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碰過。」
他埋在我的頸間,深嗅了一口:
「我隻對你的味道有反應。
「能不能繼續?」
我下意識瞥了一眼,被燙到似的收回目光。
從車內找了件衣服蓋住了他。
隨後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他朝我喊道:
「你就讓我這樣待著這兒?」
我頭都沒回:「這裡禁止停車,很快就有人來了。」
11
我的心中亂作一團。
兩年前,我爸被查出做假賬。
他不想吃牢飯,畏罪自殺了。
我媽的精神狀態出了問題。
家裡還有個上小學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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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天翻地覆,重擔全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休學之後,一邊打工,一邊照顧我媽和我妹。
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事。
哪怕是現在情況有所好轉。
我也無法再將心思分給糾纏不清的情情愛愛。
國慶假期來臨,因為沒課,我提前兩天回了老家。
暫時的逃避或許效果不大。
但我需要時間將本該過期的情感再次封存。
上午,我去菜場買完菜回到家。
打開門的一剎那,右眼皮狂跳。
時栩正坐在沙發上,和我媽有說有笑。
「小澈啊,同學來看你了。」
我媽說話的同時,時栩朝我挑了下眉,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
我攥緊手中的塑料袋。
神色如常地回復了我媽後,走進了廚房。
立馬拿出手機給時栩發消息:
【以後再跟你算賬。】
【別在我媽面前胡說!】
他的臉皮厚到沒邊:【放心,丈母娘對我很滿意~】
我懶得理他,拿出食材開始備菜。
客廳裡傳來他的聲音:
「阿姨,您先歇著,我去幫幫小澈。」
我瞄了他一眼:「過來幹嘛?別給我添亂。」
他很自覺地穿上了圍裙:
「我專門找人學過了,交給我沒問題。」
荷包蛋都煎不好的家伙,我實在不敢相信。
我塞給他一顆蒜:「你就剝這個吧。」
他還是堅持要大展身手:
「沒騙你,我現在廚藝真不錯。」
我說我們家沒有讓客人做菜的道理,他才作罷。
我負責炒菜,他給我打下手,幾道菜很快便完成。
隻等湯燉好,就可以開吃了。
時栩突然從背後圈住了我的腰:
「像不像回到了以前?
「那時我就說一定要把你娶回家。」
我試圖掙脫他的懷抱:
「放手!這是我家,你別亂來。」
他纏得更緊,貼著我的耳廓輕聲說:
「你家不就是我家。
「咱媽還讓我今晚留下睡覺呢。」
我的耳根發燙,又實在想不出新鮮的詞罵他,隻能由他這麼抱著。
「哥,你們在幹嘛?」
身後響起我妹的聲音。
我們倆的身體驟然一僵。
12
餐桌上,我妹妹小清的目光在我和時栩身上來回掃個不停。
我假裝沒注意,隻顧低頭吃飯。
時栩反而一臉坦然,和我媽拉著家常。
我媽問道:「小栩長這麼帥,肯定談對象了吧?」
時栩笑著看向我:「談了好幾年了,剛見過家長。」
我白了他一眼。
我媽嘆了口氣:「我們家小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談上。」
「阿姨,您放心,學校追小澈的人可多了。
「隻不過他的時間都給了……」
時栩說到一半停住了,我警告地看向他。
他繼續:「給了學習。」
我媽一聽,語氣帶了些責怪:
「這小子,也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
「之前給他介紹……」
我直接打斷:
「媽,我真沒心思想這些。
「我現在一無所有的,不是耽誤人家女孩嗎?」
我媽和陰魂不散的前男友討論我的戀愛情況。
這種情景實在令我坐立難安。
我媽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媽隻是不想你太辛苦,要多考慮考慮自己。
「你以後總歸要有自己的家庭,不能守著我們過一輩子。」
心髒仿佛被一團濃霧包圍,我沒有再說話。
小清冷不丁來了句:
「現在男人和男人也能生活在一起。」
一口飯嗆住了我的喉嚨,我掩著嘴咳嗽不停。
時栩及時遞上了一杯水。
我立馬觀察我媽的反應。
我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表情十分不解。
不過很快就沒當一回事兒,繼續吃飯了。
順了會兒氣後,我壓低聲音威脅小清:
「再胡說,就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都扔了。」
她不以為然,朝我吐了吐舌頭。
13
飯後,我將時栩拉到了天臺上:
「你跟蹤狂啊?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我都來過好多次了,一直忍著沒進去罷了。
「不然那兩年,你讓我怎麼熬過去?」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面對時栩時,我習慣性地用一層堅如冰晶的防線包裹著自己的內心。
但此刻,那層原本牢不可破的冰霜出現了細碎的裂縫。
時栩確實變了。
以往他做事總是不顧後果,橫衝直撞。
今天卻很有分寸地沒有亂說。
我媽之前是老師。
我爸死後,她連續幾個月沒出門。
隻躺在床上,眼淚都哭幹了。
她想不通給孩子取名為「清澈」的男人。
怎麼就會為了錢做出那種事。
好不容易慢慢走了出來。
她還指望我結婚生子呢。
可承受不了自己兒子跟男人在一起這個刺激。
雖說我沒打算和時栩復合,但想到家庭方面會面臨的阻礙。
心中煩躁不止。
我從口袋中掏出煙和打火機。
「啪嗒」一聲,猩紅的火星亮起。
時栩問道:「不是討厭煙味嗎?」
我輕吐出一口煙:「偶爾來一根。」
不由得想起時栩以前愛幹的缺德事。
他總愛在抽煙時,掐著我的下巴,朝我嘴裡渡進去一口煙。
看我嗆得直咳嗽,就會得逞地大笑。
我怎麼就對這種混蛋動心了呢?
