人感覺到一股透心涼。
不僅是夏天賜,我們也倒吸一口涼氣,姐姐身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但一轉眼又沒了。
「天賜,你想要什麼。」
天賜怨言道:「大姐你都先給了姐姐們,才想起我這個弟弟來,是不是偏心!」
大姐笑出聲,解釋:「那是因為姐姐知道,天賜的願望肯定是最最最有意思的,所以姐姐留到最後再問你。」
夏天賜也不再拿捏,「好吧,其實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就是我的兄弟們想見見你,順便讓你陪他們一晚。」
說完,他還很得意:「怎麼樣,這個願望夠簡單吧,不要你出錢出力,一晚上就行。」
眾人被嚇了一跳,我媽捂住弟弟的嘴不讓他說話。
大姐依舊從容地笑著,沒說話。
爸罕見的在天賜頭上扇了下,「你這小子,童言無忌也得有個限度。」
我媽一個勁的給弟使眼色:「你姐是大明星,一舉一動都被人瞧著,哪能這樣拋頭露面,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你姐的星途就毀了。」
夏天賜這才恍然大悟,給大姐道歉。
換了個新願望:「我想要每天都穿不重復的名牌衣服和球鞋。」
奢侈品之所以是奢侈品,就是要花大價錢去買名貴罕有的物件。
一次兩次還行,日積月累下來可不是個小數字。
我姐眯起眼,似乎有點猶豫。
但夏天賜一下抱住大姐大腿,口裡哀求:「求你了姐姐,同學們都想看我穿名牌,我都跟他們說了,我天天不帶換的。」
姐姐終於松口答應,爸媽也松了口氣。
本來爸媽拿到錢,去鼓搗股票金融行業,但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怎麼著上百萬就打了水漂。
最後他們認命的在家裡躺平,等著大姐每個月打生活費回來。
不過近幾年似乎又蠢蠢欲動起來。
大姐故意略過我。
他們也不會自找晦氣說還有一個妹妹嗷嗷待哺。
我在家裡跟個隱形人似的,房間最小最偏、考上大學無人問津、學費都是我找高中老師擔保貸的款。
而他們得到的一切都將付出相應的代價。
大姐星途璀璨,越來越火。
8.
距離中秋家宴後。
再次見到姐姐,還是爸媽打的電話。
等大姐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已經是過年時節,隨行而來的還有白紜。
白紜臉上的燒傷已經沒了,隻略微不平整。
星途雖毀,但跟在姐姐身邊當助理,看得出她很高興。
大姐剛下車,就被一個蓬頭垢面、油膩邋遢的老男人從身後抱住。
一口一個媳婦兒的叫。
是當年爸媽跟她說親的男人。
眾人詫異,沒料到還有這一出。
大姐臉色一變,伸出手狠狠打了那男人一巴掌。
牙齒都掉了兩顆。
我姐怒斥:「我不是你老婆,你再胡說信不信我把你送進監獄。」
誰知,那老家伙聽後,更來勁了。
張牙舞爪地上前、咧著嘴笑:「咋不是,你就是我媳婦兒,你爸媽收了我整整五十萬!快,快跟我回去生娃娃,不然你想在這兒也行。」
說著,就要脫褲子。
圍了一群人看笑話,我姐被氣得臉色發青。
爸媽急忙拉住他,氣衝衝:「吳老頭兒,那五十萬我還你了,字據都還在呢,你是不是吃醉酒腦子不靈醒。」
周圍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打趣起來。
【夏家的,這是你女婿呀!】
【哎呦,這可不是大明星曾經的未婚夫嘛。】
【你們三姐妹,趕緊把你們姐夫扶進去,好跟你們生小侄子。】
一人一句笑話,把我姐和吳老頭兒扯在一起。
爸媽面上訕訕的,似乎擔憂姐姐會因此遷怒他們。
幾個姐姐也被這吳老頭駭人的模樣嚇得不敢上前。
我正想找棒子把那老頭敲走,餘光就瞥見白紜不知從哪兒拿了根鐵棍,用力一擊,打在那男人的背上。
他暈了過去。
白紜指著眾人:「誰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對你們不客氣!」
隨後將鐵棍重重扔在地上。
吳老頭被我們一家子送進警察局。
走出公安局,爸媽連忙拍拍手,如釋重負,像是剛經歷過一場浩大的劫難。
飯桌上,爸爸還在吹他剛才的功勳。
「說時遲那時快,要不是我反應快,一把抓起他的衣領甩進我車後備箱,再把他送進警察局,估計他早就逃走了。」
大姐驚魂未定,她並未仔細聽爸媽的話。
二姐三姐奉承著,我爸面子上得意極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接下來肯定就要央求大姐為他們辦各種事了。
但在他們開口前,白紜姐拿出手機,在我姐面前說:「你快看熱搜。」
不僅我姐,我們全家人也都拿起手機點進去。
這一看,簡直不得了。
有人把下午在我們家門口,吳老頭兒騷擾我姐的事錄視頻發了出去。
且,那個視角應該是從夏天賜站的位置。
大家的視線紛紛看向夏天賜。
他面色略帶不自然,摸摸鼻子:「你們看我做什麼。」
本是局促,但落在眾人眼裡,卻是心虛。
二姐大發善心,好心提醒:「你去看看熱搜,是不是你的傑作?」
夏天賜這才打開手機,熱搜底下的評論不堪入目。
這是本人的一道陳年老疤,卻被黑子戲謔欲擒故縱。
粉絲力挽狂瀾、路人紛紛憐愛,但抵不住一個致命的點。
路人怒罵我姐是「伏弟魔「,「聖母心「。
粉絲咒罵我們這一大家子是吸血鬼,各博關站,還鬧上熱搜,讓我姐拿出個態度。
夏天賜看完反駁道:「這不是我錄的,不信你們查我手機!」
二姐哼了一聲:「你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粉絲越生氣、事情鬧得越大,大姐的商務就會掉,我們的日子還能這樣好?」
三姐說風涼話:「誰知道呢,要真是你,不早毀屍滅跡了,你一向最討厭我們這幾個姐姐,我看就是你。」
爸媽沒出聲,大家都默認是夏天賜做的。
也隻有他有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
夏天賜撂下:「不是就不是,愛信不信。」
爸媽也被氣得暈頭轉向。
我姐站起來,說:「夠了,讓我安靜會兒。」
花粉本質慕強,喜歡雷厲風行的大女主。
我姐背後有這麼一大家子吸血,能有頂流那樣的粉絲體量,非常不容易。
當晚,我姐發了條微博。
「我很好,希望大家別擔心。「
粉絲也是恨鐵不成鋼。
【姐,這麼多年從未對你說過重話,但凡你的家人對你像個人呢。】
【山高水長,伴君至此,珍重。】
【粉絲受不了這窩囊氣,走了。】
9.
