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快要起衝突,我趕忙走過去拉住正欲還嘴的廖查,擋在他面前說: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們無關。」
正是午飯的高峰期,短短的一兩分鍾,周圍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得水泄不通。
兩層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是跟我們無關。可我們要說什麼也跟你無關吧。」
「就是,」他們的另一個同伴接話道,「現在學校誰不知道梁承希遛了你兩年,怎麼還不讓人說了。」
「宋柚,你自己願意當舔狗,怎麼還不讓人說啊。」
「對啊。我看誰還能管得住我的嘴。」
最後兩句話,剝開了這兩年血淋淋一般的事實,讓我漲紅了脖子。
而與此同時,圍在周圍的人也在小聲議論著。
我一時像個被遊街的犯人。
喜歡上梁承希,追著他跑,就是我無知又愚蠢的這兩年犯下的罪。
正窘迫得不知所措時,人群外響起一個聲音。
「宋柚。」
聞聲望去,隻見段言豐正風塵僕僕地站在那兒。
其實很多人都沒有見過他,但是這人就是天生能震懾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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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步走近時,大家已經自動給他讓出了一條路。
「我想我還是有這個能力管住你的嘴。」待走近後,他朝著剛才說話的那人說。
「你以為你是誰啊。」那人輕蔑地哼笑了一聲,「演什麼英雄救美的戲碼呢。」
段言豐並未馬上回答。
他先是抬手虛虛地攬著我,隨後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一圈,接著才冷聲答道:
「我叫段言豐。」
話落,大家一片驚呼。
13
黑色的庫裡南駛在郊區的林蔭道上。
「我們要去哪兒?」我問段言豐。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
「你想去哪裡?」
我愣怔著看他,不知如何作答。
剛才他在人群中將我拉出來的時候,我確實猶如獲救一般,隻想跟著他趕緊離開。
可現在出來了,卻是不知道該去哪裡。
好像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在提醒我被梁承希遛了兩年這件事。
車很快停下來。
「來。」段言豐下去後朝我伸著手。
我跟著下車,看到不遠處的草坪上,停著一架私人飛機。
「你……」我呆呆地望著他。
他沒應我,自顧拉著我上了飛機。
等坐下後,我又問:「我們是要去哪裡?」
他看著我笑了笑,隨後拿來一瓶水遞給我。
「放心,不會把你賣了。
「我舍不得。
「先吃飯,吃完好好睡一覺,醒來你就知道了。」
1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了學校的原因,原本從跟梁承希分手後就失眠的我,那一覺卻睡得很沉。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飛機已經降落了。
往窗外望去,能看到水天一線的大海天空。
「這是哪裡?」我起身望著旁邊的段言豐問。
「斐濟。」他回答。
15
斐濟,真是一個浪漫又充滿幻想的地方。
這裡沒有梁承希,也沒有躲不開的流言蜚語。
隻有無盡的藍天,無邊無際的ťű̂³湛藍海水。
腳踩在沙灘上沙沙作響。
海風裡透著鹹湿,陽光溫柔又清透。
在這個四面環水的小島上,我嘗試了劃船,浮潛,也乘著直升機在這個小島的上空俯瞰它天然心形的樣子。
浸泡在藍悠悠的海水裡時,我好像終於能喘口氣了。
而全程,段言豐一刻都沒離開過我。
16
我們在這個小島待了兩天。
最後一晚,是在一處餐吧裡吃的晚飯。
我心情放松了些,胃口好了一點,還嘗試著喝了點酒。
餐廳裡的氣氛很好。
南半球的居民熱情又奔放。
吃到後面,大家已經開始隨著音樂跳舞。
我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被段言豐拉著混入了隨著音樂起舞的人群裡。
那時候已經有點站不住,於是便隻能靠在他的身上。
於是在迷糊間,我聽到段言豐在我的耳邊說:
「宋柚,我這個人很無趣。
「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資本,性格上也沒什麼閃光點。
「就連年齡上也比你大很多,跟你的同齡人比起來,毫無優勢。」
他說著,不自覺地將我摟緊了一點。
「但我還是想爭取一次。
「你把我當作報復他的工具也好,拿來當作治療失戀的消遣也好。
「我都願意。
「你考慮考慮,跟我在一起,好嗎?」
音樂悠揚了些,那些湿熱的話,在耳邊顯得清晰又深刻。
大概是動起來讓血液流通了,酒意在此刻更加濃了。
段言豐微微放開我,抬手捧起我的臉,讓我看著他。
我在迷蒙的目光裡,看到那張被傳說過無數次的臉上,雖依舊一副呼風喚雨的冷峻模樣,但那雙漆黑的雙眸裡卻柔和似水。
我們在人群裡望著彼此,好久都沒有說話。
17
回學校後,廖查一骨碌跑過來問我這兩天到底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隻是說找了個地方散心。
他安慰我,說最近大家都不再討論這個事兒了,讓我別擔心。
我點頭說好。
可誰想到過了兩天,學校裡一個帖子開始傳我跟段言豐在一起了。
發帖的人匿了名,但是熱度很高,整個上午下午,大家好像都在討論這個事兒。
晚上,我回宿舍剛洗完澡,一陣粗暴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門一開,隻見梁承希直接衝到我面前質問道:
「你跟他在一起了?」
我起初沒太明白他的意思,反應了一下之後才知道他指的是段言豐。
「對啊。」他那劈頭蓋臉的質問讓我起了火,於是我順勢回答。
說完的那一刻,心裡確實很爽,也明白了段言豐之前為什麼會提那樣的話。
梁承希大概沒想到我會回答得這麼幹脆,愣了一下後才又繼續質問:
「宋柚,你現在都墮落到這種程度了?
