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世安然》, 本章共3756字, 更新于: 2025-08-18 15: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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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要孩子的那些日子,也是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的。


行之出生那天,他守在床邊,見我難產竟嚇得掉了淚,抱著我片刻不撒手,竟哽咽了句:「我們再也不要孩子了,然然我好怕失去你。」


 


他有過的真情不是假的,我感覺得到。


 


可那些稀碎的愛不值得我回頭,更不值得我重回泥淖。


 


隔壁鋼琴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他彈的是《愛之夢》。


 


一首甜美繾綣的曲子卻被他彈得無限傷感。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和迎面跑來的陸行之撞了個滿懷。


 


他小心地捧著蛋糕擰著眉頭,抬頭看是我就驚喜得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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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原諒爸爸和我了嗎?太好啦太好啦!」


 


我沒理他,徑直走向彈琴的陸詡。


 


陸詡看見我的瞬間,雙眼亮晶晶的,雙手輕快地在琴鍵上舞動,琴聲終於重現浪漫輕快。


 


直到一曲終他才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仿佛青澀少年一樣局促。


 


「然然你……你原諒我了嗎?」


 


不等我答他忙不迭繼續說:「我什麼都懂了,就算我和岑藍沒什麼,也不該做令你誤會的事。」


 


「我和兒子太傻了,竟覺著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會加倍地愛你,讓你有安全感。」


 


說到這裡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跑回屋內,雙手端著個砂鍋跑了出來。


 


「然然,我學會你常做的湯啦,以後我來為你燉湯。」


 


陸行之扯著我衣角:「媽媽我也會乖乖的,絕對變成世界上最心疼媽媽的孩子,我學會自己衝奶粉啦,媽媽誇我棒棒吧。」


 


可面對這一切,我隻是沉默,沉默到初秋的風都變得刺耳。


 


「陸詡。」我輕聲。


 


被喊到名字的人猛地站直,仿佛一個等待老師點評的小學生。


 


可我認定的話還是隨著冷風說出。


 


「我們回不去了,你懂嗎?」


 


陸詡的臉霎時凝固,嘴角的笑變得僵硬,卻還強扯著嘴角問我。


 


「然然,你的話我怎麼聽不懂,什麼回不去了?我知道錯了啊,而且我也從未想過和你分開,更不會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我們怎麼就回不去了呢……」


 


他嘶吼著,眼淚終於撲簌簌掉了下來。


 


演出臺上光芒萬丈的男人,在這一刻哭得像個無措的孩子。


 


而陸行之哭得更大聲。


 


「媽媽為什麼不和爸爸和好,你真的要行之變成沒媽媽的孩子嗎?」


 


我將衣角從他手裡拽出來,退後兩步保持距離。


 


「一切都結束了,你們的存在隻會影響我的新生活。」


 


9


 


陸詡還是沒有S心。


 


我的咖啡花店門口大排長龍時,他在南城開了場個人演出。


 


演出以我的名字「安然」為名。


 


這場演出沒有任何宣發,觀眾隻需要在我的店裡買一枝玫瑰,就可以入場免費觀看。


 


盛大的演出場所擠滿了人,玫瑰匯成花海,他坐在聚光燈下緩緩彈奏。


 


每一首曲子都是我曾經的最愛。


 


演出結束後他對著觀眾席鞠了三躬,聲音顫抖地喊了我的名字。


 


「安然——


 


「這既是我演出的名字,更是我愛人的名字。


 


「我現在犯了錯,她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我要追回她,哪怕付出一切代價。」


 


接下來一星期,他都在無償演出,瘋了似的耗著積蓄。


 


店門口買花的人越來越多,知道我身份的人也越來越多。


 


關於「知名鋼琴家追妻」的故事炒得沸沸揚揚,陸詡眼淚落在琴鍵上的照片也爆火全網。


 


陸詡每夜都站在我窗邊,什麼也不做,隻是緊緊盯著我的窗,手裡抱著我最愛的洋桔梗。


 


好幾次看見他累得要倒下,卻還在強撐著笑,整個人滄桑得不成樣子。


 


全世界仿佛隻有我無動於衷。


 


熾熱的心一次次被冰塊刺痛,就算再有火焰也難以沸騰。


 


李春春都有些動容了。


 


