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異域冰川
大漠餘暉，烈日將天幕灼成秾豔綺靡的油彩，一路逶迤至浩瀚沙海。
少女一襲紅色水袖裙赤腳踩在神秘聖潔的雪白巨獅上翩翩起舞，紗質布料薄如蟬翼，長而輕盈的裙擺沿著獅身鋪散而下。
遠遠望去，恍若扎根於沙漠之中的火焰蓮花，搖曳春色與天際相連成片。
鑲嵌著華麗寶石的腰鏈纏繞著那抹勾魂軟腰，隨著她舞動時，寶石撞出細碎而靡麗的聲音。
聲聲都像是撓在人的心尖尖上，引得靈魂共振。
想要向她臣服，奉上一切。
遠景鏡頭慢慢推近，就在她回眸——
關鍵時刻。
“……”
突然，平板正播放的視頻被一根纖白漂亮的食指按滅。
“你幹嘛？”
屏息凝神的孟庭驀地仰頭瞪向罪魁禍首，入目便對上畫面定格的雙眸。
呼吸一滯。
保姆車內。
為了今天的試鏡，秦芒早早起床準備，好不容易結束，回到車廂就開始補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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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醒來便看到自家經紀人盯著她的出道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
秦芒松開指尖，隨手撥了下散落在身前的長發，說話時眼尾依稀殘留著幾分剛睡醒時的懶倦：“一年前的視頻了，有什麼可看的。”
“本人不比視頻更美？”
孟庭被噎住。
旁人說這話怕是自戀。
然而此時說這話的是被譽為娛樂圈頂級小妖精的秦芒，他……無法反駁。
秦芒是那種攻擊性極強的濃顏系長相，五官精致美豔，膚色呈冷調的瓷白。加之鼻尖一點小紅痣，仿佛巧手畫匠的點睛之筆，美得濃烈張揚，讓人望而生畏。
偏她又生了雙含情眸，烏黑剔透，薄薄眼皮暈著水墨般的胭緋色，幽幽望著人時，橫生一股子攝人心魂的瑰麗。
對視幾秒。
孟庭敗下陣來，果斷選擇岔開話題：
“光美有什麼用，用網友的話來說，美不過……8秒。”
說著，他重新打開平板微博，“瞧。”
“8秒？”
她的美貌什麼時候還有了時間限定？
秦芒頗氣定神闲地看了過去，忽而頓住。
微博熱搜掛著的——
#秦芒出道兩周年，實績仍是新人#
秦芒原本微翹起的唇緩緩抿平，淡下來時，裹挾著鋒芒畢露的冷豔。
孟庭看著她的表情，很是欣慰，以為自家藝人終於有危機感了。
豈料下一秒，秦芒擰著精致的眉，輕聲嘆道：
“他們這是……內涵你沒資源捧藝人？”
“算了，也是實話，孟哥忍忍吧。”
她是魔鬼嘛！
孟庭差點被口水嗆死：“咳咳咳！”
熱搜分明是在內涵她是花瓶，沒正兒八經的影視作品好不好。
平日裡讓她接個活動多點曝光，散散漫漫不務正業！幹啥啥不行，顛倒黑白第一名！
秦芒最出圈的作品還是他剛才看的那個正掛在熱門第一的出道視頻。
總播放量破億。
兩年前，秦芒憑借著出道視頻一跳封神。作為經紀人的孟庭機緣巧合籤下這位香饽饽，對她這張骨相完美的頂級電影臉抱有極大的希冀，誰知……
也正是過盛的美貌，讓圈裡人認定非科班出身的她，空有美貌沒有演技。
遞過來的角色清一色全片隻需要出現幾秒鏡頭的顛倒眾生大美人，完全把她框死在這個怪圈裡。
還有——
“老子怎麼就沒資源了？！”
孟庭緩過勁來，很不服氣，“今天試鏡的那部電影誰給你接的！你要是爭點氣，拿下女主角，讓圈裡圈外都看到你演技的真實水平，一雪‘花瓶’之恥！以後什麼好劇本都搶著來給你。”
“花瓶？”
秦芒漫不經心地抿了口隔壁小助理阿童遞過來的溫水，上挑尾音勾著笑，語含戲謔，“就算是花瓶，那本小姐也是宮廷御窯精心描繪的彩瓷花瓶，最最最名貴的那種！”
這時，阿童見秦芒搭在膝蓋奶茶色小毯子滑落下去，幫忙扯回的瞬間，餘光不經意瞥見她膝下幾寸細膩肌膚。
