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衡門之下》, 本章共3581字, 更新于: 2024-11-06 10:11:45

  “來這裡做什麼?”


  “你方才說身上髒了。”他說。


  棲遲這才回味過來,胳膊一動,人已被他拉著往前去了。


  最近的帳篷前,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正在縫補,看到有人牽馬過來,便站起了身。


  伏廷松開棲遲,說:“等我一下。”


  她嗯一聲,就見他大步走了過去,停在那老婦跟前,說了幾句胡語,從腰間掏出些碎錢遞給了她,又轉頭指了一下她。


  不是什麼大事,給了錢,胡民也好說話,老婦當即笑著回了兩句,朝棲遲招招手。


  她走過去,伏廷朝老婦偏一下頭說:“跟她去。”


  “那你呢?”她問。


  他扯一下軍服,看著她:“我也要洗一下。”


  棲遲這才點了點頭,跟著老婦入了帳篷。


  帳篷不大,吃睡的用具都放在一間裡,看起來很擠。


  角落裡是個大木圓桶,已然老舊。


  老婦手腳麻利地拎了幾桶水來,澆進去後,又添了好幾塊石頭進去,很快就準備好了,衝棲遲笑笑,說了句胡語,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又進來,手裡捧著一套衣服擺在了木桶旁,手在她身上上下比劃了一下。


  棲遲明白是給她穿的意思,道了謝。

Advertisement


  老婦出去了,也不知有沒有聽明白。


  棲遲將帳門掩好,解衣入水時,踩到那些溫熱的石頭才想起來為何這老婦的動作這麼快。


  以往走南闖北,也曾聽說過胡部這種法子,這些石頭是一直燒著的,燙的很,水燒到半溫澆進來就行了,因而費不了多長時間。


  這樣也好,伏廷帶著她東躲西藏的,這點時間原本就是偷出來的。


  ……


  雖然很疲憊,棲遲也沒耽誤時間在這上面,抄著水將全身洗了一遍,又解開頭發梳洗了一下。


  洗好後,她起身穿衣,才發現自己胸前還真紅了一塊。


  她咬了咬唇,一旦回想,耳根又要生熱,趕緊斷了念頭,手上將衣裳掩上了。


  拿到那件軟甲時,才想起這還一直由她穿著。


  當時是當取暖才穿上的,她放在一邊,想著還是還給伏廷,換上了那件胡衣。


  圓領袍已經髒汙的不成樣子,她收拾了,拿了那件軟甲,走出去,正好撞見伏廷。


  他身上松散地披著軍服,自另一頭而來,頭發和臉上都湿漉漉的,顯然也是剛清洗過。


  “好了?”他在帳門前停下。


  棲遲點頭,看著水珠從他發上淋到臉上,又落入他微微敞露的胸前,眼神輕輕閃了閃,將軟甲遞給他:“這個忘了給你了。”


  伏廷看了一眼:“穿著。”


  她搖頭:“我也用不著。”


  他拿了,手在她肩上一按,推著她就進了帳。


  帳門掩上,他便動手剝了她外面的胡衣。


  她怔一下,就見他抬起頭來,看著她說:“第一次穿胡衣?”


  她點頭:“穿得不對?”


  他嘴角一扯:“太松了。”


  原本這件衣服對她而言就有些寬松,她又沒系緊,被他一剝就剝下來了。


  棲遲這才明白他意思,默默無言,再看他,卻見他又將手裡的軟甲給她套上了。


  他接著又把那件胡衣給她穿上,緊緊一收,扣緊了腰帶。


  “叫你穿著就穿著。”說完他先揭了帳簾走出去了。


  棲遲拉正衣襟,摸了摸臉,好一會兒才跟著出去。


  那個老婦還在外面,正在架著鍋煮東西,看見她出來,招了招手,似乎是想招待她。


  棲遲走過去,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想起頭發還隨意地盤著。


  她看了看老婦,胡人女子的發式大多利落簡練,與中原很不同,乍一看有很大區別。


  她衝老婦笑笑,指一下頭發,又指指老婦自己的頭發,意思是讓老婦給自己绾一個同樣的發式。


  既然衣服換了,再換個胡人的發式,便更有利於遮掩了。


  老婦笑著點頭,放下手裡的活,擦擦手,動手擺弄起她的頭發來,一面還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了兩句什麼,好似在贊嘆她頭發好一般。


  棲遲也聽不懂,隻能微笑,坐著任她忙碌,眼睛看著四周,忽而發現這帳外多了許多匹馬,馬背上還放著弓。


  伏廷的馬也在,就徘徊在一間毡房外,她往毡房裡看,看到好幾個人站在裡面,正中坐著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老人的對面站著個人。