「他畢竟沒做什麼錯事,難道你真的舍得嗎?」


 


我笑著看她:「怎麼連你也不懂我?」


 


「破鏡難重圓,失去了再珍惜真的可貴嗎?遲來的深情比草還輕賤。」


 


星星小丫頭抱著我的腰:「幹媽說得對,男人多的是,咱們才不撿破的呢!」


 


小孩子的話讓我們笑得前仰後合。


 


秋天快結束的時候,我報名參加攀登珠穆朗瑪峰。


 


很多年前在書上看到過,說無論多痛苦的過去,隻要爬上雪山,將過去埋進雪裡,下山時將收獲新生。


 


離了婚我已經新生,可還是想搞些美好的形式主義。


 


好吧好吧,我就是想出去旅行了,總要圓一圓年少時的夢吧。


 


攀登珠峰,多酷呀!


 


花店掛牌休息,寫著:【老板娘去看世界啦~】


 


然後背上登山包,將婚戒塞進包裡,準備埋進雪山。


 


本來想帶陸詡父子倆的合照的,後來細一琢磨,總覺著不太對勁,才費大力氣翻找出了婚戒。


 


拜別春春一家三口,我上了旅行路。


 


越靠近雪山空氣越刺骨,我早早穿上了加厚羽絨服,可再厚的衣服也擋不住熾熱的心。


 


一路憧憬一路歡喜,終於坐上了轉雪山的大巴。


 


可就在即將到達目的地時,手機來了個緊急電話。


 


電話那頭是急救隊。


 


醫生的聲音急促:「請問是安然嗎?你是陸詡先生的緊急聯系人,他出了車禍正在送往醫院……」


 


陸行之的哭聲隨之傳來:「媽媽!媽媽我好害怕呀,爸爸流了好多血……他是聽說了你要離開才著急開車的……」


 


「撞車的時候爸爸保護了我,媽媽我好害怕,媽媽你快來找我們吧……」


 


我的心不免緊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雪山,高海拔令我有些缺氧。


 


一時竟分不清是因為陸詡,還是因為雪山,才叫我如此難受。


 


我呼吸急促。


 


一旁的同行大姐為我順氣,和氣地提醒:「小姑娘剛來有些難受也正常,一會兒就能好啦,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耳邊陸行之還在哭,急救醫生也在問:「安然女士請您回復!」


 


亂糟糟之中我終於冷靜下來,沉聲問了句:「陸詡他會S嗎?」


 


急救醫生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但還是坦然回答:「他已經過緊急處理,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了然。


 


回他:「那就好。」


 


「麻煩轉告陸家父子,我不會過去。」


 


陸行之的哭聲在一瞬間失控。


 


「媽媽不要,求你不要拋下我們,我真的好害怕,媽媽——」


 


我卻利索掛斷了電話。


 


然後跟著同行的朋友下了大巴,展開雙臂擁抱近在咫尺的壯闊雪山。


 


隨手扔掉了包裡放著的婚戒。


 


我的新生,再不需要任何形式主義來證明。


 


這一刻,我隻是安然。


 


獨一無二的安然。


 


陸詡番外


 


從醫院醒來那天,身邊隻有哭著睡著的行之。


 


我就知道我的安然她,是真的不要我了。


 


我們結婚十年,我從來沒想過會有失去她的一天,還是如此徹底地失去。


 


治療我的醫生來問我身體狀況,末了問了句:「需要醫院幫你聯系家人嗎?」


 


家人?


 


我最親近的家人已經被我親手弄丟了啊。


 


行之醒了過來,抓著我的手喊著「要媽媽」。


 


我卻衝他搖了搖頭:「我們不能再去打擾她了,她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兒子崩潰大哭:「媽媽憑什麼不要我們了,我要我的媽媽!」


 


然後腦袋一扭就跑出了病房。


 


我出院後就把行之養在了爸媽那邊。


 


沒了安然的我就像一具行屍走肉,明明還活著,卻沒了精神。


 


無數次跑到她的城市,隻想遠遠地看她一眼。


 


我早就失去了和她問好的勇氣和資格。


 


觀眾們都說我才華逝去,世界知名鋼琴家也沒逃過靈感枯竭。


 


我彈琴無法打動別人,幹癟的琴聲再無往日的豐富情感。


 