高跟鞋絲絲縷縷的緞帶纏繞而上，越發襯得那一截瑩白腳踝精美華貴如藝術品。
乍聽秦芒這話，下意識跟著點頭：“對對對！”
孟庭：“……”
這他媽是重點嗎？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冷靜。
自己選擇要捧的女明星，跪著也要捧下去。
孟庭表情嚴肅：“秦芒！”
“幹嘛？”
秦芒蓋好小毯子，重新窩回真皮車椅內。
孟庭為了讓她明確事情的嚴重性，神情愈加沉重：“《京華舊夢》除了你之外，周導那邊還有個人選——沈菀音，比你早一年出道，已經拿過最佳新人獎！她還跟你撞型了，在你出道之前，她才是全網公認的女明星濃顏系top1。”
《京華舊夢》是部S＋級的大IP，由闊別大熒幕十年的周術緣導演執導，碰巧女主角得是位風華絕代的美人，孟庭跟周導私下有過聯系，推了秦芒。
周導倒是不在乎秦芒的花瓶名聲，看在她長相確實適合角色，也願意給個機會。
本來鐵板釘釘，現在半路殺出個競爭力超強的對手，孟庭怎麼能不急。
“重點是……”
孟庭拉長了語調，“我收到消息，沈菀音想早一天截胡你，又運氣好，試鏡時剛好碰到了這部電影投資方的大佬，提前刷過臉了，資方對她很滿意！據劇組高層的意思，十有八九會選她。”
秦芒聞言，緩緩坐直了身體，纖長眼睫翹起弧度落了下來，語調極淡：“定她了？”
想起自己為了這部戲初試準備三個多月，不但報了槍術射擊課程，還學習了漂亮優雅的吸煙姿勢，竟然隻是走過場？
大小姐要有小情緒了！
孟庭梗了下：“倒也沒有——”
隨即想到什麼般，又理所當然地補充：“不過，既然她都見了投資商，咱們也要去，必須讓金主爸爸知道你本人比沈菀音更美！”
更適合女主角。
今天劇組制片人借了艘私人遊艇出海開party，巧了，遊艇正是投資商的，所以大佬本人也在。
孟庭不知道找了多少人脈才打聽到。
話落，他笑眯眯地朝秦芒晃了晃入場劵。
秦芒懂了。
豔色過濃的唇側笑弧不變，輕軟音色卻浸了絲危險：“什麼意思？”
“你準備讓本小姐下海去陪男人喝酒？是不是順便還要陪男人睡個覺覺？”
這哪裡是朝他笑，分明是來勾魂索命的！
孟庭頭皮發麻，炸毛道：
“你想什麼好事呢？！”
？
秦芒：嗯？成她不配了？
孟庭深深呼吸，方一口氣說完：“你放一百個心，人家大佬那方面非常古板規矩，平日裡戒齋養性，傳聞他現在還冰清玉潔著呢。你想睡人家都沒門兒！”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再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要對神明大人圖謀不軌的小妖精。
“……”
深城的盛夏，天氣向來我行我素。
方才還是烈日焚天，空氣都似被燒得斑駁迷離，眨眼間濃雲重重壓下。
連帶著車廂也暗了幾分。
忽然，響起少女軟而懶散的四個字音：“要下雨了。”
孟庭微笑臉：“下刀子你也得給我去。”
晚上七點，厚重的雲層尚未散去，某處私人海域卻亮若白晝。
停駐在不遠處的遊艇極為奢華，高達四層，甚至還配置了直升機停機坪，此時安靜佇立在海面，像是沉睡在幽深海域之上的遠古兇獸，神秘又讓人心生膽寒。
秦芒他們在船員的引導下踏上了主甲板。
船員指著不遠處呈半開放式的區域道：“裡面便是宴客區，天氣因素，出海行程已取消，請您隨意。”
遠遠望去，便能感受到裡面人群熱烈氣氛。
秦芒提著裙擺，徑自準備入場。
剛走了一步，突兀地被孟庭拉到角落，“別急。”
被他這麼一拽，秦芒纖細手臂微松，裙擺重新散落而下，涼涼地掃了他一眼，“又怎麼了？”
孟庭壓低了聲音，語重心長：“我打聽過了，制片人姜總請了很多豪門圈裡的朋友，揮揮手就能封殺咱們這種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演員，所以要謙虛、要恭敬、千萬不能耍大小姐脾氣。”