就在我思緒飄遠時,時栩奪過我手上的煙,扔在地上踩滅:
「我都戒了,你也別抽了。」
變得不止一兩點啊。
如果再這麼下去,恐怕我真的會動搖。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生硬地說道:
「我做什麼都輪不到你管。
「能不能別跟甩不掉的狗屎一樣黏著我?
「這麼多年了,你換個人折騰吧。」
類似的話,我已經說過無數次。
如果換作其他人,早就放棄了。
可時栩這次的反應,卻比țû₀往常激烈:
「你以為我天生犯賤?
「要是能換,我他媽還追著你跑?
「當初是我逼著你交往沒錯,我也幹過不少混賬事。
「可我現在不是在盡力彌補嗎?你到底還有哪裡不滿意?」
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緊擰的眉頭間盡是掙扎。
我的心髒難以抑制地出現抽痛:
「我求著你這麼做了?
「如果不是你趁我喝醉幹的破事兒,我會答應和你在一起?
「我看見你都覺得惡心。」
他攬過我的腰,死死扣住我的手腕。
臉上的笑容開始扭曲:
「現在還提那事兒,難道之後你就沒有爽到?
「還是說隔了太久,已經忘了?」
就說嘛,人哪會這麼容易就改變。
我輕嗤一聲,嘴角勾起一抹悽然的笑意:
「你再怎麼裝,骨子裡還是個以自我為中心的流氓。
「本來我還在猶豫的,多虧你今天說了這些。」
時栩聽後,一下泄了力,喃喃自語道:
「不是,我想說的不是……」
他這張俊美過頭的臉上,有過很多表情。
玩世不恭的,勃然大怒的,意亂情迷的。
唯獨沒有像此刻這樣茫然無措的。
哪怕是我們分手的時候。
他似乎都篤定,總有一天,我會回到他身邊。
14
自假期的不歡而散後,時栩仿佛從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我本該松了口氣,但心卻像被挖空了一塊。
好在生活一刻不停,遲早都會過去的。
大四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我開始投簡歷,找實習。
但休學兩年的空白期,使得我的求職之路稍顯坎坷。
海投了快一個月,總算進了一家新興科技公司的終面。
打開辦公室的大門,看到面前坐著的人。
我的腳步停駐了許久。
直到時栩幽幽開口: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難道在你眼裡,我隻會整天追著你跑?」
在他的公司倒還好,偏偏我應聘的還是總裁助理。
但能找到工作實屬不易,我真的就這樣放棄嗎?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中所想,淡淡說道:
「你放心,我玩膩了。
「如果還是有顧慮,現在就可以走。」
「玩膩了」這三個字如同細密的針尖,戳在我的心髒上。
我一手背在身後,緊緊握拳。
拉開時栩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果然像他說的那樣,之後我們都是公事公辦。
他也沒和我談過除工作以外的任何事。
工作找到了,煩人的前男友也停止了糾纏。
一切如我所願,我到底在不滿什麼?
還是說,人就是愛犯賤呢。
陪時栩參加應酬,他酒量很好,不需要我替他擋酒。
可結束後,他直接在車裡睡著了。
司機到達了他家樓下,人還是暈乎乎的,路都走不直。
我隻能盡一個助理的本分,將他送到家中。
打開客廳的燈後,散落一地的空酒瓶映入我的眼簾。
我不自覺地嘆息一聲。
煙都戒了,怎麼還嗜酒如命,真當身體是鐵做的?
我扶著時栩走進他的房間,在床邊放下了他。
之後找了個大垃圾袋,將客廳收拾了一番。
這裡和幾年前相比,家具、擺設都沒什麼變化。
就連大門的密碼鎖,還是我們的戀愛紀念日。
變的隻有我們。
清理完後,我本該直接離開。
但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房間裡。
時栩一身酒氣,皮膚泛起微微的紅暈,眉頭緊鎖。
想著這樣睡覺肯定很難受。
我解開了他的領帶,脫下他的西裝外套。
襯衫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上面,我伸手想幫他松開幾顆。
然而,剛解開第一顆,我的手腕就被扼住。
我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已經被時栩壓在了身下。
他發絲凌亂,但眼神中沒有絲毫醉意:
「不是看見我就惡心嗎?