安然她走了,連帶著我的靈魂一起離開了。


 


結婚十年,我習慣她的存在,安心她的陪伴,所以數年來以為不過尋常。


 


可隻有失去了才知道曾經的一切,彌足珍貴。


 


三十八歲,我在最上升的彈琴年齡,選擇了隱退。


 


這一年,我從那個叫李春春的博客裡看到,安然她結婚了。


 


她嫁給了一個消防員。


 


兩人相識於一場意外。


 


南城最幹燥的季節裡, 幾個調皮小孩不慎點了火,燒壞了她的花店。


 


那個人隨著救援隊營救, 救下了小店二樓睡得迷迷糊糊的安然。


 


李春春發了安然的結婚致辭。


 


明豔至極的女孩自信地望著她的丈夫,說:「我很幸運遇見你, 讓我成為更好的自己。」


 


更好的自己嗎?


 


聽到這句話,我又沒忍住心間絞痛。


 


偌大房子隻有我一個人,再也沒有一個人會為我守著燈。


 


在萬籟俱寂時給我一個安心的擁抱。


 


11


 


陸行之十四歲那年進入了叛逆期。


 


父母那邊實在管不了他,隻能給我打電話求助。


 


「你可是孩子他爸!」


 


一句話把我拉回曾經的自己,我也總對安然說「你可是她媽」。


 


何其自私又沒有道理。


 


這兩年我身體狀態急速下滑。


 


上一次打開鋼琴, 彈奏時才發現手指發緊,竟忘了該怎麼下手。


 


最後隻能局促地盯著自己手上的經年傷痕。


 


想起那一年臨城餘震, 我眼看著岑藍被壓到了廢墟之下。


 


餘光卻看見不遠處被壓倒的安然。


 


那時我們已經相處一年多,雖然還不曾有瘋狂的悸動, 可她的恬淡總能撫平我。


 


至今我都不明白,她怎麼生成那水一樣的性格。


 


所以她來當救災志願者,我便神使鬼差地跟著一起來了。


 


那天,我是想救岑藍的, 可跑起來的方向卻朝著安然。


 


我瘋了似的雙手刨土,一聲聲喊著「安然」。


 


然後在一道縫隙中看到了女孩驚慌失措的臉。


 


我全然感受不到手上的痛,隻能看清安然臉上的淚水。


 


「安然別怕, 我來了。」


 


這一刻,我想她永遠都不要害怕,不要哭。


 


而我將用一生踐行這個承諾。


 


3


 


陸行之十六歲, 偷偷一個人去找了安然。


 


我知道,卻沒攔著。


 


心底某處卑劣地希望安然看見他也能想起我,哪怕隻有一點想念也好。


 


三天後,兒子的電話打了過來。


 


從沉默到一聲聲哽咽, 最終隻有一句:「爸,媽媽她真的過得很幸福。」


 


安然結婚多年卻宛如新婚, 她的丈夫總把她當小孩。


 


不論多忙也要陪她用早餐, 再急的任務也會給她電話報備。


 


他們有一個五歲的小女孩。


 


眼睛嘴巴像安然, 已經漂亮得不像話。


 


總像個小衛士一樣守在媽媽身邊,生怕媽媽受一點委屈。


 


他們一家三口去爬山去看海, 哪怕隻是去廣場喂鴿子, 三個人也親密得像是一幅畫。


 


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安然, 幸福到頭發絲的安然。


 


我對兒子說:「回來吧, 我們不配再打擾她。」


 


兒子停了哭聲, 連夜坐飛機回了家。


 


可我還沒能等到他回家,就心口疼得摔倒在地。


 


恍惚在暈倒前,看到了站在燈光下的安然。


 


她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坐在餐桌前支著下巴,笑盈盈地對我說:


 


「阿詡, 我懷孕啦。


 


「你說我們的孩子叫個什麼名字好?


 


「行之怎麼樣?行之於途而應於心, 我希望他一生隨心。


 


「阿詡,你怎麼不理我呢……」


 


我睜大眼睛想再看看她的臉,想和她說一句話,哪怕隻說一句話。


 


可轉眼間她就不見了。


 


全世界隻剩一片虛無的黑色。


 


我這一生啊, 終究是沒能踐諾。


 


所以安然,我祝你餘生喜樂常安寧,再也不要想起我。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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