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算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一步一步，從小山村裡，到現在越來越優秀，她是欣慰的，也是心疼她的身世。
不過——
“肯定不是芒芒做的，她性子啊像她小叔，有什麼仇當場就報了，從不會拐彎抹角的。”
賀夫人擺弄著新空運過來的鮮花。
她並沒有別的意思，但落在樓聽黛耳朵裡，便刺耳許多。
覺得賀夫人是在內涵自己心眼多。
見樓聽黛垂著眼。
賀夫人想著她心思敏感，於是拍了拍她的手背，“剛好等會芒芒他們會過來吃飯，有什麼誤會，你們當面解開就是。”
……
秦芒這次自然是與賀泠霽一起來的。
隻不過，賀泠霽在門口，就被賀父喊住了，“泠霽，你來書房一趟。”
賀泠霽應了聲，但沒動。
反而看向拽著他衣袖，緊張兮兮的秦芒。
除夕夜那晚，秦芒因為工作緣故，並未隨賀泠霽回賀家。
這要是被小叔知道了，自己一定要會挨揍。
偏偏規矩嚴苛的賀家，除夕夜這種大日子，居然沒有非要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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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驚得秦芒還以為賀家是不是準備放棄秦家，給賀泠霽再娶一個乖巧懂事的回來了。
昨晚剛下了一層薄薄的雪。
壓在紫藤花枝的枝頭。
上午陽光極好，均勻潑灑下來，老宅外院美得如詩如畫。
而此時。
賀泠霽垂眸。
少女可憐巴巴地拽著自己衣角，像是雪地裡被拋棄的小白獅。
薄唇輕扯了一下：“放心，媽不會怪你。”
想到上次來時看到的畫面。
賀泠霽尾音染了點意味深長，“去客廳吧，有驚喜。”
真的是驚喜嘛？
秦芒眼睫撩起，有點不太相信的望著賀泠霽，總覺得這人沒按什麼好心眼。
這次賀泠霽卻沒戲弄她。
還真有驚喜。
樓聽黛一副主人的架勢起身迎接，“秦小姐，快請坐。”
“伯母去廚房那邊了。”
提到這裡，她眼神凝滯了一秒，因為賀夫人出廚房是突然想到了秦芒愛吃的菜色，要去加菜。
秦芒看著站在黑色真皮沙發旁邊的身影，漂亮眸子微微揚起——
腦子已經開始發散思維。
難不成賀家真準備了賀太太備胎？
秦芒是不是賀氏集團論壇帖子的，更不知道樓聽黛的身份，見她能安然以貴客身份坐在這兒，還以為她家裡跟賀家有什麼關系。
加上她在賀氏集團的高管未知。
自然有所猜疑。
不過視線不經意瞥到黑色真皮沙發上方那一張放大的海報時，忽而紅唇翹起。
笑了。
原來，這才是驚喜呀。
至於樓聽黛。
秦芒懶懶地往沙發上一坐，“要是我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家吧？”
“樓小姐這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來你家做客了呢。”
樓聽黛沒想到秦芒說話這麼直接。
哽了一下。
她輕輕吐息，強迫自己要冷靜，尤其是面對秦芒。
不過是個衝動沒腦子的女人罷了。
她重新提了笑，“倒也難怪伯母誇你演技好。”
“確實。”
“演技真好。”
秦芒起初還沒聽出她的反諷，畢竟誇的還挺真誠。
所以就很有禮貌：“謝謝誇獎。”
樓聽黛剛凝起的笑臉再次僵了秒。
“你能不能別裝傻了。”
“敢在員工論壇發帖子詆毀我的身世，現在不敢承認嗎？”
秦芒烏黑剔透的眸子閃過一絲迷茫。
像是看傻子表演似的看著對面的樓聽黛。
什麼員工論壇，什麼身世？
秦芒明豔動人的臉蛋上寫滿無辜：“你身世怎麼了？”
樓聽黛最煩她這幅明明心機深沉，偏偏還要裝作心無城府，愛恨分明的模樣。
見她不承認，還要在自己傷口上撒鹽。
忍不住咬著唇冷笑：“對，我是出身卑賤，但你呢，若不是投胎成了千金大小姐，怎麼能高攀得上賀總。”
在她心裡如神祗的賀泠霽，明明該永遠高居神壇之上，任世人仰望，求神憐憫，而神不屑一顧，無論出身卑賤或高貴，他都一視同仁地視為蝼蟻，睥睨眾生。
而現在。
卻被秦芒這樣在娛樂圈大染缸裡的女明星給玷汙。
憑什麼。
還不是憑著秦家。
若她什麼都不是，怎麼配將神拉下神壇。
如果賀泠霽一直高居神壇。
那自己也不會、更不敢生出任何妄念。
偏偏他為了一個除美貌外一無是處的女人，破了例。
秦芒終於回過味來，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就連頭頂上方巨大海報上持槍的少女，都似是睥睨。
剛準備開口。
忽而聽到一道冷漠至極的聲線傳來——
“世人卑賤，唯她攀得上。”
秦芒驀地抬眸，入目便是穿了身黑色大衣的男人，朝這邊徐徐走來，清冷矜貴，薄唇微啟，“高貴源於內心。”
“卑賤亦是。”
最後四個字音時。
賀泠霽灰藍色的眼瞳，沒有半分波瀾地掠過臉色慘白如紙的女人。
指得是誰。
不言而喻。
秦芒託腮斜靠在抱枕上，彎著眼睛朝賀泠霽笑。