「安澈,你應該放下我就走的。」
15
第二天,鬧鍾將我驚醒。
我睡眼惺忪,吃力地坐起,全身都酸痛不止。
意識到昨晚發生了什麼,我腦中霎時嗡嗡一片。
我沒喝醉,也不能說是時栩強迫我。
怎麼就半推半就地和他……
正當我後槽牙都要咬碎時,他走進了房間。
上半身什麼也沒穿,隻系了一條圍裙。
「早飯做好了。
「今天放你一天假。」
「用不著,我沒這麼嬌氣。」
剛走下床,一陣腿軟沒站穩,落入了時栩的臂彎中。
他笑道:「別嘴硬了,昨晚多乖啊。」
「滾!」
我甩開他的手,雙腿打戰地走進了衛生間。
用冷水洗了好幾把臉,才使發燙的皮膚恢復正常。
時栩之前說專門學過做飯,竟然是真的。
他撐著下巴,一臉期待地看著狼吞虎咽的我。
「沒騙你,味道還不錯吧?」
我拿紙巾擦了擦嘴:「就那樣。
「昨晚的事,不會對我們的關系產生任何變化。」
他聳了聳肩:「隨便你,我有說什麼嗎?」
看著他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我的心中卻怎麼都不是滋味:
「你昨晚可不是玩膩了該有的表現。」
說出口的瞬間,我就後悔了。
我這是在亂較什麼勁。
他眉頭輕揚,勾了勾嘴角:
「怎麼, 懷念了?」
我沒理會他,完全不想和他待在一個空間:
「上班去了。」
16
在公司當然沒法避開和時栩的相處。
但他依舊表現得跟沒事人似的。
在意那晚的好像隻有我。
可這究竟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成年人擦槍走火罷了。
再說,之前又不是沒有過。
魂不守舍了一周。
我終於承認。
我在意的是, 時栩根本不在意。
臨近過年, 三個月的實習期已過半。
我清楚,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在這家公司繼續待下去。
等著實習期結束, 就提出離職。
春節假期前, 公司舉行了一次聚餐。
公司裡年輕人居多, 大家相處起來沒代溝又很隨意。
酒過三巡後,所有人便聊開了。
我在一旁聽著, 時不時附和幾句。
不知怎麼, 話題突然轉到了我的身上。
一旁的男同事拍了拍我的肩膀:
「小安還是單身,你們女同事加油哦。」
「真的假的?看起來不像啊。」
「小安, 你上一段是啥時候?」
我端起酒杯,抿了口酒, 下意識朝對面的時栩看去。
他沒什麼反應,甚至都沒看向我。
我又猛灌了一口酒,才放下酒杯:
「就兩年前,大學時期。」
同事很驚訝:「空窗這麼久?前任很難忘嗎?」
我給了個看似不相關的回答:
「其實我和時總是校友。」
「我去!那追咱們時總的女生是不是特多?」
我輕笑一聲:
「不過那時候時總追了一個人好幾年。
「還放言那個人被他包了,搞得人家被全校孤立。
「後來雖然在一起了, 但一年就分了。」
場上的氣氛凝固了一般。
有同事幹笑幾聲,打著圓場:
「看不出來咱時總還挺霸道總裁。」
時栩靜靜地凝視我,指尖不經意間敲打著杯壁:
「那你說, 那個人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被逼無奈, 還是別的什麼?」
我之前說因為醉酒和他一夜荒唐, 才同意交往。
但那不是全部。
我沉默了良久。
同事們面面相覷。
我的胸口堵得慌。
親手埋葬這段關系的人不就是我嗎。
我現在又在試圖幹些什麼:
「我喝多了,先回去了,不好意思。」
匆匆向同事道別後, 我落荒而逃。
路邊, 熟悉的邁巴赫降下車窗:
「安澈, 上車。」
我們吵架時總是有說不完的難聽話。
此刻對上時栩幽深又飽含深情的目光。
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但還需要說些什麼呢?
五年多了, 時間就是最好的答案。
隻是我在逃避。
我緩慢又清晰地問道:
「過年,要和我回家嗎?」
17
時栩來我家拜年時,帶了一車的禮品。
我媽見到他很高興。
但我還是沒有將我們的關系告訴她。
時栩在我家待了三天。
我們其樂融融,仿佛是一家人。
他離開之後,我媽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當了幾十年老師, 看得出來小栩是個好孩子。」
我剛想笑著反駁「他可差遠了」。
但我媽的眼中閃著淚光:
「媽隻希望你能幸福,哪怕你選擇了一條相對艱辛的道路。
「至少媽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我的嗓子一陣發緊, 淚水模糊了雙眼, 緊緊抱住了我媽。
假期一結束,我立馬來到了時栩家。
我想親口告訴他, 我媽接受我們在一起這個好消息。
這次,我將之前沒送出的花送了出去。
時隔兩年多,我們終於毫無顧忌地相依。
時栩在我耳邊訴說著, 在公司那會兒裝得有多累。
自己有多麼想扒了我那層西裝。
我笑罵他沒個正經。
他與我十指相扣:
「上次你來時,我一直忍著沒說。
「安澈,歡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