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高然生日,高然賜下酒菜來,裡裡外外擺了好多桌。下人和主子們不一樣,她們難得吃到這樣好的東西,誰不想放下手裡的活,趕快去席面上吃點好的呢。雲慧心中松動,猶豫道:“這怎麼能行,我的活還沒做完呢。”
丫鬟搶過她手中的茶具,推著她往外走:“你把這些留給我,我來替你洗吧。正好我要去外面走一趟,順道替你把新茶送過去。”
雲慧又推辭了幾句,就半推半就地出去了。卜媽媽果然霸佔了很豐盛的一桌酒菜,看到雲慧,連忙招呼雲慧入席。雲慧如今身份不一樣,青松園許多下人都捧著她,看到雲慧過來,立刻有人張羅著給雲慧倒酒。
雲慧推辭不過,就喝了兩盅。今日沾了高然的光,丫鬟婆子們不必忙裡忙外做事,還能好酒好菜地坐下來喝酒聊天,幾輪敬酒下來,眾人的興致都高漲起來。雲慧臉頰陀紅,身上也越來越熱,她以為自己喝太快上頭了,趕緊夾了兩口飯菜壓酒。可是過了一會頭還是暈,雲慧隻能和眾人告罪,自己回屋好好睡著了。
雲慧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知怎麼了,明明才是四月的天氣,竟然熱得不行。雲慧身體裡莫名的燥熱越來越盛,最後竟然將人給熬醒了。她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嘴唇幹的厲害,身體裡還有一中奇怪的湧動。
雲慧暗暗嘀咕,以前喝酒,還從沒口渴成這樣啊。她正要起身去小桌上倒茶,忽然發現自己身邊睡了個男人。雲慧這一驚非同小可,隨即她想到自己如今已經是世子的女人,當然和姑娘不一樣。可是她定睛看了看,猛地發現這個人不是世子。
雲慧愣怔片刻,“啊”地一聲尖叫出來。
她隻喊了一半,就趕緊把自己的嘴捂住。雲慧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巴,渾身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她在王府這等高門大院待了小半生,當然知道女眷失節是多麼嚴重的事。這種事一旦被發現,任你是不是自願,出於什麼緣由,平日裡多有體面,都必死無疑了。
雲慧眼睛中淚水一下子湧出來,她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往床下挪。這個男人如何出現在她的床上暫且不明,可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被人看到自己和外男衣冠不整,同處一室。
可是雲慧不過挪了不到半寸,外面就傳來響亮的腳步聲,一個女子的聲音透過窗戶,高調地傳進來:“雲姨娘在屋裡嗎?世子妃要用新茶具,鑰匙還在雲姨娘這裡收著呢,外面都快急死了也找不到她人在哪兒。”
雲慧聽到“世子妃”這個名字的時候心就冷了半截,隨後她都來不及反應,本該被拴著的門就被砰地一聲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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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晞坐在內室裡,拿著剪刀慢慢地剪花鈿,窗外的風徐徐吹入屋宇,她的碎發隨著風,緩慢又溫柔地擺動著。
隔著半開的窗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宛月皺了下眉,沒有驚擾林未晞,快步走到外面,叫住那個丫鬟低喝:“在王妃面前,怎麼這樣毛手毛腳的?”
高門大戶裡做什麼就講究細致優雅,不光是太太小姐們要緩慢雅致,就連下人也不能跑動,更不能大聲叫嚷。這個丫鬟動靜這麼大,顯然犯了忌諱。
丫鬟看著卻急的要哭了,她匆匆給宛月行了個禮,說:“宛月姐姐饒命,實在是事情緊急,奴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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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月皺著眉,裡面傳來一道輕輕緩緩的聲音:“宛月。”
宛月垂下手,對著林未晞退立一邊。林未晞放下剪刀,說:“讓她先進來吧。”
小丫鬟進到堂屋,隔著中間的屏風給林未晞磕頭:“王妃恕罪。”
林未晞不會在意一個丫鬟的小小失禮,她將桌子上的細碎金箔掃下去,問:“說吧,怎麼了。”
即使林未晞叫她起身,但小丫鬟依舊將額頭抵著地上。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從地上抖抖索索地傳過來:“王妃,雲姨娘被人發現和外男私會,現在正在世子妃院裡跪著呢。”
林未晞的手頓了頓,霍然抬頭:“雲慧私會外男?”
“對,值班的丫鬟們找鑰匙怎麼也找不到,好容易找到雲姨娘房裡,發現雲姨娘喝了酒,正和一個採辦跑腿的小廝躺在一起……”
內宅女子私會外男,這可遠不是雲慧一個人的事情,若是王府隨便一個丫鬟都敢和小廝私通,那王府的女眷們呢?