  看背影,是軍服穿戴齊整的伏廷。


  棲遲隔了好幾丈遠,看那老人盯著伏廷,似有些沉臉不善,嘴巴開合,說了兩句什麼。


  下一刻,就見伏廷一手扯開了袖口上的束帶,松了袖口後往上一提,露出條結實的手臂,另一手在腿側靴筒中一摸,抽出柄匕首,往小臂上一劃。


  棲遲一驚,身一動,頭發被扯了一下,蹙了眉,才想起老婦還握著她的頭發。


  老婦大概是看出來了,繞到她身前來,指了指毡房,又搖了搖手,拍拍她肩,安撫一般。


  棲遲眼盯著那裡,覺得毡房裡的人似乎都很震驚,個個面面相覷。


  那位老人臉色看來倒是好看多了。


  她攔一下老婦的手,想起身過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卻見毡房裡的人都走了出來,又坐了回去。


  伏廷走在最後面,那個老人與他一同出的門,出來時還遞了塊布巾給他。


  他接了,按著纏在小臂上,裹住了那道傷口,抬頭朝她這裡看了一眼,接著就往這裡走了過來。


  棲遲盯著他到了跟前,問:“怎麼回事?”


  老婦正好也在此時忙完了,去一旁攪動鍋裡煮著的東西。


  伏廷在她旁邊坐下,說:“我傷了他們的鷹。”


  各部有各部的規矩,這支部族就是以鷹為圖騰,傷了他們的鷹,等同傷了他們的神靈,他沒什麼好回避的。


  傷在鷹翅,他便二話不說,割臂償還。


  棲遲蹙起眉,盯著他小臂,伸手去摸袖口。


  伏廷一眼看見,抿了下嘴角:“又想花錢解決?”


  她眼神動了動,因為被他說中了。


  “原想賠些錢給他們買藥來醫那鷹便是了,”她忍不住說:“何須如此。”


  要不是摸到衣袖是剛換上的胡衣,她險些都忘了,眼下她已身無分文。


  不是想藐視胡部的規矩,隻是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何況如今還在逃亡路上,他怎能添傷。


  伏廷看著她,有些好笑,真是難得,李棲遲竟也有沒錢可花的一日。


  “不必,他們不追究了。”


  這些胡民也不是什麼無理取鬧之徒,見他如此自罰,也就不說什麼了。


  他頓一下,又說:“我是想讓他們幫忙。”


  棲遲想著方才那群胡民出來時的神情,好似的確是沒事了,才放了心,問他:“幫什麼忙?”


  他說:“幫忙探一探古葉城的消息。”


  她明白了,又瞄一眼他的小臂。


  心說不疼麼,說割就割下去了。


  旁邊的老婦盛了碗鍋裡的湯過來,端給棲遲。


  她接了,道了聲謝,本要喝,聞到那湯一股腥膻的氣味,覺得不適,又不想喝了,隻在手裡端著。


  老婦又盛了一碗給伏廷,笑著說了句什麼。


  他看一眼棲遲,回了一句。


  棲遲看著他:“她與你說什麼?”


  伏廷端著碗,看看她的臉,早已留心到她頭發也梳成了胡女的發式。大約是圖簡便,老婦給她在兩邊編出了兩條辮發,纏到後面綁在了一起便了事了,可是襯著她雪白的中原面孔,坐在眼前,是一種獨特的風情。


  他抵了下牙關,實話實說:“她問我,你是不是我女人。”


  棲遲眼一動,被這一句露骨的話弄得臉上又要生熱,朝那老婦看了一眼,心說若在中原,都是說夫人或妻室才是,可也知道鄉野之間,大多也就是稱婆娘或女人了。


  她眼轉到他身上,問:“那你是如何回的?”


  他臉正對著她,眼裡兩點沉沉的黑:“你說呢?難道你不是我女人?”


  她被問得偏了一下臉,好似是問了個不該問的話一般,手指捧著碗,許久,才低低回了句:“嗯,是。”


  伏廷看著她,像在品她那一句承認一般。


  這樣的話對她而言或許粗俗,對他來說卻是習以為常,直接、透徹。


  嫁了他這樣的人,自然就注定是他的女人。


  他仰脖,將碗裡的湯喝了。


第五十八章


  地上日影斜移一寸, 胡部帳篷外馬嘶陣陣。


  棲遲坐在沸騰的大鍋旁, 朝聲音來源看去,就見部族中的幾個男人又跨上了馬背, 新持了隻鷹,接連出去了。


  其他人都入了帳篷,偶爾有幾個女人和孩子從帳篷裡鑽出來朝她這裡觀望, 看看她,又看看伏廷。


  好似對他們的到訪很新奇。


  伏廷目送著那幾個男人離去, 放下碗,用胡語向老婦道了謝,轉頭看到她手裡那隻碗還端著, 說了句:“吃完,別耽誤。”


