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慧急切,連忙膝行兩步,虛虛拽住林未晞精致的裙角:“王妃,此事乃是世子所言,千真萬確。奴婢伺候了世子十多年,對王府的忠心日月可鑑,請王妃一定要信奴,為奴婢做主啊。”
雲慧害怕高然壓著不肯抬份位,現在冒著被高然記恨的風險來求林未晞。隻要林未晞開口,那高然不認也得認。高然也害怕林未晞被雲慧拉過去,趕緊開口爭取道:“這隻是你一人之言,空口白牙的,誰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你現在仗著母親什麼都不知道,就想拐騙著母親給你份位,實在是其心可誅。”
“都夠了。”林未晞眉尖微皺,眼神冷冷地從堂下掃過,闔屋頓時安靜下來。高然和雲慧彼此都不服氣,但還是忍耐著閉了嘴。林未晞見這幾個人終於消停下來,說:“無論納妾這話是不是世子說的,這都是青松園的房裡事,斷沒有我一個繼母插手的道理。雲慧是姨娘也好通房也罷,世子妃回去和世子商量去,我這裡不管。”
雲慧頓時頹倒在地,高然則完全相反,喜上眉梢。無論如何,在現在這一刻,高然還是感激林未晞的。
等這兩撥人拉拉扯扯的走後,林未晞耳邊終於清靜了。宛月扶住林未晞,問:“王妃,世子當真要納雲慧為妾?”
“誰知道。”林未晞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連眉毛都懶得動一根,“他們自己的事,愛怎麼著怎麼著,我才懶得聽他們掰扯。”
這是林未晞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事,雲慧冒險來跑過來是為了爭取林未晞的支持,而高然一聽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也是為了林未晞的表態。在她們看來事關生死的要緊事,在林未晞心裡,不過一件聽都懶得聽的闲事。
宛月不由唏噓,她想到世子這麼快就要納妾,看來她白日的想法全是胡思。但是不知為何,顧呈曜這近乎有些急忙的舉動,還是讓宛月感覺到說不出的不安。
高然回到屋子後,雲慧想給高然敬茶,卻被高然以自己來小日子,身上不舒服為由拒絕了。主母不接妾室的這杯茶,那雲慧就永遠名不正言不順,沒有名分。雲慧氣得不行,她們兩個一個正妻,一個首席大丫鬟,就這樣各出奇招,各顯神通起來。
這樣拖了半個月,雲慧頭發挽起,但到底是通房還是妾室依然沒有確切說法。高然對著窗前的蘭花,咔嚓一剪子,面無表情地剪掉開得最好的那一枝。
高然這麼多年來和女人鬥,從來沒有輸過。即便顧呈曜有其他女人,但是大就大,小就是小,沒人能和她爭鋒。
高然眼裡閃過一絲狠光,既然雲慧這樣不識趣,那也不能怪她不顧情面。
想當顧呈曜的妾室,還是先有命活下來吧。
第69章 私通
柳枝萌發出毛絨絨的、嫩綠色的細芽, 王府庭院講究四季有花, 等到了春日, 玉蘭、月季桃李爭相開放,庭院裡越發生機勃勃。走在燕王府的遊廊裡, 明亮溫柔的花色和綠葉錯落分布,放眼望去繁花深致, 美不勝收。
高然照例一大早收拾妥當,帶著丫鬟往林未晞的院子走。到主院的這一路上景致尤其好,景澄院裡充滿了繁忙有秩的生氣, 抄手遊廊中丫鬟來來往往, 俱忙而不亂。庭院裡掃地的丫頭看到高然,連忙放下掃把行禮:“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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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然淡淡“嗯”了一聲, 就繼續往裡走。宛星在外面看到高然,撩開門上的簾子,加大聲音朝裡喊了一句:“世子妃來了。”
冬去春歸,正屋的門簾也換成輕便明亮的琉璃珠。高然微微低頭進屋, 身後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五光十色的琉璃珠碰撞在一起, 聲音清脆又悅耳。
“母親。”
林未晞正站在窗前剪花枝,聽到聲音, 隨意地朝後掃了一眼:“世子妃來了。”
高然應是, 然後蹲身給林未晞請安。林未晞又補了幾剪刀,左右看了看,終於滿意。立在一邊的宛月立刻接過花瓶, 放到堂屋和西次間之間的屏風前。林未晞放下剪刀,將刀具和殘餘的枝節交給丫鬟清掃,自己則朝堂屋走去:“不必多禮,世子妃起來吧。”
高然站起身體,慢慢跟到林未晞身後。林未晞坐到堂屋的扶椅上,丫鬟端來了溫熱的水,半跪著呈在林未晞面前,以供林未晞洗手。林未晞將沾了泥土的手指在水中仔細地浸泡,她剛做出出水的動作,高然已經接過丫鬟的動作,將一方白淨的帕子遞到林未晞手邊。
高然這伺候人的眼力勁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林未晞將手擦幹,說:“青松園的事情也不少,如果世子妃忙不過來,不必每日都來我這裡請安,派人過來和我說一聲就好了。”
“怎麼敢。”高然半垂著眼睛說,“能伺候婆母是兒媳的榮幸,兒媳怎麼能缺席呢。”
林未晞輕輕勾了下唇,對此並沒有說什麼。其實這樣的話林未晞已經提過好幾次,但高然還是非要過來裝孝子賢孫,既然她願意自己給自己找累受,那就隨她咯。
反正站一整天的人不是林未晞。
高然一如往常般跟隨在林未晞左右,林未晞需要什麼,她有時比侍女還要先一步拿過來。這樣過了一會,林未晞說起給王府下人裁制新衣的家常話,凝芙借著空子,說:“說起裁新衣,其實過幾日就是世子妃生日了呢。”
“哦?”宛星聽到後,驚訝地接話,“世子妃生辰要到了?”
