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聽著林砚的話,那些壓抑許久、無處宣泄的情緒轟然爆炸,我腦海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這一瞬間,「啪」的一聲,崩斷了。
腦海中浮現出蘇瑤瑤趾高氣揚的模樣,緊接著,林霧對我極盡羞辱的畫面也如鬼魅般浮現,他冰冷的話語、厭惡的神情,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對著林砚歇斯底裡地嘶吼起來,聲音變得尖銳又沙啞:「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他不在乎我,他不愛我,他愛的是五年前的夏暖,可五年前的夏暖早就S了,S了啊!」
我的雙眼瞪得滾圓,眼眶中滿是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也因為情緒的激動而微微凸起。
林砚猛地跨前一步,揚起手,「啪」的一聲,重重的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瘋女人,不想S給我安靜點!」
可我卻仿佛失去了痛覺,表情變得癲狂起來,發出一陣近乎絕望的大笑:「哈哈哈,林霧喜歡的夏暖,S在了五年前父母雙亡、眾叛親離的那個晚上,你知道嗎!?我愛的人,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拋棄了我;而那些口口聲聲說愛我的人,卻在我陷入無盡悲傷時,處心積慮地設計陷害我,這就是他們給我的愛!我一直都在努力地想要好好活著,可這人生,怎麼就這麼沒意思,沒意思極了……」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著,淚水不受控制地奔湧而出,混合著嘴角的血絲,滑落到下巴,再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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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轉身,像一隻不顧一切的困獸,朝著背後那扇巨大的窗戶瘋狂衝去。「哗啦」一聲巨響,玻璃破碎的聲音尖銳刺耳,無數玻璃碎片如雪花般四散飛濺。
我在這混亂中,看見了林砚驚愕的眼神。
下一秒,洶湧的海水如同一頭暴怒的猛獸,瞬間將我吞沒。
刺骨的寒冷從四面八方襲來,灌進我的口鼻,嗆得我無法呼吸。
我卻隻覺得解脫,在意識逐漸模糊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爸爸媽媽溫暖的笑臉,他們就像從前一樣,溫柔地向我伸出手。
我嘴唇微微顫動,喃喃自語:「爸爸媽媽,這些年,我過得好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再次有了意識,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還有些模糊。
還沒等我完全看清周圍,秦盡歡就像一顆炮彈一樣,直直地撲到床上來,她的雙手用力地捶打著我的肩膀,聲音帶著哭腔,憤怒又悲痛地吼道:「你憑什麼S,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活著嗎,你不是那麼囂張嗎,你起來啊,你接著囂張啊……嗚嗚嗚……」
她緊緊地抱著我,力氣大得仿佛要把我融入她的身體裡,生怕我再次消失。
我費力地動了動嘴唇,喉嚨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沙啞得不像話:「我想喝水。」
秦盡歡這才從我身上起來,她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像兩顆熟透的桃子。
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腳步匆匆地去旁邊倒了杯溫水,小心翼翼地喂給我。
我慢慢地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酸痛,輕聲問道:「我睡了多久?」秦盡歡抽抽搭搭地回答,說話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同時朝我伸出一隻手,比畫出一個「五」的手勢:「五天!你整整昏迷了五天,醫生說你跳海前抑鬱症犯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醒不過來嗎?」
我扯出一個虛弱的笑,牽動著嘴角的傷口,疼得我微微皺眉:「我這不是活過來了嗎,這叫大難不S必有後福。」
秦盡歡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著情緒:「你現在是病人,我不跟你計較,等你好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把頭輕輕擱在她的手臂上,有些撒嬌道:「好了好了,我記得我掉海裡了,怎麼又逃過一劫了?」
秦盡歡一聽這話,一臉理直氣壯地說:「我瞅你那窩囊樣子就來氣,我去大鬧了S綠茶的婚禮,然後把當年的真相告訴了那個渣……秦霧,你不知道他當時就跟瘋了一樣,差點把我掐S。」
說到這裡,她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臉上閃過一絲後怕。
「然後他就接到電話,對方說你被綁架了,讓他去海邊的廢棄工廠,我們跟著一起去,就聽見你也跟瘋了一樣地大吼大叫,然後就眼睜睜地看著你跳海了。」
說完,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壞笑:「還別說,你倆真挺配的,要是以後在一起,會不會生一個小瘋子。」
我輕輕錘了她一拳,力氣小得幾乎沒有什麼攻擊力:「胡說什麼呢,我和他徹底成為過去了。」
秦盡歡白了我一眼,那壞笑卻更明顯了:「難道你就不好奇誰救了你嗎?」
我被她這麼一噎,愣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難道是……林霧?」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想什麼呢,救你的當然是警察叔叔,隻不過林霧也跟著你一起跳海了,那旱鴨子是真想跟你一起去S啊!」
我坐在床上,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就在這時,「哐啷」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推開。
我下意識地抬眼望去,隻見蘇瑤瑤站在門口,她的模樣狼狽不堪,幾縷發絲還黏在滿是淚痕的臉上。
「夏暖,看見我這副樣子,你滿意了?」她的聲音尖銳又帶著哭腔,直直地朝我刺來。