林未晞臉色冰冷,扔下剪刀霍的一聲站起身來:“現在他們在哪兒,帶我過去看。”
林未晞臉色不善,心中也是冰霜一片。如果這件事被坐實,雲慧自然是活不成了,她這個王妃也逃不脫管教不力的罪名。怎麼會這麼巧,正好在高然生日這天,青松園規矩松動人員繁雜,而雲慧也在同一天被人發現私通。私通簡直比巫蠱還要嚴重,高然應該不會這樣陰毒,用這種事情陷害人吧?
第70章 紅杏
林未晞趕到青松園的時候, 青松園已經哗啦圍了一大堆人, 一個個伸長脖子往裡看。看到林未晞過來, 她們趕緊相互碰了碰,給林未晞福了一身, 就低著頭縮著肩散開了。
外圍看熱鬧的闲人散開,林未晞才看到裡面的情況。雲慧衣冠不整, 發髻松松散散的,衣服也被扯得歪歪扭扭。她臉色煞白,唯獨在脖頸和耳根, 還能看到獨特的陀紅。發生這麼大的事, 卜媽媽也趕來了,她站在一邊, 看起來又急又氣,方才林未晞聽到的喊叫就是她發出來的。
林未晞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高然本來臉色鐵青地站著,看到林未晞, 才提起裙子快步走下臺階, 雙手交疊給林未晞行禮:“母親。”
林未晞沒有說話, 她神色依然冷若冰霜,眾多隨眾, 包括高然都隻能低著頭跟著她身後, 隨著她穿過抄手遊廊,在庭院臺階上站定。雲慧看到林未晞到來,將頭壓得越發低。
林未晞緩緩問:“這是怎麼回事?”
高然掃了雲慧一眼, 低聲對林未晞說:“回稟母親,今日兒媳過生辰,院裡人來人往,難免混入許多生面孔來。雲慧和眾人吃酒,吃到一半說自己不勝酒力,然後就回屋了。後來丫鬟去她屋裡找鑰匙,竟然看到……是兒媳失察,發生了這種醜事,竟然還驚動了母親。”
高然省略的非常巧妙,這樣一聽,雲慧簡直像是被捉到了正在行苟且之事一樣。
雲慧哭的眼睛都腫了,這個人看起來非常狼狽。她聽到高然的話,心裡害怕,卑微地對著林未晞的方向膝行幾步,悲悲切切地拽住林未晞的裙角:“王妃明察,奴婢絕不敢做這種事。奴婢伺候世子十多年,忠心日月可鑑,如今剛剛被抬了位份,奴婢怎麼會,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呢?”
林未晞也覺得雲慧不會背叛顧呈曜,至少現在不會。林未晞前世好歹和雲慧打過一年交道,別的不說,雲慧對顧呈曜的痴心卻毋庸置疑。
前世雲慧和她打擂臺,明著暗著給她添釘子,何其張揚,而今日,竟然隻能狼狽地跪在林未晞腳邊,靠林未晞的些許同情活命了。
林未晞心中唏噓,可是這些如今和她有什麼關系呢?林未晞並沒有露出同情、不忍等神色來,依舊冰冰冷冷地問:“當時是誰最先發現這件事的?”
高然身後一個丫鬟應聲而出:“是奴婢。”
林未晞語氣淡淡:“將當時的情況再說一遍。”
丫鬟目露遲疑,隱蔽地朝高然看了一眼。高然微微頷首,丫鬟得了信,這才說道:“奴婢當時要去開箱子取景泰藍茶具,可是茶具的鑰匙被雲姨娘收著,奴婢找了好多地方,但還是不見雲姨娘身影。後來有人說看到雲姨娘往自己屋裡走了,奴婢這才去雲姨娘屋裡碰碰運氣,誰知道……”
大下午的,為什麼突然就急用起茶具了呢?而且也是巧了,隻是去一個地方碰碰運氣,竟然正好叫了許多人一起去。林未晞對這番話不置可否,她看向雲慧:“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你呢,你怎麼說?”
高然真拿不準林未晞想幹什麼了,看林未晞的樣子並不像是被雲慧的可憐打動,既然不同情雲慧,何必問這麼多。不過一個下人而已,一碗藥處理不就完了,哪用得著花這麼多力氣,給一個並不親近的奴婢詢問真相。
高然說:“母親,這些事腌臜,媳婦不敢汙了您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