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求我冒充他的女兒。
他太太癌症晚期,唯一的執念就是失散多年的女兒。
其實他女兒早死了,顧先生不敢說出真相。
而我恰好和他太太長得很像。
我說:「好啊,但你要給我舉辦一次認親宴,還要邀請江家人,告訴他們,他們不稀罕的女兒,有的是人稀罕。」
1
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江家至今沒有給我舉辦一場認親宴。
導致我都回家三年了,外人還以為我隻是江家的養女。
「真搞不懂,江家為什麼要找個養女來分親生女兒的寵愛?又是心疼江覓愛的一天。」
我爸明明也聽到了。
可是他什麼也沒有解釋,反而冷著臉對我說:
「我說過,覓雪幫你孝順了我們十八年,這是你欠她的。
「隻要你做個好姐姐,像你哥一樣寵愛她,不讓她受半點委屈,我就給你舉辦認親宴。
「可是你至今學不會好好感謝她,全身都是刺。」
我冷笑:「那她豈不是更要感謝我,替她吃了十八年的苦?」
我爸雷霆震怒,拿起茶杯狠狠朝我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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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燙的熱水濺了我一臉,那麼燙,那麼疼。
我媽不但沒第一時間護著我,反而將我拉到旁邊說:
「你怎麼能說出這麼尖酸刻薄的話?難怪你爸爸要發火,抱錯孩子又不是覓雪的錯。你若是這種態度,這輩子都別想我們給你舉辦認親宴,讓人知道你是我江家的親生女兒了。」
我哥也痛心疾首,坐在沙發上不耐煩地說:
「江野草,跟爸爸低個頭,就這麼難嗎?
「你什麼時候才能像覓雪一樣乖?」
明明我隻是說了一句實話,落在他們的眼裡,確實知錯不改,冥頑不靈。
我用力擦了擦滿臉的茶水,強忍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既悲哀,又心酸。
看著和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心終於徹底涼了。
我用盡全力,將三年的委屈化作絕望吼出來。
「我永遠都不可能學會,也不想學。
「既然你們如此不滿意我,這個江家真千金,我不當了,還不行嗎?」
我爸狠狠拍桌子,震耳欲聾:「你敢拿這個威脅我?」
我感到好笑,說:「不是威脅,我認真的,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是我爸爸了。」
我以為下這個決定很難,我太渴望有個家了。
沒想到一旦說出口,好像也沒那麼難。
就連長久鬱結的心忽然就疏通了。
沒錯,這個豪門真千金,我不當了!
這樣,假千金就不會恨我搶了她的地位,天天跟我作對。
我也不用像舔狗一樣,因為得不到父母和哥哥的愛,陷入內耗。
當晚我就買了回孤兒院的高鐵票。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退出家族群,刪除聯系方式,拉著行李箱離開了江家。
他們以為我隻是鬧脾氣,絕對不敢真的離開,誰都沒有出來挽留我。
於是我拖著行李箱,走了好遠的路,來到公交站,坐車去高鐵站。
坐在候車大廳等待的時候,卻接到一通陌生的電話:
「江小姐,顧先生求我冒充他的女兒。
「我太太癌症晚期,唯一的執念就是失散多年的女兒。
「其實我女兒早死了,這件事我不敢告訴她,一直騙她孩子被人抱走了。
「你和我太太長得很像,我希望,能讓她含笑而終。
「我看你在朋友圈發表了脫離江家的宣言,海城第一豪門顧家的大門,願意為你敞開。」
2
海城第一豪門,顧家?
我知道。
那是比江家更有權有勢的豪門。
一入豪門深似海,我剛剛決定脫離苦海,並不想再跳火坑。
何況我已經見識過一對豪門父母。
沒找到我的時候,我是他們心裡最深的執念。
可是把我接回家,當我以為會得到寵愛的時候,得到的卻是深深的傷害。
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朱砂痣變成蚊子血。
我累了,不想再把真心雙手奉上給人踐踏。
我不想再犯賤了,果斷拒絕:
「抱歉,我沒辦法答應你們。」
卻聽到電話裡顧先生沉悶的哀求聲,還有醫院嘈雜的背景音:
「真的不能再考慮考慮嗎?
「我花錢僱你,行嗎?
「一天一百萬?
「兩百萬?
「三百萬?
「五百萬?
「江小姐,求求你了。
「這是我太太臨死前唯一的心願。
「也是我身為丈夫,最後能為她做的事情。」
那聲音太卑微,很難讓人想象對面是殺伐果斷的第一豪門顧家掌權人。
聽說顧董事長是豪門圈裡盡人皆知的寵妻狂魔。
現在卻要為了妻子如此放低姿態地求我。
我拿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電話裡又響起一道聲音,低沉悅耳,但同樣將姿態放得最低:
「江小姐,我是顧宴北。
「隻要你願意做我妹妹,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求求你了,我媽媽真的很需要你,她時間不多了。
「如果能夠讓她不帶遺憾地離開,我和我爸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以後你在海城出現任何麻煩,我們都會罩著你。」
我始終保持沉默不松口,心裡卻有些動搖。
其實我見過顧氏一家三口。
那時候我還生活在孤兒院。
顧先生和他太太帶著兒子顧宴北去孤兒院做慈善,給我們捐了一棟宿舍樓和圖書館。
還有冬天御寒的羽絨服,暖手的熱水袋,還給我們裝了空調和暖氣。
那是我在孤兒院度過的第一個沒有生凍瘡也沒有凍得瑟瑟發抖的冬天,我至今都很感激他們。
我還記得顧太太是個非常優雅又愛笑的女人,很漂亮,也很溫柔。
不敢想象,她竟然得了癌症,一定很痛苦吧?
