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瑪麗蘇小說女主的媽媽後，我覺醒了系統。
手邊是一個尚在繈褓的嬰兒。
系統語氣興奮：「你要拋棄她，把她交給那配酒又暴力的父親撫養。
「她會在挫折中長大，然後，像一朵困境中堅韌的野花，吸引祁氏集團繼承人的 注意。
「等到他們成婚，你再回來相認，就可以過上富足的豪門生活。」
我看著那個咯咯笑著的嬰兒，沉默了半晌。
「如果我不丟棄她呢?」
系統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會有人這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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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它語氣戲謔：
「那麼她就會成為一個最平凡普通的人，正常上學，正常工作，也吸引不了總裁 的注意。」
我笑道：「這樣也很好，不是嗎?」
如果她的所有苦難，隻是為了吸引一個男人的注意。
那麼不經歷這些苦難，也很好，不是嗎?
我留下了嚴柔柔。
不，或許現在應該叫蘇立竹。
我不顧系統的反對，為她改掉了原著中的名字。
她現在跟我姓。
我討厭小說裏，女主總是逃不開ABB 式的名字，也永遠躲不過「嬌嬌」「軟軟 」「柔柔」之類的字眼。
而男主的姓名，卻能被作者精挑細選，從一堆古詩詞中選出最有深意的一個。
我喜歡立竹這個名字。
竹影松松，向陽而立。
我希望我的女兒擺脫依附他人的命運，獨立自由地活著。
2
立竹七歲那年，上了小學。
她性格開朗，受到了一眾老師和同學的喜愛。
直到某天，她哭著回到家。
我為她精心紮好的羊角辮也變得鬆散。
我問她發生了什麼。
她哽咽道：「張志強總是在上課的時候抓我的辮子。」
張志強我知道，是我女兒的後桌。
開家長會那天我見過他，是個瘦瘦的，看起來有些精明的孩子。
我皺起眉：「你告訴老師了嗎?」 立竹點點頭：「說了，可是…」
她有些支支吾吾。
「可是老師說，張志強是因為喜歡我才揪我辮子的。」
我並沒有在女兒面前發作，而是溫柔蹲下，對她道：
「帶媽媽去找小潘老師好嗎?」
辦公室裏，戴著紅色鏡框的老師從教案裏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揶揄的笑。
她用下巴點了點被我安置在遠處的女兒。
「立竹長得漂亮，班裏很多小男生都喜歡她。你懂的，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孩不知 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歡，就隻能一會兒欺負一下，一會兒拽一下辮子。」
她似乎想用隱晦的笑容把我們劃歸為一類。
劃歸到某種，受過同樣傷害，卻要以此為傲的陣營裏。
但是在我的沉默中，她的笑容逐漸僵住。
我淡淡道：「我不懂，我隻知道我的女兒受到了欺負，這是校園霸淩。」
眼前的老師似乎被這個極為嚴重的詞刺傷了。
她猛地放下手中的保溫杯，坐直了身子。
「蘇立竹家長，您這就有點胡攪蠻纏了，這麼小的孩子，懂什麼叫霸淩呢?隻是 鬧著玩而已。」
「鬧著玩?」我重複著她的話，「如果隻是鬧著玩的話，可不可以把張志強調到 您女兒的後桌呢?」
潘老師的女兒也在班級裏，是公開的秘密。
剛剛還據理力爭的老師突然愣住了。
於是我明白了。
她不是不知道這樣是不對的，隻是不想管而已。
就像這社會上的很多隱性規則。
明明是不對的，但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不。
因為打破遠比遵守麻煩許多。
就好像一句輕飄飄的「鬧著玩」,比費盡心力教導男生從小就要尊重女性簡單多 了。
但我要打破。
為了我的女兒。
也為了將來無數個被拽辮子的女孩。
告訴她們，這不是喜歡，這是欺負，是霸淩。
「潘老師。」我把她喊回了神。
「您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把張志強調到您女兒的後桌；第二，把我女兒和張 志強調開，並且教導班級裏的男生們，喜歡一個人的正確方式絕不是欺負她，而 是尊重和愛護。」
眼前的老師突然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我選第二個。」
我滿意地拉著我的女兒離開。
出門時，潘老師像是不甘心地喊了一句：「立竹媽媽，您這樣管太多，會影響孩 子跟同學之間的正常交往的。」
我沒有扭頭，態度堅決：「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回到家，我還是把心中的顧慮跟蘇立竹說了。
「囡囡，如果今天因為媽媽，張志強再也不跟你玩了，你會傷心嗎?」
這些年來，我們母女倆立下了約定，有什麼說什麼,絕對不憋在心裏。
蘇立竹想了想，然後怯生生地問：「那張志強是不是再也不會來揪我的小辮子了 ?」
我點頭：「是的。」
女兒一下子沖過來抱住我，眼睛亮晶晶的。
「那媽媽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
我被溫暖柔軟的小手臂環住，突然什麼顧慮也沒有了。
我想，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誇讚。
3
晚上，女兒睡著後，系統冒了出來。
自從我自作主張將蘇立竹留下後，它就很少出現了。
算是對我的做法的一種無聲抗議。
但為了我倆的任務能夠完成，它還是會時不時冒出來提醒我一句。
比如今天—
「宿主，咱們的最終目標，是讓女主的幸福感達到100%,你可得加把勁啊。」
我突然有些好奇：「按照原計畫，她100%的幸福感，是在什麼時候達到的呢
?」
系統：「當然是和祁氏集團繼承人結婚的時候啊。」
我又問：「那結婚之後呢?她的幸福感是多少，你們有了解過嗎?」
系統突然不說話了。
我就知道了，他們沒有瞭解過。
就好像童話故事的結局，永遠隻寫到「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可後來呢?
