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他能在眾人面前說他如何愛我,如何惦記我,如何對我好。
可是現在,做這一切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眼前一片模糊,反應過來的時候,淚水大顆大顆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楚砚澤發的「永遠愛沈晚星」六個字。
電話再響起來,看到標注是「快遞外賣」的時候,我以為是楚砚澤給我準備了什麼,沒有絲毫防備地接了起來。
可我沒想到,電話那頭居然是顧星沉的聲音。
他居然借了外賣小哥的手機,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我。
我心中一痛,想掛掉,可那一絲縈繞在心頭的思念和痛處,卻讓我的手都在顫抖。
我回頭看了看,周媽不在附近,起身到窗戶邊上,忍無可忍開口:「你煩不煩?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知道嗎?」
Advertisement
或許是我語調裡的不耐煩讓他一時錯愕,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不說話我掛了。」我聽到自己心跳起伏的聲音。
我不能再陷進去了,這一百次的委屈已經忍無可忍,再糾纏下去,受傷的隻能是我自己。
我要離開他,我一定要離開他。
電話那頭的聲音及時響起:「我不同意分手。」
「分手隻需要一個人同意。」我說。
顧星沉冷笑:「沈晚星,你差不多得了,我們在一起六年,我也說了下個月回來就跟你訂婚,你要因為這點小事就分手?你為孩子想想可以嗎?」
「你還知道孩子?」失去孩子的痛苦讓我再一次險些崩潰,「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我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他早就沒有了!就在他的親生父親陪景珊珊找貓的時候!
可他的話並沒有停,他像是發泄一般,一股腦地連續責備我好幾句:
「你已經為我打過一次胎,難道要再打一次?我拜託你,你眼看就三十了,這麼大的人,能不能長點腦子,跟我賭氣之前想想後果可以嗎?」
「你隨便 P 個訂婚帖,不就是想刺激我嗎?我說了多少次,我跟珊珊隻是朋友關系,我隻是陪她一個月……」
心髒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著,我終於忍不住尖聲打斷他:「你跟景珊珊是什麼關系關我什麼事?」
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我的聲音拔高起來,那麼像一個潑婦。
我深吸一口氣,恢復平靜,握著手機的手卻仍然忍不住顫抖:「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要跟別人訂婚了,以後別再打擾我。」
顧星沉仍然是冷笑:「你愛了我六年,還有孩子,真的舍得?」
我無聲擦掉眼淚,回答得斬釘截鐵:「我原諒你,早就超過了一百次。」
顧星沉沒有再說話。
兩秒後,景珊珊的聲音響起來:「星沉哥哥,晚星姐姐還是不願意回來嗎?都怪我……」
「跟你沒關系。」
我實在是惡心透頂,險些真的吐出來。
深夜,凌晨。
這麼晚了,他們居然還膩在一起。
都分手了,還不忘打電話來惡心我。
我正要掛斷電話,顧星沉卻在這時語調軟了下來,他輕聲哄我:「晚星,我知道你在氣頭上,可是你為我懷孕兩次,孩子也不能沒有爸爸,我們是一定要結婚的。等我一個月後回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好嗎?」
等 XXXX,我就好好補償你。
要是顧星沉有心,就該知道,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無數遍。
「別再打擾我。」
我深吸一口氣掛斷電話,又拉黑了一個號碼。
7
第二天,周媽給我準備了熱乎乎的早飯。
「衣服已經準備好了,沈小姐等會兒隨意挑,沈小姐想回家的話隨時說,司機就在外面等著。」
我下意識把「我打車回去就行」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楚砚澤跟我不一樣,他出身豪門,生活優渥,他的生活,跟我這種平凡人,有著天壤之別。
忽然間,我有了一瞬間的退意。
他的爸媽同意他娶一個我這樣的女人嗎?他自己又真的不會後悔嗎?
等他跟我相處時間久了,當年那點白月光濾鏡消磨殆盡,還會喜歡這樣一個普通平凡的我嗎?
重重心事中,我任由周媽給我挑選了衣服,是一件素雅的長裙,吊牌我不認識,但顯然價值不菲。
訂婚這麼大的事,還是要跟父母說一聲的,我換好衣服,跟司機報了地址,回了家。
見到爸媽的時候,他們眼圈都泛著紅,明顯一夜沒睡好,知道我流產之後,他們憤恨痛罵顧星沉不是東西。
「我們把女兒交給他,他就是這樣對你的!」
媽媽把我抱在懷裡,拍了又拍,心疼道:「沒事的,早點離了一個爛人。」
我嗯一聲,垂下眼睛,看,所有人都說顧星沉是爛人,離開他,是對的。
抱了一會兒,我跟爸媽說了楚砚澤的事,答應他們帶楚砚澤回家,之後又抱了抱家裡的小狗朵朵。
朵朵開心地撲在我身上,又跳又舔,尾巴都要搖出殘影。
我很喜歡小動物,可跟顧星沉同居之後,我再沒碰過貓貓狗狗,因為他不喜歡。
朵朵如今已經十二歲了,明明是我將他帶回家的,我卻錯過了他整整一半的生命。
鼻子一酸,我主動請纓出門遛狗。
朵朵走不了多久就累了,我們一人一狗在亭子裡休息,我打開手機,直播軟件給我推薦了「可能認識的人」。
景珊珊碩大的腦袋出現在我屏幕上,佔了幾乎百分之百。
我一時無語,這些軟件也太不懂事了,我為什麼「可能認識」卻沒有關注,他們心裡沒點數嗎?
