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眉,難道她說的是李修景中藥後往我寢宮跑的事?
嘖嘖嘖,這福氣。
好吧,我還是要的。
於是我喊了聲,「龍一。」
一人便從房梁下來,直接制住陳美人。
歷任皇帝都有自己的龍衛,李修景將他的龍衛分了一半給我,這龍一便是其中一個。
陳美人還沒來得及掙扎,龍一便松開她,「娘娘,此女已有兩月身孕。」
啊這……
陳美人臉色千變萬化,我的心思也千變萬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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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四年,綠帽兩頂,祖宗聽了都得誇他一句妙啊。
陳美人終於不變臉,「既然娘娘早有懷疑,那必然知道我此番為何而來。」
「哦?那美人所求何事呢?」
她重重磕了個頭,「求皇後給我與肚中孩子一條生路。」
我有點疑惑,我什麼時候成好人了?
這般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娘娘行事雖荒誕,卻也是王都多數女兒家們的心之向往。家母也曾說過,娘娘心善。」
這話聽得我熱淚盈眶。
真是太久沒聽人這麼誇過我了,感動。
「既如此,我們便做個交易吧。」
陳美人叩首:「但憑娘娘吩咐。」
11
日子慢悠悠地過,在我還未反應過來時,已是年關將至。
今年雪下得早也下得兇,不多時李修景的案頭上便放著一疊雪災的折子。
他日日宿在御書房,在把身子熬壞了後終於將雪災鎮住。
心中一塊大石放下後,早先用藥壓住的風寒席卷而來,斷斷續續咳了大半月才見好。
身子好了離過年也沒幾天了。
這幾日李修景就喜歡攬著我躺在榻上,絮絮叨叨地說過年陪我去宮外玩一遭。
今日我與他如往常般拌嘴,還沒吵幾句,便看見雙福從屋外急匆匆跑來,「皇上,邊關急報!」
李修景離開後我又獨自坐了好一會兒,直到風雪將窗戶吹開,我才猛然醒神。
停了兩日的雪又開始肆虐了,雪花飄進屋內,被熱氣一烤,在窗邊化成攤攤雪水。
我望著那雪中倒影,心中隱隱不安。
大兖,風雪欲來。
12
李修景又開始日日待在御書房了,邊關急報一封接著一封。
一月前,北狄來犯,休養生息十年後的北狄勢如破竹,帶著八萬精兵南下,鎮守邊關的梁將軍S守數日,苦等朝廷援兵不到,四萬將士血灑邊關,終是擋不住。
那些等待救援的急報卻因為大雪封山又封路,送至王都時已是一月後。
李修景在御書房大發雷霆,「查,都給朕查,是誰膽敢攔下這些急報!」
「報!啟稟皇上,邊關急報,北狄已連破三城,不日便達嘉陵關!」
眾臣哗然。
嘉陵關是大兖北邊最重要的關隘,若它被破,大兖猶如囊中之物。
大兖已十年未生過戰事,有抗敵之力的將軍已被派去鎮守北狄和西蠻,小將還未培養出來,朝中竟無人可用。
御書房沸沸揚揚一天,終於在日暮時停歇。
李修景特地回來陪我用晚膳,用完便摟著我陪我看那些無聊的話本。
我合上話本,從他身上起來正面瞧他,「你非去不可嗎?」
朝中並非無人可用,還有他,還有我哥哥。
皇帝御駕親徵,比任何人都更能振奮軍心。
李修景手撫過我眉眼,像要一寸一寸將其記入心中。
「願得此身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阿瑾,我必須去,為我的子民,我的國。」
他的眼中藏著一團火,那火順著他的手向我攀來,燃燒我的四肢百骸,沸騰我的血液。
我想我懂他。
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知道國不將國的痛苦。
所以我無法攔他。
我下了榻,將這幾日趕出來的棉袄和棉鞋塞給他。