「你這是什麼?純粹來惡心我?
「還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他的聲音很大,門也沒關,很快宿舍門口就又圍了很多人,而他還在繼續說。
「你為了報復我惡心我,就去勾引他?」
我看著那帶著嘲諷又輕蔑的樣子,不理解他現在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站在這兒的。
這人到底有什麼臉站在這兒質問我!
「和你無關。」我冷冷地回答。
「呵,」他哼笑了一聲,「和我無關?
「那是我的養父,宋柚,你的手段真是下作。
「我不喜歡你,你就去勾引我養父?
「你在哪裡學來的這些招數!」
門口的人聽著,已經小聲議論了起來,裡面夾雜著唏噓聲。
而面前的梁承希,還咄咄逼人地站在那兒等我解釋。
我看著他們,頓了頓,接著賭氣一般地掏出了手機。
18
「怎麼了?」電話接通,那邊段言豐的聲音傳來。
我開了免提,然後對著電話問:「段言豐,是我勾引你的嗎?」
電話裡的人怔了一下,隨後回答:
「不是。宋柚,是我在追求你。」
周圍安靜極了,都屏氣凝神想聽清楚段言豐的話。
「那既然如此,我現在要求你讓那些流言蜚語都消失,可以做到嗎?」
「可以。」他回答得很幹脆,「給我十五分鍾。」
「好。」我挑釁般地望著梁承希又說,「那你現在來接我。」
「好,十五分鍾後到。」
19
我是在一樓道驚訝的眼神中離開的。
但是坐到段言豐的車上時,我就後悔了。
「對不起。」我低頭小聲道,「我有點任性。」
「但是我很喜歡。」段言豐卻說,「我說過,你就是把我當作工具都可以。」
抬頭,隻見他的眼裡依舊是柔和如水的樣子。
從那個雨天他在那條小巷子裡找到我,他看著我的眼裡好像一直都是那樣的目光。
那天他在酒吧表白後,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雖然期間他時不時就給我發消息,但再次直面他的目光還是第一次。
有一瞬間,我恍了神。
20
車最後停在一處遊樂場裡。
「這個點為什麼他們還沒關門?」我好奇地問。
跟在我身後的段言豐笑了笑:「這不難。」
我轉身看向他,見他說這話時雲淡風輕,仿若要做到這樣的事稀松平常。
四處空無一人,我們漫無目的地在閃著七彩斑斓燈光的遊樂園裡走著。
一直不想說話,段言豐也很體貼地沒開口問過我什麼。
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後好像每個角落都踏足過了。
「找個地方歇會兒吧。」他說。
我點點頭:「好。」
21
隻是沒想到他口中那可以坐會兒的地方會是摩天輪。
「不喜歡嗎?」見我遲疑著坐下,他便問。
我搖搖頭:「隻是覺得奇怪。我還沒有坐過這個。」
「我以為你們年輕人都喜歡這個。」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我們在年齡上的差距。
摩天輪緩緩遠離地面,整個遊樂園的晚景盡收眼底。
「你多大了?」我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這話讓他臉上飛快閃過一抹異樣。
我雖讀不懂,但也猜到這個問題可能不那麼適宜,於是趕緊說:
「抱歉,我隨便問的,你不用回答。」
段言豐卻搖頭看著我,輕聲道:「宋柚,我比你大了十三歲。」
「哦。」
這樣啊,我在心裡思忖著,也並非如他所說的那般,跟我之間的差距仿若天塹似的。
「所以,」他抬手撫上我的脖頸,拇指輕輕地摩挲著我的臉側,「我追求你,算是恬不知恥。
「如果再算上你之前跟承希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是為老不尊。」
這幾個字有點重,但是我張了張嘴,卻也沒說出什麼。
「等到你畢業,在自己的生活事業裡大展拳腳的時候,我已經步入中年。
「我即將變成一個沒什麼活力又迂腐陳舊的老年人時,你才而立。」
他一邊說著,一邊情不自禁地暗自加重了手裡的力度。
「我可能到時候已經落敗,也沒有了現在那點拿不上臺面的小手段,皺紋橫生,步履蹣跚。
「我……」
他講到這裡,某一刻啞了嗓子,就再也沒有說出來了。
摩天輪不知道已經轉了幾圈,此時又停在了最高處。
