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衡門之下》, 本章共3761字, 更新于: 2024-11-06 10:11:45

  棲遲剛回來不久,重新梳洗過後,換了身衣裳,正坐在椅上,飲著手中的熱茶湯。


  新露在旁道:“世子都急壞了,奴婢們報官後,還領著奴婢們在城中找了好幾圈,直到官員說大都護早有安排,應當無事,叫我們放心,才總算回了府。”


  棲遲看到李砚眼下泛青,料想這兩日也沒睡好,安撫道:“放心吧,沒事,北地不比中原安穩,你我要習慣才是。”


  李砚自然是明白的,可姑姑是他唯一的親人,豈能不擔心。


  “還好有姑父在。”他想來仍有後怕。


  棲遲想起這一路驚險,的確多虧了有伏廷,隨即便想起了剛回城時的情形。


  她將茶盞放下,看向新露:“你當日可有受傷?”


  新露當時被扯下車,摔傷了一處,養了兩日已好多了,搖頭道:“沒有護好家主已是該死,哪裡值得家主惦念。”


  “莫要胡說。”棲遲輕斥一句:“他們是有備而來,本也避無可避。”


  新露知道她向來不輕看手下,心中愈發有愧,轉頭與旁邊的秋霜對視一眼,彼此都心有餘悸,倘若家主出什麼事,那真是天要塌下來了。


  棲遲將秋霜喚到跟前,細細囑咐了幾句。


  她來時從光州也帶了些人手過來,吩咐秋霜安排下去,將那些人都用起來,順便再叫名下鋪子都招攬一些護院。


  自成婚之後,她忙於操持光王府,便再沒親自外出經商過,隻在幕後擺布。


  如今又親自料理北地生意,竟然開頭就遇上了突厥這棘手的麻煩。


  ※


  伏廷一夜未歸。

Advertisement


  棲遲早上醒來時才發現。


  昨日他送她回府後離去,便一直沒回來。


  大約是為了叫她好休息,到現在了也沒見新露秋霜進來喚她起身。


  她翻個身,趴在枕上,手指繞著發絲,理著頭緒,想著先前對買賣上的事,是否還有哪裡沒有安排到。


  忽然瞥見一雙男人的雙腿,眼看過去,發現伏廷已回來了,剛走到床前。


  “去見昨日那個老者了?”她問。


  “嗯。”他眼在她身上掃了過去,轉身自架上取了自己的軍服來換。


  “就他一個?”


  伏廷看她一眼:“那是僕固部的首領。”


  她有些想笑,男人與女人有時說話的點根本不在一處,她問是不是隻見了一人,他卻在說那老者很重要。


  僕固部她有所耳聞,據說是北地鐵勒九姓之一,擅長騎射,曾歸屬於突厥的一支,後來歸降天家,成了安北都護府轄下的一部。


  難怪昨日見那老者有些身份,原來是一位首領。


  伏廷動手換著身上的軍服,系上腰帶時說:“隨我出去。”


  棲遲知道肯定是要見一見他們了,赤腳下床,走到妝奁前跪坐下來,手指拉出一層抽屜,回頭看他:“幫我選一支?”


  伏廷看著她素薄中衣裹著的身體,雙臂柔伸,半露後頸,對著他,帶著剛醒來的一身慵懶。


  他沒看那抽屜,隻看著她:“隨意。”


  她聞聲轉頭,沒看見他眼神,他已先一步出門去了。


  新露和秋霜早等在門口,一見大都護出門,連忙進來伺候家主梳洗理妝。


  伏廷也沒走遠,就在廊下等著,手裡拿著酒袋。


  喝了兩口提了個神,見到棲遲過來,便擰上了,眼看到她發上,她绾好的頭發烏黑地盤著,最後什麼也沒簪。


  他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替她選。


  棲遲走到他跟前,忽然聽見一陣笑聲,循聲看去,後面園中,羅小義和昨日見過的老者、姑娘在一處,手裡都拿著弓。


  “他們在做什麼?”她問。


  “射雪。”伏廷指了下樹頂:“要把枝頭殘雪射下來,僕固部的玩法。”


  她看他一眼:“還是頭一次見你開府迎客。”


  伏廷說:“僕固部不同,自突厥中歸順,對都護府多有功勳,在八府十四州的胡民中地位很高。”


  言下之意是他很重視。


  說話間,那姑娘已拿著弓走了過來,一手按懷,向伏廷見了胡禮:“大都護可要來一場?”