“對,正在三月三十。”
凝芙說完後,高然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凝芙,多嘴。”
林未晞其實知道高然的生辰,但是她總要禮節性地表示幾分:“原來在三十,那離今日很近了,也沒剩幾天。”
丫鬟們少不得問起高然要如何慶祝,畢竟有林未晞珠玉在前,高然的這個生辰也該有所表示才是。高然說:“不必給大家添麻煩了,反正又不是什麼大生日,若興師動眾,反倒讓我過意不去了。”
“這怎麼能行。”林未晞說,“生辰每年隻有一次,即便一切從簡,也得有個簡化的度。你們小輩玩鬧,我就不去摻和了,一會從公中支給世子妃一百兩銀子,我私人再出一百兩,世子妃打算如何置辦酒席,就自己去安排吧。”
林未晞沒有給高然過生辰的興致,而如今她比高然地位高,連面子情也不必顧,說不去就不去了。高然又推辭了兩句,才躬身應下。
公中隻負責府中眾人一日三餐,各院主子、半主子,乃至丫鬟婆子都是有定例的,什麼樣的身份對應什麼級別的飲食。如果想要加餐點菜,或者置辦酒席請客,都得自己掏腰包,送到大廚房託廚娘做。世子妃過生辰,這在青松園是大事,高然素來在意形象,這種時候她當然是免了眾人的職,讓大家伙都有機會入席好好吃一頓。三月三十那天,青松園眾人喜形於色,到處都在稱贊世子妃心善大度,體恤下人。
雲慧從外面端了茶壺進來,一進門就砰地一聲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倒冷茶、洗茶漬的聲音也很大。屋裡另一個丫鬟看見,尷尬地笑了笑:“你這是怎麼了,哪兒來這麼大的氣?”
“能怎麼了,還不是因為那位。嘴上說著賢良淑德,實際上的做法惡心極了。”
雲慧在說世子妃……丫鬟意識到這件事後,措辭越發斟酌:“今日是世子妃生日,大好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還不想討霉頭呢,可是你看看她都幹了些什麼事。”雲慧說起這個就一肚子火,她砰地放下茶具,語氣咄咄地訴起苦來,“之前世子都開口了,要抬我做妾室,讓我回來給世子妃敬茶。可是你看看她是怎麼做的,嘴上說著把我當姐妹,讓我以後好好伺候世子,可是一提起敬茶,她就推三阻四,不是今兒頭疼,就是明兒咳嗽,反正是沒有時間吃我這杯茶。”
丫鬟聽到這裡也無奈地幹笑,雲慧成了世子房裡人,這段時間張揚地不得了,走路都繃著下巴,可是偏偏雲慧的名分遲遲定不下來。少爺身邊的女人分兩種,一種是正式的、有婚書的妾,一種是通房丫鬟。世子的妾雖不敢和世子妃比,但也是有身份有品級的,但如果是通房,那就完全沒有地位。通房丫頭平日裡伺候人的事照做,晚上供少爺們差遣,擺明了就是供爺們兒泄欲的工具,這種身份,就是內宅裡許多丫鬟都隱隱看不起。
女子的世界隻有內宅這方寸之地,故而天下女子掙來掙去,計較的還不是名分,官家小姐們計較妻妾,丫頭奴婢們計較體面。這事關未來的生存大計,雲慧怎麼能不著急。
但是雲慧已經掙出頭來了,她成了世子的房裡人,所以能在這裡抱怨,可是這個丫鬟卻還沒有。丫鬟聽了雲慧的話並不接茬,隻是笑著安慰:“興許是世子妃忘了,這段時間世子妃忙,一時想不起來也是有的。或許等世子妃過完生辰,她就想起來了呢。”
雲慧冷笑一聲,說:“我看難。”說到這裡,她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了和丫鬟說:“人吶,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去年她剛進門的時候,對誰都溫聲軟語,一進來就免了許多懲罰規矩,王府上上下下誰不稱贊她的好。可是誰知道,她卻是個笑裡藏刀、佛口蛇心的,還不如前面的世子妃,規矩雖嚴,但是為人卻再公道不過,即便不喜歡你,但是也不會冤枉人。前幾日世子提過我的事,那時當著世子的面,她溫柔賢惠滿口答應,可是一轉身,又當自己沒說過這句話。做著不入流的事,卻還想要賢惠大度的名,說句不好聽的,她就是當了婊子還想給自己立牌坊。”
這話就太過了,遠不是她們這些奴婢能說的,丫鬟不敢再聽下去,幹笑著推雲慧出去:“雲慧姐姐你累了一上午了,快到外面的席面上歇歇吧。剛才卜媽媽她們支了一桌酒,正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