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衡門之下》, 本章共4165字, 更新于: 2024-11-06 10:11:45

  “明白,”李砚握著拳道:“姑父早已言明,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她抿住唇,眼睫輕輕顫了顫。

  伏廷伸手在李砚肩上一按,朝他遞了個眼色。

  李砚會意,看了看棲遲,合上唇,往府門走去。

  他回過頭說:“你放心,我都已安排好了。”

  棲遲忽然想起什麼,看過去:“你安排的就是這些人馬?”

  伏廷看她的眼神沉定:“我走後你就待在府上,倘若有失,就說你是被我挾持的,對此並不知情,能拖延一刻是一刻。”

  “你說什麼?”棲遲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伏廷嘴一抿,接著說:“然後你就按照事先為李砚準備的路線帶著佔兒離開,此後就讓佔兒隨你姓。若有不測,我也會及時安排李砚去與你會合。”

  棲遲胸口起伏:“你這樣與我當初有何分別!”

  伏廷腮邊咬緊,側過身:“這隻是權宜之計,我沒打算撇開你們,但這事我不得不做。”

  棲遲看著他的模樣,感覺他隨時就會走,走後會有各種難測的風險,心中似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陡然衝上去,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不,你不能去。天家從未對我公平,你就是天家給我唯一的公平。我什麼都不要了,你不能去,阿砚也別去……”

  伏廷按著她的手,覺得她手在微微的抖,手指發涼,從未見過她這樣,就連她自己要去涉險時也從未這樣過。

  他牙關咬緊,終是狠心拿了下來:“這不隻是為了你,也不隻是為了李砚,單於都護府支持了邕王,我絕不能讓一個跟突厥勾結的人上位。”

  棲遲怔住,臉色發白地看著他。

  邕王的背後居然是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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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玉林說得對,這樣的計劃絕不是邕王能謀劃出來的,一定是阿史那堅。

  不管他們是如何勾結上的,邕王在其中又充當了怎樣一顆棋子,突厥都必會要求回報。

  回報在哪裡,伏廷最清楚。

  羅小義說這是皇權紛爭,實際上早已不是什麼皇權紛爭。

  “聖人最好別立邕王,否則我隻能兵諫,扶立李砚。”他松開她的手,大步走向府門。

  棲遲追了上去,到了門口,他已下令合上府門。

  剛要邁腳出門,曹玉林進來,擋住了她:“嫂嫂恕罪,這是軍令。”

  棲遲視線穿過包圍嚴密的人馬,落在他的背影上:“伏廷,你敢關我……”

  伏廷忍著沒有回頭,翻身上馬:“關府!”

  府門在眼前轟然合上,外面馬蹄遠去。

  四下歸寂,隻餘風聲。

第九十一章

  午後的斜陽拖在窗外, 房間裡晃著小小的人影, 時不時冒出一個單字的音調。

  棲遲坐在房中,轉頭看過去。

  佔兒身上已經穿得很厚, 裹得圓滾滾的,劃著小腿,張著小手, 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了過來。

  快到跟前時,她張開雙臂, 將他接住了。

  秋霜在一旁護著,擠出笑來說:“家主你看,小郎君這麼快就會走路了。”

  棲遲隻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

  秋霜今日特地將佔兒抱到她跟前來,本意還是想叫她好受些,卻不見她開口, 也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隻能默默垂了頭,退出門去了。

  等她走了, 曹玉林自門口現了身,看著房中的母子二人, 有一會兒才說:“三哥正趕往洛陽, 目前順利, 請嫂嫂放心。”

  棲遲朝門口看了過去,外面的消息她仍能時不時地收到,隻不過被守得嚴密, 無法出門。

  “他讓你就這麼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曹玉林一板一眼地回:“是,嫂嫂見諒。三哥吩咐過,如有不利,就讓我護送嫂嫂退走。以嫂嫂的身家,他日就算身在境外他國也照舊可以過得很好,如此他才可以全無後顧之憂地去博這一回。”

  棲遲手上扶穩佔兒,反反復復地將那句全無後顧之憂在心裡過了兩遍,唇邊輕動,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確實,以我的身家,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過得很好,隻是那時候已成什麼境況,誰也不知道了。”

  曹玉林一直觀察著她的臉色,盡管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就算如此,我也無法讓嫂嫂出府。”

  棲遲盯著她,不想放棄:“阿嬋……”