正要劃走,我卻忽然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景珊珊手上拿著的是我留下的那本寫了「九十九次失望」的筆記和我的病例。
再仔細看背景,那居然是我的臥室!
景珊珊翻動筆記本的動作讓我看清了背後的床鋪,被子有些散亂地堆在床上,她居然睡了我的床!
我才剛剛離開,顧星沉就迫不及待把她接進了家,任由她翻看我的東西。
不,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她翻開筆記本,眼中滿是調笑:「來,寶寶們,給大家看看,我親親男朋友的前女友有多麼矯情,難怪我男朋友要跟她分手。」
「x 年 x 月 x 日,我痛經,肚子好疼,可你卻隻顧給景珊珊買褪黑素,忘了我的止痛藥——喲,女人痛經不都那樣,我不也次次疼,也沒喊著要什麼止痛藥,睡不著失眠才是大事。」
「x 年 x 月 x 日,約好的為我慶祝生日,朋友都到場了,你卻臨時放了我鴿子,害我在朋友面前尷尬,後來才知道,是景珊珊車禍崴了腳——生日有什麼要緊的,被車撞了不才更重要嗎?她真矯情,半點分不清輕重緩急。」
直播間的粉絲們也被她引導:
「是啊,男人是要做大事的,她半點都不能理解自己的男朋友,就知道拿這些小事發作。」
「什麼型號的嬌妻,這也值得專門記下來,她的生活裡是隻有男人嗎?」
「你沒看她留了那麼多病例,就是想讓男人心疼她。」
「難怪成了前女友,舒服了。」
我緊緊握著手機,顫抖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沈晚星,那些事情跟你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已經分手了,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勸完自己,深吸一口氣,不再聽景珊珊如何品嘗我的痛苦。
正要劃走,忽然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在幹什麼?」
我一怔,就見景珊珊立刻跳起來,將我的筆記本收起來,連同那些病例一起,可她的動作太過慌亂,各種檢查單子撒了一地。
「星沉哥哥,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要買日常用品嗎?」
顧星沉沒有回答她,我看到他將地上的病例撿起,一張一張看過去。
「哥哥,我是想著或許晚星姐姐還會回來取,替她收拾一下……」
屏幕上,顧星沉的側臉凝重,手上的病例一張又一張,最後,他停了下來,手上顫抖不已,呼吸聲也重了不少。
我看到他紅了一半的眼眶。
他終於看到了嗎?
霎那間,我的心頭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
你終於知道,你的孩子沒有了嗎?
「這是主播的男朋友嗎?看起來挺帥的。」
「男朋友打個招呼唄?」
「看看正臉,我刷火箭。」
彈幕一條條刷過去,顧星沉似乎是看到了,他的聲音冷得厲害:「誰是你男朋友?」
尾音隻說了一半,直播就被掐掉了。
我冷笑了一聲,卻有冰涼的液體滴在手上。
我擦掉眼淚,顧星沉啊,那也是你的孩子。
可你今天才知道,他早已經S了。
朵朵在腳下蹭了蹭我,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他舒服地嗚一聲。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準備帶著朵朵回去的時候,卻忽然被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顧星沉風塵僕僕,頭發都沒有定型,成了一灘鳥窩。
「沈晚星……」他眼裡全是痛楚。
我後退一步,將朵朵拉走:「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流產了?」顧星沉聲音發澀。
我聽見自己更加冰冷的聲音:「你沉浸在團團當媽的喜悅中,還把金鎖給了她,我怎麼能掃你的興。」
似乎是我的表情太過冷漠,他的眼神明顯痛了一下,向前一步想靠近我,朵朵卻忽然叫了起來,一口咬住他的褲腿。
一向那麼討厭貓狗的顧星沉,這次卻一退不退:「晚星,對不起,我們好好聊聊好嗎?」
我也樂得沒拉住朵朵:「我們沒什麼好聊的,等會兒別讓我陪你打狂犬疫苗的錢。」
他伸手撐在牆上,將我圈在臂彎裡:「晚星,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誤會,就算要分手,有些話也該說清楚。」
說到最後,他幾乎咬牙切齒。
我想推開他,卻怎麼都推不動,朵朵叫得更厲害,他深色的褲腿上明顯更深了一大片。
他流血了。
「我們六年的感情,不值得你給我一個交代嗎?」他又變成了哀求。
我無可奈何:「等我把朵朵送回去,去小區門口的咖啡館找你。」
我沒有把他來找我的事情告訴父母,隻是說我要出門走走。我到咖啡館的時候,顧星沉已經為我點好了咖啡,是一杯黃油拿鐵。
他主動將咖啡遞給我:「晚星,我沒有忘了你的喜好。」
我一怔,忽的想起,我在筆記裡寫過,他每次帶咖啡回來,都是無糖冰美,那是景珊珊喜歡的,不是我喜歡的。
垂下頭,我慘然一笑。
原來他知道啊,他明知道我喜歡的是黃油拿鐵,但景珊珊回來之後,他就一次也沒買對過。
無非是因為冰美第二杯半價,他給景珊珊買完之後,可以把半價的那杯拿來敷衍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澀,伸出雙手抱著自己本就凌亂的頭發:「我不知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天你會……」
「我明知道你這一胎來的不容易,我不應該去找景珊珊,我跟你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兩天不見,他的話變得多了很多,比這一個月加起來還要多。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換不回小葡萄的命了。」我淡淡地嘆了一口氣,心卻再一次痛得無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