遠處深海幽靜空靈，神秘又唯美，但沒有對她的惡劣心情起到什麼正面效應。
秦芒終於忍不住開啟嘲諷模式：“我是來見投資商的，還是來朝聖的？”
“要不要我給他們挨個嗑長頭以表恭敬虔誠？”
孟庭習慣了她的毒舌，笑眯眯地遞上早就準備好的手機：“倒也不必，帶上這個就行。”
風吹亂她的發絲，少女抿了抿唇，薄且暈著淺淺緋色的眼皮垂落——
亮起的屏幕黑底白色木魚格外顯眼，敲一下，顯示：功德＋1
秦芒盯著看了好幾秒：“這……什麼玩意兒？”
孟庭臉上寫滿正兒八經，“這是專門為你下載的電子木魚，等會你要實在忍不住脾氣，就去洗手間敲木魚。”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敲：
“篤篤篤。”
“冷靜。”
“秦芒～”
“篤篤篤。”
“秦芒～”
“冷靜。”
“……”
還未正式進場。
秦芒腦瓜子就開始嗡嗡嗡，從小磨練下來的表情管理差點原地消失：
敲什麼木魚，她現在想敲死他，換個啞巴經紀人。
瑩潤指尖抵著額角，秦芒閉了閉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閉、嘴。”
……
宴客區域很大，幾乎佔據了大半層遊艇，裡面衣香鬢影，處處透著精心打造的奢侈，一眼望不到頭。
秦芒被孟庭安排在露臺等候，他先去打聽打聽大佬的位置。
少女一襲黑色絲絨長裙，卷長發絲隨意披散在微裸的纖薄脊背，烏瞳紅唇，眉目精致，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在華麗精致的沙發內，便似一幅色彩濃鬱的復古畫報，是足以奪走所有目光的風情潋滟。
半小時時間，秦芒已經收集了一沓來自於仰慕者們的‘紙牌’，她隨意捏著把玩，紙牌逐漸凌亂。
下一秒。
一張燙金白底的新‘紙牌’出現在她面前。
“秦小姐，我是辰渡科技的俞辰，我……”
秦芒眼睫垂落，目光停在名片上：
第14張。
哦。
辰渡總裁。
想到孟哥千叮嚀萬囑咐的話——這些全都不能得罪。
秦芒唇角扯起冷冷弧度，對這種場合有點乏味無聊。
她禮貌微笑，手心朝上：“謝謝，放上面吧。”
當然，若是細看會發現她眸底情緒很淡。
俞辰愣了。
望著少女掌心那厚厚一沓名片，拿著名片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有種被人當成發傳單的怪誕感。
旁邊圍觀的阿童捂臉，用嘴形提醒：“禮、貌。”
秦芒漂亮眉尖皺起：她多有禮貌啊。
甚至還說了‘謝謝’！
猶豫了秒，她認真地補充了一個字：“謝謝……您？”
都謝謝您了。
夠禮貌了吧！
還不走？
好不容易送走了這位遞名片的，眼看著又有一位端著香檳朝這邊走來的男人。
秦芒耐心徹底告罄，猛地起身，對助理吩咐：“你把孟哥找來，我去冷靜冷靜。”
紅唇溢出‘冷靜’這兩個字，仿佛浸了烈火。
遊艇補妝間。
華麗金屬質感的水龍頭下，沁涼的流水順著少女細若玉瓷的指尖墜落而下，濺起層層疊疊的細碎水花。
洗了足足一分鍾。
秦芒才靠在化妝鏡旁，百無聊賴地戳著手機屏幕上的電子木魚。
冷靜。
這是成年人世界的社交。
不能嫌棄。
“篤篤篤篤篤篤……”
嗚嗚嗚！
還是好氣。
要不是為了……她幹嘛來娛樂圈受這個氣！
好不容易女主角有戲，還被人橫插一腳。
還要社交。
還不能發脾氣。
秦芒敲得越發無趣，掀睫環顧四周。
這遊艇真夠奢華的，連個補妝間亦是極盡奢侈，一次性使用的護膚品也皆是頂級貴婦線，可見神秘大佬真是敗家。
她必須也要買個超級豪華遊艇才能補償自己受盡委屈的小心髒。
這時，半開的門外，傳來幾個女人說笑聲。
“我數過了，一共14位呢，真有魅力。”
“花瓶美人嘛，沒點演技，總得有點床技吧，靠這種魅力往上爬，我才不稀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