  “對不住嫂嫂,”曹玉林直接單膝跪下,垂首抱拳,生生打斷了她的話:“軍令如山,哪怕嫂嫂拿出縣主之尊來威壓,我也隻能冒犯。”

  棲遲霍然站了起來,就連身旁扶著椅子站著的佔兒都仰著小臉朝她看了過來,嘴裡支吾出一個字音來。

  然而曹玉林隻是跪著,不為所動。

  她手指緊緊捏起,盯著曹玉林的模樣,許久,臉色忽又緩和了。

  是覺得沒有必要,這是伏廷的命令,曹玉林身為軍人,隻會遵從,何苦為難她。

  “好,那我就不出府。”

  曹玉林聞言立即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沒多少表情,心裡卻很意外,似在確定她這話裡的真假。

  棲遲說:“我可以不出府,甚至他日真出事了,也可以帶著佔兒走,但現在還沒到那步,我總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

  如果隻是為了他們自己,她的確情願他不去冒那個險。要阻止一個小人,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他明明是個英雄卻要背上反叛的罪名,甚至是擔上付出性命的風險。若是那樣,她真的情願什麼都不要。

  但這是為了北地,為了家國,他說出實情的那刻,她便再也無法阻攔。

  既然不得不為,她也不能隻在這裡等著一個結果。她早說過,沒有回頭路的路,也會隨他一起走。

  曹玉林有些明白她意思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嫂嫂隻要不出府,想做什麼,我一定照辦。這也是三哥的意思,他並沒有說過嫂嫂什麼都不能做。”

  棲遲聽到這裡,才算好受了,他是不想讓她明面上參與,更不可能將她帶在身邊,但也僅此而已。

  “那你替我傳個信給他。”

  “嫂嫂要傳什麼?”

  棲遲將佔兒抱著攬在懷裡,在桌邊坐下,一隻手拿了筆,就著紙寫了幾行字,遞給她:“他看了就會明白,不知是否有用,但或許可以一試。”

  曹玉林走過來,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便知道意思了:“嫂嫂是在幫三哥,他自然明白。”

  棲遲沉默地坐著。

  兵諫這樣的事,靠的是強兵鐵腕,這種時候,她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

  距離洛陽城外百裡,伏廷的人馬刻意在此駐扎。

  一路上所有人做尋常百姓打扮,藏匿兵器,分批行進,直到此處聚集後才停。

  而後便暗中留意著單於都護府兵馬的動靜。

  東都洛陽是一道關卡,不會輕易能過,過後便是長安,否則單於都護府也不會止步於此。

  天剛泛白,伏廷隻帶了幾人,一路疾馳,入了洛陽城。

  街心剛剛被灑掃過一通,街上店鋪也大多剛開。

  快馬一行馳至一間茶舍外,伏廷下了馬,目光掃過門內懸著的魚形商號木牌,徑自走了進去。

  踩階而上,到了樓上獨間的茶室裡,早已有人等在那裡。

  那人一身水藍錦緞繡雲紋的圓領袍,就在窗前站著,轉過身來,一身清貴,臉上神情卻有些微的局促:“伏大都護此時出現在洛陽,似是不該。”

  是崔明度。

  伏廷來時特地換下了身上軍服,同樣著了漢式的圓領袍,青衫寬大,拿著馬鞭在衣擺上拍去路上灰塵,衣擺隨手掖去腰後,朝他看過去:“似是?那便是該了。”

  崔明度搭手向他施禮:“恕在下失言,應當直說不該。”

  伏廷與他隔了一兩步的距離,比他高出一些,看他時眼簾微垂:“河洛侯不必拐彎抹角,你覺得我不該來,難道是認為邕王值得被立?”

  崔明度搭著的手垂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邕王雖品行不足,但畢竟是聖人的親侄子,且已有後,在如今急需皇儲穩定民心的情形下,若真被立也情有可原。”

  “一個能與突厥勾結的人,又何止是品行不足。”

  崔明度一愣,出乎意料地看他一眼,眉心間皺起,似是思索了一番,再開口時,又是文雅的溫文之態:“若真如此,聖人自有決斷,身為下臣,唯有遵從,不敢多言。”

  伏廷沉聲說:“若河洛侯真這麼想,當初又何必在這裡與我夫人多言。”

  忽來這一句,崔明度頓時臉色微變,眼神原先有一絲難堪,看向伏廷,卻見他臉色如常,並不是追究的模樣,便明白他是話裡有話,臉上神情數度變幻:“大都護的意思是,我存有私心?”