  “不了。”伏廷直接拒絕了。


  姑娘似沒話說了,拎著弓站著,正好羅小義領著那老者來了。


  伏廷讓開一步:“這是夫人。”


  老者立即見禮:“僕固京見過夫人。”說完又拉過旁邊的姑娘,“這是我孫女僕固辛雲。”


  姑娘跟著見了個禮,抬眼看了看棲遲。


  羅小義怕棲遲不知道,笑著道:“嫂嫂,每年三月都有各胡部推舉首領來瀚海府議事,今年來的是僕固部,這位正是首領。”


  棲遲點頭,難怪昨日聽他說三月到了。


  正說著,李砚過來了,羅小義一眼看見,笑著朝他招手:“世子來的正好,正要教你習武,來一起耍上一回。”


  李砚不明所以地被他拉進了園中。


  幾人又新開局,羅小義先教李砚玩這個的訣竅。


  為了防止傷人,玩這個用的是木箭,因而不太好射。


  僕固京卻不玩了,請了伏廷去一旁說話。


  棲遲緩步進了園中,站在樹下看著。


  三月在中原已經是盛春,四月便芳菲盡了,在北地卻隻能看到個春日的影子 。


  園中開闊,種著北地的樹,都是堅實糙厚的,不過剛綠了一寸,枝頭還有未化盡的一點殘雪,成了他們眼下最後一點樂趣。


  伏廷和僕固京說著話走遠了,僕固辛雲找了個地方坐了,看似在休息,臉卻朝著他們的方向,遠遠看著,手裡的弓再沒拉開過。


  女人似有天生的直覺,第一眼見到這姑娘時,棲遲便覺得她對伏廷不一般。


  與箜篌女杜心奴不同,這感覺,不是攀附。


  她默默看了片刻,移開眼去看李砚。


  李砚終於拉開弓射出一次,木箭打在她身旁的樹梢上,梢頭殘雪一振,落到了她身上。


  她臉上遇涼,思緒一頓,笑著抬手拂去。


  李砚見她笑了,也跟著高興起來,對羅小義道:“小義叔再教我射一箭。”


  羅小義奇道:“怎麼忽然來勁了?”


  李砚說:“姑姑此番受驚而歸,可算展了眉,我想叫她高興。”


  羅小義嘖一聲,想不到這小子竟比個閨女還貼心:“成,你去把木箭撿回來,我去給你找把好弓。”


  說完匆匆走上回廊,卻見他三哥已談話回來了,正在柱旁站著,眼看著園中。


  羅小義順著看一眼,看到了他嫂嫂的笑臉,湊近打趣:“三哥看什麼呢,叫你玩兒又不玩兒?”


  伏廷忽然伸手:“弓給我。”


  棲遲幫李砚將那支木箭撿了,忽而頭頂落下一陣雪屑。


  她一邊用手撫一邊躲開,抬頭去看那樹,枝頭猶自震顫不止,接著又是一顫,雪屑落在她臉上,又痒又涼。


  她笑起來,還以為又是李砚,卻見他已到了身旁,也在拍著身上雪花。


  “姑姑,好多日不下雪了,就又像下雪了一樣。”他跟著笑。


  棲遲沒來得及說話,左右頭頂枝頭皆顫,雪花紛揚而落,她走開幾步,以手遮了眼回望,簌簌揚揚的一陣雪落如雨。


  她覺得不可思議,臉上笑還沒退去,看到地上擊枝而落的幾支木箭,手拉著領口轉過頭,除了僕固辛雲朝這裡張望著,便是廊上站著的羅小義。


  還以為是他故意弄的,她才收斂了笑。


  羅小義看著那頭嫂嫂的笑,也跟著笑了一陣,轉過頭,就見他三哥自樹後走了回來,將弓拋給了他。


  “三哥已多少年不耍這些小把戲了,今日難得好興致。”


  伏廷回望一眼,笑了下,什麼也沒說。


第三十七章


  李砚去廊上問羅小義要弓了。


  棲遲走離樹下, 想起像這樣對著雪玩鬧, 似乎都是小時候幹的事了。


  光州很少下雪,即便下了也很小, 記憶裡她跟著哥哥一起玩過幾次雪。每一次都是哥哥動手,她在旁站著,隻因哥哥不讓, 怕她凍傷手。


  她攤開手心,裡面還殘留著幾點雪屑, 以手指拂去,暗暗想:多少年了,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還有哥哥寵著的小姑娘了。


  不知不覺站定, 才發現園中隻剩下了她和坐在一邊的僕固辛雲。


  兩人離了隻有幾步遠,僕固辛雲拿著弓起了身,不能再在她面前坐著, 否則便是失禮了。


  棲遲衝她笑一下。


  她站在那裡, 如初見時一樣,也回了一笑。


  好一會兒, 她看了眼方才那陣落雪的樹,開口說:“看夫人方才見落雪高興, 我也願為夫人射上幾回, 不知夫人高興後, 可願與我說上幾句話。”


  棲遲聞言好笑:“何出此言?”


  僕固辛雲拉扯著手裡的弓弦:“聽祖父說夫人是皇族出身,尊貴的縣主,不敢冒犯。”


  她這才知道這姑娘為何方才一直坐著, 卻不接近,淡笑說:“即便出身皇族,我也是常人,不需如此拘禮,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僕固辛雲一雙眼掀起看她,又斂下,好幾次,才開口:“夫人為何到如今才來?”