公主是否會想家?
學習宮廷禮儀的時候，是否會想起當初在森林裏自由自在的日子? 她會被婆媳矛盾困擾嗎?
王子會有一天愛上別人嗎?
這些一切的一切……沒人關心。
如果幸福患得患失，那就不能稱之為幸福。
因為轉瞬即逝的東西無法作為一生的支撐。
我又問：「現在立竹的幸福感是多少，能查詢嗎?」
不是出於一個攻略者的野心，而是出於一個母親的好奇。
我的女兒，她現在幸福嗎?
系統消失了一會兒，大概是去查數據了。
過了幾秒鐘，它失控到幾乎破音的聲音傳了出來。
「54%..…這怎麼可能!這應該是她歷經千辛萬苦，跟祁訴第一次見面，被他拯 救時才應該有的幸福指數啊!你到底做什麼了?」
我低頭看著熟睡中的女兒，突然笑了。
「我隻是做了一個媽媽應該做的事情。」
事實證明，拯救公主的不一定是王子。
也可以是王後。
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拯救公主的，會是公主自己。
4
沒過幾年，立竹上高中了。
她的成績很好，尤其在理科方面極其有天賦。
幾乎次次都是全年級數學第一。
可是某天，她很沮喪地回到家，一言不發。
我立馬就察覺到了她情緒上的不對勁，問道：
「是這次月考成績不滿意嗎?」
她的聲音瞬間變得哽咽：「班裏新來了一個轉班生，第一次月考就考了第一，包 括數學。」
我懂她的難過。
有人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打敗自己，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於是我溫柔地問：「你們年級有多少人呀?」
蘇立竹想了一下，回道：「六百四十五個。」
我笑著說：「是呀，所以你看，你不是輸給了一個人，而是贏過了其他六百四十 三個人啊，已經非常了不得了。」
聽到我的安慰，女兒情緒終於好多了。
但她的表情還是有些失落。
「媽媽，我們數學老師說，女生就是不擅長理科。就算我現在理科成績好，等到 了高三，也一樣會被男生超過去的。」
我笑眯眯地問：「又是哪個老師下的定論呀?」
又是。
哪個。 老師。
女兒歎了一口氣：「我們數學老師就是副校長。」
系統在我腦海裏幸災樂禍：「啊哦，這次可沒那麼好對付咯。」
我撇過頭，思忖了一會兒。
「囡囡，你想去更好的私立學校讀書嗎?」
私立學校學費更為昂貴，但是教育資源也是肉眼可見的提升。 最重要的一點是，比起把學生當學生，他們更把學生當顧客。
所以但凡有人能說出「女生不適合學理科」這樣的話，我也有底氣去據理力爭。
但沒想到，比蘇立竹更激動的，是系統。
它在我的腦海裏尖叫：「不可以!!!」
我有些無語地閉了閉眼睛：「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系統急忙道：「那個新來的轉班生，就是男二，他在學習上特別有天賦，隻要隨 便學學就是第一，女主一開始會被打壓得很痛苦，但漸漸地，會把他當作學習的 榜樣，倆人的感情也會因此逐漸升溫。」
我很疑惑：「所以呢?」
系統幾乎要抓狂了：「你聽不懂嗎?他可以成為女主前進路上的榜樣啊。」
我還是那副疑惑的語氣：「把對手當榜樣，是我女兒心態好，跟對方是誰有什麼 關係?」
系統似乎被我噎住了。
「可是..可是..它念叨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語氣平緩，繼續道：「讓女主受到挫折，然後成長，這並不是愛女主，相反， 這隻是想給男二一個表現機會，本質上還是愛男。
「真正的愛，是讓她的人生一片坦途，讓她能踩著所有人往上爬。」
系統沉默許久，最後隻是弱弱地說：「可是我接到的所有的任務裏，情節都是這 樣的，女主一定要被誤解，被壞人陷害，經受過一切挫折以後，才可以涅槃重 生，真正獲得幸福。」
我搖了搖頭，犀利地指出：「那你再回憶一下，這些故事裏的男主呢?是不是永 遠出身財閥，這輩子受過最大的苦，也無非是胃病。女主的幸福全來自他的愛， 倘若他收回自己的愛呢?女主就會一無所有。」
我最後總結道:「這些故事，雖然劃歸為女性言情，但本質上，全都是男頻爽文。
系統終於不反駁了，它被我徹底說服了。
半晌過後，它歎了一口氣：「可是一旦離開男二，就又少了個可以提高幸福指數 的情節，接下來的劇情該怎麼走啊….」
我沒有回答它。
因為此刻蘇立竹已經思考完了。
她的眼神有些雀躍，卻還是猶豫道：「真的可以嗎?可是私立學校的學費很貴。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當然可以啦，媽媽這些年也是賺了一些錢的哦。」
這些年來，除了教導女兒以外，我自己也在學著做生意。
並沒有像原著中那樣混吃等死，等著女兒嫁進豪門後一躍成為富婆。
蘇立竹的眼眶微紅，淚珠滾滾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