  “那得問河洛侯自己,你當初實言相告是出於愧疚,又是否還有其他緣由。”

  崔明度反問:“還有何緣由?”

  伏廷手中馬鞭一轉,沒有看他:“聖人行事至今,河洛侯看在眼裡,或許想過有一日同樣的手段也會輪到崔氏自己。”

  崔明度身形一僵。

  伏廷話裡的意思很明了,他當初那一番話幫了棲遲,是否也表明他當時已與聖人有了離心之意。

  一個大家世族子弟,不可能行事全然不顧家族,他絕不可能在說出那番話之前沒有過仔細的考量。

  許久無聲。

  崔明度並沒有反駁,隻是那張臉上反而顯露了明顯的文弱,以及一絲絲的猶豫和踟蹰,又盡量隱去,隻當做若無其事。

  伏廷看了他一眼:“邕王的事我言盡於此,倘若我對你的那番話說錯了,那就當你我今日不曾見過,今後各安天命。但倘若河洛侯並不全然隨聖人擺布,那不妨想一想這樣的人如何能登上大位,他真登上了大位,於國於你,又有什麼好處。”

  崔明度第一次聽他對自己說這麼多話,但聽意思,大概也是唯一的一次了。

  他自己明白,若非事出有因,大概這位安北大都護根本不會站到他面前來。

  “伏大都護要說的,我已明白了。”

  崔明度眼神看向獨間外,伏廷帶來的幾個人都在外等著,一截衣角若隱若現地出現在門口,少年的身姿抽穗一般拔高,在他眼裡隻能看到一張沉靜的側臉。

  他知道,伏廷是要扶立光王世子了。

  聖人的舉動其實早已讓崔氏察覺到不安,崔氏的龐大必然也早就入了聖人的眼。而邕王,還在聖人跟前爭寵時就試圖排擠所有人,崔氏不過其中之一,真讓他繼了位,確實沒有什麼好處。

  這一切崔明度心知肚明,實際上也早已暗中思考過多回。

  隻不過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刻的到來。

  沉思許久,直到窗外日頭已高,他才又搭手向伏廷見了一禮,口氣溫淡地道:“真想不到,我會有與大都護合作的一日。”

  伏廷一臉剛毅沉定,似早已料到。

  ……

  談話結束時,已日上三竿。

  近衛入門,在伏廷耳邊低語了幾句,匯報了眼下狀況。

  伏廷馬鞭一收,朝崔明度點了個頭。

  該說的都已說了,接下來才是開始。

  轉身要走之際,崔明度忽而意有所指地說了句:“大都護怎麼就沒想過,我當日與縣主說那些,或許還存著其他私心。”

  伏廷腳步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那與我無關,該說的我早已說過,河洛侯最好記著。”

  說完直接出了門。

  崔明度看著他身影消失,想了起來,他的確早就放過話。

  棲遲永遠是他伏廷的女人,誰也別想動。

  他獨自站著,微微笑了笑,似是自嘲,他有何資格說這種話,還能仰仗著這股東風保全了崔氏門楣就已是莫大的好事了。

  如今身為河洛侯,這不就是他該做的嗎?

  ……

  樓下,伏廷上馬離去。

  疾馳出城時,他的手在腰間摸了一下,摸到一張字條,手指緊搓一下。

  那是曹玉林派人送來的,棲遲給他的。

  若非這張字條,他大概不會走這一趟。

  而若得到一個崔氏這樣的世家大族支持,距離成功便多了一份勝算。

  他早知道她還是會與他同行,隻不過換個方式。

  ※

  曹玉林從瀚海府的鋪中出來,快馬趕回都護府。

  重兵把守的府門沒有絲毫松懈,她一路直接去了主屋。

  棲遲在房中安安靜靜坐著,她見了多少有些歉疚,上前說:“嫂嫂久等了。”

  棲遲問:“做好了?”

  曹玉林稱是,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方帕子,展開後放在她面前。

  裡面包裹的是她的魚形玉佩。

  以往她從不假以人手,隻是如今,才不得不靠她出面。

  棲遲讓她拿著去找櫃上的解九,讓他按照東家的吩咐,指使都中的鋪子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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