22
梁承希再次來找我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後了。
那個時候宿舍裡沒其他人,我剛打開門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進來順便關上了門。
「宋柚,你別鬧了。」他開口便道。
我冷眼看著他,一瞬間在想,段言豐怎麼會教出這樣的養子來。
「我們已經沒什麼關系了,我的事跟你無關。」
聞言,梁承希頓了頓,隨後才說:
「我知道,那時候我說的話傷害了你。
「可你也不應該用如此自暴自棄的方式來報復我。」
我有點厭惡地看著他,忽然就明白這人還是一點沒變,一如既往地喜歡給自己臉上貼金。
「梁承希,」我走上去,一字一句道,「從你說了分手那天開始,我們就不再有關系。
「你的所作所為,絲毫不值得我浪費心思去報復。
「請你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也不要再來打擾我。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不是報復是什麼?」他卻固執地爭辯,「你喜歡我兩年,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天後就跟別人在一起?
「而且那人還是我的養父。
「宋柚,我知道分手讓你心裡難受,但是……」
「但是」後的那句話我沒讓他說完,因為我直接忍無可忍地一拳砸了上去。
「現在相信我不喜歡你了嗎?」
23
再次跟段言豐見面是在我一拳揍趴梁承希的幾天後。
他第三次在電話裡問我能不能出去跟他吃飯的時候,我終於說了好。
市中心最高那棟大廈的餐廳裡,隻有我們兩個客人。
「你每次出去吃飯的排場都這麼大嗎?」我看著空蕩蕩的餐廳問。
段言豐笑了笑。
「隻是怕你覺得不自在。」
飯吃了沒多久,結束的時候本來他說去射擊場看看的。
但是車開到一半,他接了個電話,一路周旋了好久,最後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你先去忙吧。」見此,我便小聲對他說。
他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對司機道:「先回去。」
24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
他把我安頓在一間休息室裡後,就不見了人影。
我百無聊賴地坐了一會兒,接著又開始犯困。
但是趴在沙發上眯了沒多久又醒了,於是便起來在房間裡無聊地到處看。
休息室裝修得中規中矩,估計是他平時用來小憩的。
唯一有點溫度的裝飾是牆上一株向日葵做的永生花。
花色依舊橙亮,跟這個黑白灰色調的房間格格不入。
正看著,身後門開了。
段言豐進來後來到我身後,陪著我一起盯著那向日葵看了片刻。
隨後他說:「你肯定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麼?」我轉頭疑惑地問。
25
之前,他跟我說過許多次他等了我很久之類的話。
我沒問明過原委,隻是猜測著左不過是我之前跟梁承希在一起時見到過他,讓他可能在什麼時候對我有了點好感。
因此,在聽到他說出這支向日葵是我在十六歲的時候送給他的時,我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你買走了路邊的最後一束向日葵,還天真地對那個老奶奶說早點回家別中暑了。
「我的車停在路邊,一直看著你。
「三伏天,你的臉被曬得紅彤彤的。
「公交一直沒來。
「一會兒後突然又變了天,開始打雷。
「過了好久你終於注意到我了,看了我好幾次,見我還是一直看著你,便上來問我要不要這束花。」
十六歲的記憶太過遙遠。不過慢慢地,我好像也回想起了那一天。
公交站旁的車裡那個男人一直在盯著我手裡的花看,我便上去把花遞給他。
剛開始他沒接,我又說馬上下雨了,自己拿著不方便,他便終於伸出了手。
「一共有兩枝,」段言豐接著道,「一枝在這,一枝在家裡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