從小,我的聽覺就極為靈敏。
整個四樓也隻有我與大姐住,我聽見她壓抑的痛苦嗚咽。
我走了過去。
大姐似乎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指節被她自己攥的泛青,臉色也極其慘白,牙齒幾乎要把下唇咬爛。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我從沒見過大姐如此傷心脆弱的模樣。
她一向堅強、從容、淡定。
哪怕面對心懷鬼胎的家人也勝券在握。
我先開口,說出的話連我自己也不信:「大姐,奪運的術法生效,不但反噬了那些貪心不足的人,也反噬到了你,對嗎?」
她微微一頓,繼而說起:「我倒是忘了,你在風道長那兒待過幾年。」
我點點頭,看著大姐滿頭大汗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些可悲。
有些人天生就能擁有偏愛。
而有些人,卻要堵上性命和自己的後半生,才能換來片刻的喘息和自由。
「大姐,收手吧。」
「以你現在的能力和名氣,逃走,讓他們永遠都找不到,以後好好的,平淡的過日子,不是不可以。」
大姐這樣的人,沒必要用自己的命綁定那奪運的術法,和他們同歸於盡。
大姐「咔嚓」一聲點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她蒼白著臉咳嗽了兩聲,又看了我一眼,熄滅了。
她說,「你不懂。」
我確實不懂。
但是……
「師傅說,我是天生的道骨,生來就是要問道的料子,所以,你如果想,我可以幫你解咒,以後,你就不用每天都承受借運反噬的痛苦了。「
姐姐漂亮精致到極點的臉藏在一半陰影裡。
她忽然伸手,第一次摸了摸我的頭,卻仍舊是那句話。
「你不懂。「
「快去睡吧。「
她手指觸碰到我的那一瞬間,我握住了她的指尖。
姐姐臉上露出一抹驚訝,我猶豫了片刻,刺破了她的指尖。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置身事外。
但這一次,我想知道,為什麼姐姐寧願每天忍受宛如剜心一般的反噬之痛,也要和家人同歸於盡。
10.
我看到了姐姐的以前。
夏夢娣。
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來割豬草、洗衣,夜幕放學回家還要撿柴、煮雞食的夏家長女。
在學校,她因為出眾的外貌被嫉妒、被表白、被陷害。
回到家,又被疲憊的家務和爸媽怨聲載道的打罵壓得喘不過氣。
可即便如此,她也從沒有放棄過生活。
她細心照顧我二姐和三姐兩個妹妹,不想讓她們走上自己的老路。
可是,二姐好自私。
她會將自己偷吃過的雞骨頭塞到大姐枕頭底下,害大姐挨了不止多少打罵。
三姐虛榮。
為了一朵新頭花,她偷走大姐寫滿密密麻麻筆記的筆記本賣掉去。
還把大姐辛苦忙碌攢了很久很久,準備買一雙不會把腳磨的鮮血淋漓的新鞋子錢偷走。
那時候,我剛剛兩歲不到,牙牙學語。
五弟剛出生,整天被爸爸媽媽寶貝一般抱著哄著。
大姐光著一雙滿是血泡的腳,站在破敗的院子裡抱著啼哭不止的我哄,滿臉都是絕望和迷茫。
後來我四歲那年,成績很好的大姐被逼著輟學打工,又被逼嫁給村裡的老鳏夫。
我看到,那時候大姐漂亮又麻木的臉染上了絕望。
她想死,但老天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有個人叫住了她,看了她幾眼後又搖頭離開,嘴裡嘀咕著:「臉是個好苗子,就是眼神太呆了,估計吃不了演員這碗飯。」
「撲通」一聲,大姐跪下了。
星探嚇了一跳,大姐求他。
「我可以,我想當明星,想掙錢,我想,活著……」
星探還以為遇到了瘋子,驚恐的想要離開。
大姐跪在地上,聲音泣血的哀求。
大姐確實很聰明,她知道,爸媽壓榨她的一切都是為了錢。
可錢啊,窮人是賺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