也許我的出現,真的能夠讓她減輕痛苦,滿足遺憾?
我不是不懂知恩圖報的人。
既然我的親生父母都喜歡假千金,那我就去別人家做假千金好了。
不知道到時候,他們的表情該有多精彩?
想了想,我鬼使神差地說:
「好,我答應你們。
「但我有一個要求,你們必須給我舉辦一場全城矚目的認親宴。
「我不想做個見不得光的女兒。
「我要你們大大方方地承認我。
「還要邀請江家人。
「告訴他們,他們不稀罕的女兒,有的是人稀罕。」
3
見我答應,顧先生的聲音異常激動:
「沒問題,我答應你,一定給你舉辦全城最隆重的認親宴,邀請所有海城的名流,包括江家。
「你現在在哪?我讓宴北去接你。
「今天就來給我做女兒,可以嗎?
「一天給你五百萬。」
我吸了口氣,說:「可以,不過我不要錢,我想要……愛。」
「愛?」
「嗯,比如,父愛,兄長的愛,我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我想感受一下,可以嗎?」
我攥緊五指,呼吸緊張,努力掩飾,不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像個缺愛的乞丐。
顧先生卻被我的小心翼翼逗笑了。
他換了一種輕松的口吻:
「當然,必須可以。既然認了你做女兒,我們肯定會給你滿滿的愛。」
這話我聽江家人說多了。
可是他們從來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畫大餅誰不會?
我心情煩悶,根本不敢抱有任何幻想:
「嗯哼,話不要說得太滿,我討厭給我希望又做不到的人。
「我現在在高鐵站,你讓新哥哥來接我吧。」
掛斷電話後,我退掉高鐵票,來到高鐵站的站臺等顧宴北。
很快,顧宴北就請求添加我為微信好友。
我點擊通過,備注:【新哥哥】
顧宴北想把我拉進顧家的家族群。
我想拒絕的,遲遲沒有點擊同意。
但我發現他還發了一條朋友圈:
【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親的!
【我終於做哥哥了,都別羨慕我,你們羨慕不來的,哈哈哈!】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喜悅。
顧家人真的沒打算藏著掖著。
不像三年前我剛被接回江家的時候。
我的親哥哥江遇白嫌棄我是土包子,根本沒有在任何社交媒體發過隻言片語。
我荒蕪的心忽然被愉悅到了。
不想掃興,手指輕輕一點,進入顧家的家族群。
顧晏北:【媽媽,快看,沒有騙你吧,我們找到妹妹了,現在一家四口整整齊齊。】
顧媽媽:【真的假的,不許騙我。】
顧晏北:【真的,不信你問爸爸。】
顧爸爸:【老婆,是真的,我們找到親生女兒了,不騙你!我已經偷偷給你們做親子鑑定,打算給你一個驚喜,不信你問寶貝女兒,是不是?】
「寶貝女兒」四個字,再次讓我感到愉悅。
我躍躍欲試地在群裡發了一條消息:
【嗯,真的,媽媽,我叫顧野草。】
我從黨野草,變成江野草,現在打算去做顧野草。
就像隨波逐流的浮萍。
野草這個名字,還是孤兒院的院長給我取的。
他說,孤兒院的孩子,就要像荒原上的野草一樣,才能長得很好。
因為野草就算沒有愛和澆灌,也能迎面狂風暴雨,蓬勃生長。
可是野草再堅強,其實也會羨慕溫室裡的花朵。
渴望被人呵護,被人疼愛。
忽然,耳邊一道急速的剎車聲。
我以為是新哥哥,顧宴北到了。
沒想到走下車的,卻是我的親哥哥,江遇白。
4
江遇白的眉頭微微皺起,向我大步走來。
還沒走到我的面前,罵聲已經傳到我的耳朵裡:
「江野草,你是不是有病?
「不就是沒有對外宣布你是江家的真千金,你就要離家出走?
「為什麼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知道你是我親妹妹,不就夠了?」
夠個屁,煞筆玩意兒!
為了不讓江覓雪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就連我是江家親女兒都不肯對外宣布。
憑什麼吃苦的隻能是我?
我好笑地說:「你和誰說話呢?還當自己是我哥哥呢?給你臉了?」
江遇白大概沒想到平時跟在他屁股後面跪舔的妹妹,翻起臉來比翻書還快。
眼底閃過一絲慌張。
但很快鎮定下來,搶過我的行李,不耐煩地說:
「別裝了,我剛剛查過,你已經退了高鐵票,站在這裡不就是等著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