「路途遙遠,不要凍著。」
李修景低頭抱著針腳粗糙的棉袄久久不語,在我故作輕松地出聲前猛然抬頭,通紅著眼將我按進他懷中。
「等我回來。」
13
李修景出徵後,朝中由我父親把控,後宮我主持,還算平靜,就是年關事情多,我忙得幾乎每天都是倒頭就睡。
到了除夕那天,我偷偷溜回太傅府,與爹娘嫂嫂一起守歲。
是夜,我端著一碗牛乳坐在窗前看天上的煙火,我守了一夜,還是沒能見到那個在我窗前細細問我身體的人。
大年初三,我收到了李修景的第一封信,
「阿瑾,我們到嘉陵關了,萬幸關內天塹,北狄遲遲未能攻破。援軍一到士氣大增,我們準備反擊了。
「關內百姓也信心滿滿,過年氣息濃厚,並沒有被戰事影響太多,我突然覺得我這皇帝做得還行。」
我將信收好,接見前來拜年的宗婦。
大年初十,我收到了李修景的第二封信。
「阿瑾,我們已成功奪回一城,正在趕往下個城池。聽說那裡有好吃的冰酪,我們會在那裡休整幾天,到時有空我便讓人抄一下冰酪的做法,回去做給你吃。」
我喊御廚做那冰酪,一點都不好吃,還凍到我牙齒,忌口好幾天。
正月十五,我收到了李修景的第三封信。
「阿瑾,我們已收復兩座城池了,但第三座尤為難打,折了不少將士,你哥哥也受了傷,對不起。不過我運氣好,隻是臉上擦破了點皮。我要是破相了你會不會嫌棄我?不對,你要敢嫌棄我就天天在你面前哭,煩S你。
「阿瑾,我好想你。」
我喊聽雨將雪顏膏拿出來,放到妝奁裡。
順便寫了封信讓龍一親自送出去。
那晚我看了好久的雪才睡下。
14
正月二十,我沒有等到李修景的信,等來了我的父親。
「近日朝中不穩,娘娘切記守好宮門,注意安全。」
其實父親不說我也知道的。
晉王黨自李修景出徵後便蠢蠢欲動,已經無故撤掉好幾個李修景的人,再加幾個倒戈相向的,父親一派如今是頻頻掣肘。
如今的情形比李修景剛登基時還要艱難。
四年過去了,沒想到晉王的爪牙隻多不少。
當初李修景的不忍變成了背刺他的一把刀。
不過也情有可原,畢竟晉王當時就是太子最強勁的對手,若不是先皇在百官面前親口讓李修景繼位,這龍椅百分百是晉王的。
15
二月初,我依舊沒有等到李修景的信。
聽雨說貴妃這個月就要生了。
我吩咐所有人不可怠慢,必須讓貴妃平安生下孩子。
龍一也回來了,還帶了個消息,說禁衛軍統領與晉王聯系密切。
我讓他別管。
16
二月中旬,我還是沒有收到李修景的信。
朝廷現在儼然是晉王的朝廷,父親也被逼得閉門不出,我依舊坐鎮後宮,對前朝事務一概不理。
隻是頻頻讓龍一幫我辦事,順便每日過問貴妃生了沒。
民間流言四起,說晉王想趁皇上不在篡位,還說三王爺之子還活著,正準備帶兵攻打王都為父報仇。
諸多流言使得人心惶惶。
晉王黨派人鎮壓,收效甚微。
17
二月末,邊關來報,北狄落敗,李修景不僅成功收復大兖的城池,還深入北狄內部,勢必要在北狄的土地上插上大兖的旗幟。
高興不過一天,又有一封急報傳入王都。
李修景失蹤了。
王都這鍋躁動的水,終於沸騰冒泡了。
「娘娘,皇上如今下落不明,朝綱不穩,需有人盡快穩住朝臣才行啊!」
我望著宮門剛開便眼巴巴地來找我的丞相輕笑,「那依丞相所見,誰能擔此重任呢?」
「臣以為,晉王是最佳人選。」
我贊同地點頭,「然後丞相從旁輔佐,待貴妃產子後,擁幼子為帝,晉王為攝政王,丞相為國父,丞相意下如何?」
「你!」
丞相鐵青著臉指我,「若皇上真有不測,這天下自然是幼帝所有,難不成皇後還妄想當女帝不成!」
「呵,丞相有這個想法我也阻止不了,但可別拉我下水哦。」
丞相氣得拂袖離去,「無知婦人,望你下堂後還能笑得出來。」
18
聽雨想出去與他理論,我連忙攔住她。
「狗咬了你,你不能咬回去,知道不?」
她還想說什麼,這時又有宮女匆忙跑來,「皇後娘娘,貴婦娘娘發動了。」
我一驚,吩咐聽雨將寢宮所有人帶上,她雖不解,但也立馬跑去外面召集宮人。
「龍一。」
一道人影在我身後落定。
「將貴妃生產的消息傳到宮外去。」