賀總今天兩米八！
可以上桌吃飯了。
剛準備誇他兩句。
卻聽賀泠霽意味不明地目光落在她身上，“起來。”
“幹嘛呀……”
“我好累。”
秦芒旁若無人地撒嬌。
賀泠霽音質偏冷，此時略潤了一分：“髒。”
“讓人換了沙發再坐。”
髒？
已經走到門口的樓聽黛差點摔了。
臉上滿是自嘲。
是。
她的出身，永遠是髒的。
秦芒望著賀泠霽禁欲般性冷淡的側顏，忽而想逗他一下，指尖戳了戳男人如藝術品的腕骨，“喂～”
“原來我們賀總這麼了解我高貴的內心～”
“那你知道前往女人內心的通道是哪裡嗎……”
第41章 垂憐紅塵
“今晚就去。”
男人聲線清冽，短暫的四個字不疾不徐在耳畔響起時，秦芒眼睫快速顫了下，默默遠離了他兩米距離。
輸了輸了。
厚顏無恥，還得是這位。
賀泠霽說要換沙發，效率很快。
不多時，便有人抬著新沙發過來。
賀夫人出來時，甚至沒有發現樓聽黛已經離開了。
更無視了換沙發的工人。
“你們小夫妻離那麼遠幹嘛？”
她仿佛隻是隨口問了句，然後直接拉著秦芒的手，笑眯眯道：“芒芒寶貝～”
“快給媽媽籤個名！”
秦芒原本還打算跟賀泠霽八卦一下樓聽黛到底什麼身世的，讓她這樣一個知性溫婉的女人，這麼在意。
還有！
到底為什麼能以貴客的身份，在賀家進進出出。
難不成真是備胎？
這又被婆婆打得措手不及。
有點懵。
關鍵時候，還是下意識地看向賀泠霽。
賀泠霽雲淡風輕地提醒：“媽最近在看《京華舊夢》。”
賀夫人點頭，尚未維持住貴婦的形象。
無論什麼年齡段，見了喜歡的演員，都是眼睛亮亮的。
秦芒看著婆婆大人遞過來的一沓海報。
都要她籤，越發驚訝。
賀夫人有點不好意思：“我有幾個朋友，也喜歡你這部戲。”
這倒是真話。
有賀夫人的安利，以及親自包場，可以說是全豪門圈的貴婦都去看過這部電影。
賀夫人跟兒媳婦吐槽：“省得她們每天見面都要聊什麼孫子孫女，說自家也就算了，還要說咱們家。”
秦芒還挺感興趣，“他們說什麼了？”
賀夫人輕輕哼了聲，“就是說你們夫妻兩個基因這麼好，一定要多生幾個寶寶才行，還說要多多益善。”
秦芒還以為這是什麼新型的催生方式。
頃刻間想到了自己的未來，再過個幾十年，她不會也變成這樣吧？
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聊老公聊孩子聊孫子。
嘶——
想想就覺得可怕！
等她老了，她想聊珠寶，聊收藏，聊演戲，聊環遊世界。
而不是家長裡短。
秦芒紅唇張了張，剛準備說什麼時。
卻聽婆婆繼續道：“芒芒你放心，爸媽可不是那種討人嫌的長輩，催婚催生的，孩子應該是愛情的結晶，想要為愛情延續血脈，而不是傳宗接代，都2023年了，不興這套。”
所以眼看著賀泠霽結婚兩年了，秦芒又是上升時期的女明星，賀夫人卻一點都不著急催生，就是這個原因。
夫妻感情不好，孩子生下來也隻是雙方的累贅。
夫妻感情好了，孩子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非但如此。
賀夫人還特意囑咐道：“你演戲上很有天賦，不要浪費了，一定要多拍幾部戲，能讓媽媽有電影看。”
“電視劇也可以接幾部，媽媽也喜歡看。”
賀夫人一點都不覺得有個當演員的兒媳婦是豪門恥辱，反而以秦芒為榮。
不然也不會整天拿著海報去向其他人安利《京華舊夢》。
第一次。
秦芒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來自於母親無條件的支持與信任。
以‘商業聯姻’為名砌成的厚重牆壁，慢慢開始崩塌。
“謝謝您。”
“叫媽媽。”
“媽媽。”
“乖。”
直到在老宅和一群依舊不怎麼熟悉的賀家族中人吃過飯。
素來耐心極差，懶得應付這種場合的秦芒，唇角一直翹翹的。
吃過飯後。
又被賀栩澄拉去聊了很長時間圈內八卦。
去年她超常發揮，考上了重本，全家都將這功勞按在了賀泠霽身上，非說賀栩澄是蹭了賀泠霽的‘狀元之氣’才能超常發揮。
族裡其他長輩聽了，愣是讓家裡還沒高考的小輩們，都來蹭一蹭賀泠霽的‘仙氣’。
不過賀泠霽平日裡不好相處的印象已經固定了，因此，一群小朋友繞著賀泠霽圍成了一個以客廳單人沙發為中心，直徑兩米遠的圓圈。
看得秦芒嘆為觀止。
回家途中。
黑色加長普爾曼疾馳在馬路疾馳，比慢慢飄落的雪花還要迅速。
車廂內，秦芒蹭到賀泠霽身旁，細白指尖戳著他的精致如藝術品的腕骨：
“哎呀，我幫賀總賺了這麼多錢錢，賀總有什麼獎勵嗎？”
賀泠霽長指把玩著她垂落在自己膝蓋上的烏黑發絲。
慢條斯理道：“獎勵你……幾個億？”
秦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腦子裡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東西，一臉正氣：“最好是真的幾個億。”
“我可不要你那……什麼玩意兒的幾個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