  棲遲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看著她泛圓的雙頰,還沒長開的模樣,如同看一個孩子:“有些緣由,倒是你,為何會問這個?”


  “隻因……”她似是思索了一下,才說:“我想不出有誰嫁了大都護,還會舍得遠離他。”


  棲遲心中動了動:“你是這麼想的?”


  僕固辛雲愣住,才趕緊回:“大都護是北地的英雄,是北地女子心中的情郎,我才會如此推斷的。”


  語氣急切,如同解釋。


  “是麼?”棲遲輕笑著挑起眉:“我竟不知,他還是北地女子心中的情郎。”


  僕固辛雲以為她不信,竟還解釋了一番:“北地不似中原,中原女子喜愛的是文人墨客,北地女子隻愛那等英武善戰的勇士,便是如大都護這般的。”


  棲遲點頭,眼看向她:“那你呢?”


  僕固辛雲一愣:“我什麼?”


  隨即才反應過來,低低說:“大都護無人可配得上,我想都不敢想。”


  棲遲忽然就想起了曹玉林當初說過的話,也是說想不出誰能配得上伏廷。


  她當時沒在意,如今再聽到一個人說起,才算真正聽進了耳裡。


  她一張臉上似笑非笑:“我敢想,而且,這無人能配的北地情郎,如今已是我夫君了。”


  僕固辛雲被她一句話說住,手上越發不自覺地拉扯著弓弦,繃著臉不說話。


  到底年紀小,她已回味過來自己話說得不周全。


  說無人能配得上大都護,豈不是把眼前這個夫人也說進去了?


  但這夫人一句話便讓她啞口無言了。


  “你還有別的要與我說麼?”棲遲看著她。


  她搖搖頭,因為已瞧見有人過來,退開一步,裝作先前什麼都沒說過的模樣。


  李砚已走回來了,手裡拿著張新弓:“姑姑可還要玩下去?”


  棲遲搖頭:“不了,我先回去了。”


  李砚還有些可惜:“剛問小義叔那兒找清訣竅呢。”


  棲遲笑笑:“你們玩就好。”


  她走上回廊,停在柱旁時,手指撩起耳邊鬢發,想著自己方才所言,竟覺有些好笑。


  是沒想到自己會和一個孩子說這些話。


  那不過就是個小姑娘罷了,卻不是個隨意用錢就能打發了的杜心奴。


  她看得出來,那小姑娘的謙卑隻有對著伏廷,對她卻沒有。


  或許,她隻是一個有身份的,搶了北地情郎的中原女人。


  ※


  臨晚,府中設宴招待來客。


  新露進了房中,棲遲正坐著,在對一本新賬。

潛力新作

  • 鄰居弟弟是綠茶

    鄰居弟弟是綠茶

    "我被男朋友綠了。 他純潔的小白花鄰居妹妹人後對我惡言相向。 「你別痴心妄想了,江哥哥才不會看上你這種女人!」 人前卻狂掉小珍珠,假裝自己是被我欺凌的受害者。"

    肝癌老公

    肝癌老公

    "我跟了老公二十年,結果他為了別的女人,把我和女兒都趕出家門。 他不知道的是,他快死了。 他有肝癌,需要換肝。 女兒是唯一合格的捐獻者。"

    浮生如夢

    浮生如夢

    "我嫁給了京圈太子爺。 他日日禮佛誦經,我天天花錢找樂子。 表妹嘲笑我沒有手段,穿著性感睡裙進了他的佛堂。 扯斷他的佛珠落了一地。 可她不知道,太子爺是個厲鬼,戴佛珠是為了壓住他的煞氣。 果不其然第二天,表妹就被人吸幹了精氣扔在了大街上。"

    清冷室友竟是PO文寫手

    清冷室友竟是PO文寫手

    "我的高冷合租室友竟是某 PO 文網站知名寫手。 他那篇《直男室友總在勾引我》主角還和我同名。 喝水被燙吐舌頭是在勾引他。 太熱扯衣領扇風是在勾引他。 連發燒眼尾緋紅都是在勾引他。 「敢情我幹什麼都在勾引你是吧?」我怒目而視。 「生氣也是。」室友眸色深沉。 "

  • 追夫火葬場男主是我老公

    追夫火葬場男主是我老公

    我是一本重生小說裡的惡毒女配林染。我的霸總老公可以為了女主主

    長門有怨

    長門有怨

    我死後的第十七年,他最寵愛的小女兒 亂翻他的案臺,弄掉了一本書。

    分手進行時

    分手進行時

    顧雲川假裝出差,背著我住在酒店。升職不告訴我,開始買 許多喜歡的物品,轉過頭告訴我希望多賺點錢再結婚。一開 始我以為他是需要調整心態。

    放棄攻略後,我逆襲成了大女主

    放棄攻略後,我逆襲成了大女主

    我費盡心思,十三年都沒能融化宋明川。系統卻不停地勸:「劇情最後,他 會追妻火葬場的。「你現在的任務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