我滿臉疑惑,剛想開口回答,坐在一旁的秦盡歡就像被點燃的火藥桶,瞬間炸了。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雙手叉腰,瞪著蘇瑤瑤:「S綠茶,暖暖對你好脾氣不代表我脾氣就好,你再敢罵她一句,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你這副樣子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呸,什麼東西!」
說著她直接上手將蘇瑤瑤推了出去,還貼心地反鎖了房門,對我溫柔說道:「暖暖,你別理她,她活該!」
15
很快,我就知曉了蘇瑤瑤崩潰的緣由。
我握著手機,屏幕裡是一片混亂的訂婚現場。
不得不說,秦盡歡是真有手段,她不僅把林霧逼得近乎瘋狂,蘇瑤瑤也差點被她逼到絕境。
在林霧當眾宣布解除婚約的那一刻,蘇瑤瑤成了整個 Y 城的笑柄。
更別提秦盡歡還當著眾人的面,像個英勇的戰士,從蘇瑤瑤手上硬生生地拽下了那枚象徵著婚約的戒指。
秦盡歡輕輕地把戒指放在我的手心,她的眼神溫柔而堅定:「怎麼決定,你自己選擇,我隻想要你開心。」
等到我的身體恢復得能夠下床走動了,我去看了林霧。
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還纏著一圈厚厚的紗布。
林行川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神色疲憊,看見我進來,他隻是微微抬了抬頭,倒也沒有露出太多的意外。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聲音裡滿是滄桑與懊悔:「當年的事,是我故意隱瞞,隻是沒想到他對你的執念那麼深,跟他母親一個樣,還有林砚,再次進了監獄,這輩子都不會出來了,他害得小霧這樣,可能這就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吧!」
我靜靜地聽著,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隻是緩緩地將那枚戒指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半個月後。
我準備去公司上班,剛打開門,就看見林霧蹲在我家門口,他身上還穿著那件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頭發有些凌亂,眼神中透著一絲迷茫與不安。
他抬起頭,目光與我交匯,聲音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暖暖,他們說你不要我了,是真的嗎?」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禁有些頭疼,無奈地說道:「你怎麼跑出來了,我找人接你回去。」說著,我便伸手去掏口袋裡的手機。
可我的手還沒碰到手機,他就像一隻敏捷的猴子,一把將我的手機搶走。
他緊緊地把手機護在胸口,語氣堅定:「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說完,他貓著腰,像條靈活的泥鰍一樣,從我身邊鑽過,快速地溜進了我的家裡。我說什麼都不聽。
無奈之下,我隻好給林行川打了電話:「林霧在我這裡,你快點派人來把他弄走。」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林行川的聲音傳來:「小霧失憶了,記憶停留在大學時候,醫生說是撞到了頭,選擇性忘記了令他痛苦的記憶。」
聽到這話,我沉默了。
林行川不緊不慢的聲音又從聽筒裡鑽出來:「小霧現在把我當仇人,還要麻煩夏小姐照顧他一段時間了,我會請最好的醫生來為他治療,在他失憶期間,就拜託夏小姐了。」
我一聽這話,連忙對著電話喊道:「開什麼玩笑?他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喂?喂?」
可回應我的隻有電話那頭的忙音。
我氣得滿臉通紅,轉身給蘇瑤瑤打電話,想著讓她來把林霧接走。
沒想到電話剛一接通,蘇瑤瑤尖銳的叫聲就傳了過來:「夏暖,我已經被你們逼出國了,你為什麼還要陰魂不散地在我面前炫耀!」
我剛想解釋,還沒等我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就聽到「啪」的一聲,蘇瑤瑤掛斷了電話。
我不S心地再次撥過去,卻隻聽到手機裡機械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林霧還在我房間裡亂竄,原本已經打包好,準備丟掉的舊物也被他翻了出來。
他跑到我面前,獻寶似的朝我炫耀:「暖暖快看,我找到了十七歲的你。」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是我的電話手表,這麼多年了,居然還能用。
裡面是一張照片,照片裡,我坐在講臺上刷題, 夕陽的餘暉像一層金色的紗, 輕柔地灑在我的臉上,那一刻,時光溫柔極了。
他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像隻歡快的小鳥:「嘿嘿嘿,是我太無聊偷拍的,怎麼樣, 技術還不錯吧。」
我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從他手裡拿過手表,三下五除二的就拆了,順手扔進垃圾桶,我直直地看著他,語氣認真:「林霧, 你失憶了,我和你早就分手了, 你明白嗎?」
他的眼眶裡頓時蓄滿了眼淚, 聲音帶著哭腔:「暖暖……他們告訴我了, 可是我討厭那個我,那個我很壞, 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暖暖,我不想離開你, 你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看著他的眼淚,我的心似乎被狠狠揪了一下,又該S地心軟了。
隻是沒想到, 就這麼一次心軟,我就把自己搭了進去。
從民政局回家, 我看著林霧暗戳戳地把結婚證藏了起來。
我的心情十分復雜, 既覺得荒唐,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
兩年後。
令人意外的是,蘇星白主動去了林氏工作。
我站在門外, 透過虛掩的門, 聽著兩人的對話。
蘇星白問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夏暖你沒失憶的真相?」
站在落地窗前的林霧,身姿挺拔,矜貴而優雅,陽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語氣滿是溫柔:「不知道, 或許瞞著一輩子吧, 我承受不了再次失去她的代價。」
蘇星白神情有些落寞, 像是陷入了回憶:「要是當年我不出國……」
林霧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 語氣帶著一絲警告:「打住,你別逼我揍你啊!」
我轉身離開,腳步輕盈又帶著一絲釋然, 並不打算告訴林霧我已經找到了他的日記本。
那本藏在抽屜深處的日記本, 上面寫著:「5 月 20 日,其實我沒有失憶,知道真相後,我不止一次都想掐S以前的自己, 我不敢去想暖暖這五年過得有多難,我愛她,我會用餘生去護她安樂無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