我鬢邊的發微微吹起又落下。
聽雨回來稟告說人齊了。
「帶上人將海棠宮圍起來,所有人一律不準進出。另外,警告其他妃嫔,不想S的就老實待在自己宮裡。」
說完我便往海棠宮趕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宮殿。
19
貴妃這一胎生得艱難,從白天到黑夜都沒生下來。
宮門即將落鎖的那一刻,有太監跑過來大喊:「皇後娘娘,宮外打起來了。」
「張丞相和黎將軍帶著兩隻軍隊在宮門口打起來了!」
黎將軍,此時應該是奉命鎮守西關才對。
「御林軍呢?」
「御林軍……」
小太監話沒說完,我便知道了。
一批御林軍頂替我宮裡的宮女太監將海棠宮圍了起來。
為首的,赫然是晉王。
我心下一沉,果然。
那丞相手裡的,便是另一批御林軍了。
晉王見了我也沒多說話,而是默默站在了院子的另一旁,同我一起等待在裡屋生產的那人。
20
月上梢頭時,屋裡終於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我派去的嬤嬤打開門一臉喜色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提了一天的心終於能放下。
「賞!」
餘光看見晉王緊握的拳頭驟然松開,僵直的腰背也微微放松。
我想了想,走上前,道:「恭喜。」
晉王看著我眸光微動,啟唇想說些什麼便被院子外的動靜打斷。
是張丞相。
身後還捉了兩人。
一進來便著急問:「怎樣,生了沒?」
晉王點頭,「母子平安。」
張丞相大喜,連說了三聲好。
說完發現我也在,便將那綁著的人往我面前扔。
「皇後娘娘,三王爺之子連同黎將軍意圖謀反,已被臣捉住了。」
說話無不得意。
黎將軍在一旁唾他,「呸,隻會往我將士水裡放巴豆的孬種,有本事與老子堂堂正正比一場。」
「哼,老夫還以為黎將軍也是個硬漢,沒想到也是個會找借口的小人。」
21
我無心聽他們爭吵,徑直抽出旁邊御林軍手裡的刀。
走到那個一直沉默跪著的人面前。
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與已故的三王爺確實像。
「我問你,北狄來犯,是否與你有關?」
那人眼神浸毒,恨道:「是我放他們進來的又如何,我要讓這王都,這大兖為我父王,」
「陪……葬……」
那人倒在地上,脖頸一條深痕,鮮血四濺。
血從我手中的刀滴滴落下。
「賣國賊,不配活著。」
四周無聲。
我走到黎將軍面前,用沾血的刀對準他。
黎將軍大駭,「豎子爾敢!」
「黎將軍將將士從西關撤走,可想過西關的百姓?可想過西蠻會揮兵而下?」
「我既敢離開,便有萬全之策!」
「萬全之策,」我嗤笑,「看來黎將軍真的不知道,你走後第三天,西蠻入關,城中百姓與那一千將士S守兩天,傷亡遍地。」
「這不可能,這不……」
我抽出他胸口的那把刀後,他便倒了下去,再無聲息。
「不顧百姓性命者,該S。」
22
四處無聲。
我扔了刀,拿出手絹細細擦拭著手指。
張丞相憤恨咬牙,「皇後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風。」
我斜眼睨他,「怎麼,丞相也想試試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滋味?」
張丞相脖頸青筋四起,正想說話便聽見屋裡的嬰兒啼哭。
他斂下憤怒,意有所指道,「如今皇上生S不測,應盡快讓幼帝繼位,晉王攝政才是!」
「然後丞相當國父?」
張丞相大笑,「有何不可。」
我嘆息地搖頭,「丞相想當國父,不若問問御林軍肯不肯?」
「此事關他們何……」
「林衝!你這是在幹什麼!」
原來是御林軍統領林衝將他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