  說完就起身大步走了。


  棲遲看一眼手裡的碗,隻好忍耐著喝了下去。


  湯裡有肉, 她也艱難地咽下去了。


  她將碗還給老婦, 想了想,全身上下除了那塊魚形青玉, 真的是什麼也沒了。


  倒是那身換下的圓領袍還值些錢,雖然髒汙不堪, 但好歹是細綢的, 名貴的很, 本想送給她做報答,轉念一想也不能留下,否則被突厥人找來發現了這點蛛絲馬跡, 也隻會害了人家。


  她隻好空著兩手衝老婦笑笑,指一下伏廷離去的方向:“他是個好男人,不是有意傷你們的鷹的,我也沒什麼可給你們的了,隻能道謝。”


  老婦笑著露出牙,點點頭,倒好像是聽懂了一樣。


  棲遲站起身,轉過頭,伏廷已牽著馬到了跟前。


  她看了一眼,問:“現在便走麼?”


  伏廷頷首:“不能久留。”


  任何地方都不能久留,尤其是有人的地方,待久了若被突厥人發現,也會對這支胡部不利。


  棲遲自然也知道緣由,隻是想著方才那群男人剛離開,應當是去打聽古葉城的消息了。


  “我以為你會等他們打聽回來才走。”


  他手指一下天:“他們會用鷹傳訊。”


  她明白了,難怪那幾人出去時帶著鷹,隨即又看了看他的小臂:“你的傷就這樣?”


  那隻袖口已經束起,看起來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伏廷看著她,聲低了些:“我自己下的手,有數。”


  說完牽著馬,那隻手伸來抓住了她手腕,腳步很快:“走。”


  棲遲收斂心神,急走幾步,是為了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身高腿長,腳步也大,若不拉著她,真的很容易就叫她落在後面。


  待出了胡部,遠離了那片帳篷,他才轉身,一手將她託上馬背,跟著坐上去。


  也是不想在附近留下他戰馬的印跡。


  ……


  徹底遠離了那片地方,又回到茫茫荒野。


  天光漸沉,時已將暮。


  大片大片荒蕪的土地從眼前延伸而出,翻著土白,溝壑叢生,兩邊是雜生的茅草和樹林。

潛力新作

  • 鄰居弟弟是綠茶

    鄰居弟弟是綠茶

    "我被男朋友綠了。 他純潔的小白花鄰居妹妹人後對我惡言相向。 「你別痴心妄想了,江哥哥才不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人前卻狂掉小珍珠,假裝自己是被我欺凌的受害者。"

    肝癌老公

    肝癌老公

    "我跟了老公二十年,結果他為了別的女人,把我和女兒都趕出家門。 他不知道的是,他快死了。 他有肝癌,需要換肝。 女兒是唯一合格的捐獻者。"

    浮生如夢

    浮生如夢

    "我嫁給了京圈太子爺。 他日日禮佛誦經,我天天花錢找樂子。 表妹嘲笑我沒有手段,穿著性感睡裙進了他的佛堂。 扯斷他的佛珠落了一地。 可她不知道,太子爺是個厲鬼,戴佛珠是為了壓住他的煞氣。 果不其然第二天,表妹就被人吸幹了精氣扔在了大街上。"

    清冷室友竟是PO文寫手

    清冷室友竟是PO文寫手

    "我的高冷合租室友竟是某 PO 文網站知名寫手。 他那篇《直男室友總在勾引我》主角還和我同名。 喝水被燙吐舌頭是在勾引他。 太熱扯衣領扇風是在勾引他。 連發燒眼尾緋紅都是在勾引他。 「敢情我幹什麼都在勾引你是吧?」我怒目而視。 「生氣也是。」室友眸色深沉。 "

  • 追夫火葬場男主是我老公

    追夫火葬場男主是我老公

    我是一本重生小說裡的惡毒女配林染。我的霸總老公可以為了女主主

    長門有怨

    長門有怨

    我死後的第十七年,他最寵愛的小女兒 亂翻他的案臺,弄掉了一本書。

    分手進行時

    分手進行時

    顧雲川假裝出差,背著我住在酒店。升職不告訴我,開始買 許多喜歡的物品,轉過頭告訴我希望多賺點錢再結婚。一開 始我以為他是需要調整心態。

    放棄攻略後,我逆襲成了大女主

    放棄攻略後,我逆襲成了大女主

    我費盡心思,十三年都沒能融化宋明川。系統卻不停地勸:「劇情最後,他 會追妻火葬場的。「你現在的任務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