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筆的墨漬滟開一大團。
周淮津撕掉那份不夠完美的醫囑,聲色冷下去。
「怎麼,周家的你舔一個還不夠啊?」
「我們已經分手了。」
聽完我說的,周淮津咬了咬下颌。
一份全新的醫囑遞過來。
他輕咳了聲,薄薄的眼皮垂著,淡淡道。
「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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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拒絕的意思。
我裝傻,依舊很乖的朝他道別。
「那哥哥,下次見。」
9
如果不是舔了周淮川三年。
我或許會以為,周淮津剛剛說的那句。
「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在開玩笑。
資料裡,周淮津是那種從小優等到大,禁欲寡言,沒人能碰的高嶺之花。
但我偶然在周淮川手機裡看到條視頻。
畫面裡的周淮津,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飛速的動作幾乎快拉出殘影。
眼眸冰冷,眼角卻微紅,是不正常的病態。
他抽煙時的神情,沒辦法讓人聯想到「放松」二字。
周淮川當時是這麼評價他的。
「學醫的都很變態。」
周淮川玩的花,為了緩和兩個人的關系給周淮津塞女伴。
往往連帶他自己都被丟出家門。
「也就給長的乖的一點好臉色,其餘的統統都滾。」
「不知道什麼狗脾氣。」
男人矜貴又重欲的矛盾色彩,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我翻出他的黑色頭像,把院裡正在宣傳的聯誼會發過去。
「哥哥,我單身。」
「你說我要不要去參加呀?」
興許是在忙,周淮津過了很久才回。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都能想象到,周淮津一臉正經的罵人的樣子。
秒回,「那哥哥你去不去呀?」
「順便幫我檢查下治療效果。」
周淮津沒再回復了。
像激不起一絲波瀾的冷泉。
10
聯誼那晚,我特意挑了身白裙。
偽素顏,心機的在發尾噴了點茉莉花香。
我幾乎是末尾幾個到的。
視線很快鎖定周淮津。
他沒回我的消息,卻提前在身邊留出了空位。
同專業的學長喊我過去,就感受到一道銳利的視線。
周淮津抱臂,冷冷掃過一眾蠢蠢欲動的男人。
「江聽聽,這裡。」
和周淮津相熟的幾人,有些驚訝。
「嘖,我們周大帥哥還能記得住女孩名字呢?」
「別說,小學妹長的確實很甜。」
「原來懷津你喜歡這種類型的。」
我紅著耳尖,就聽到周淮津解釋道。
「我的病人,有問題嗎?」
「管不住自己嘴的,實驗數據都不用要了。」
脫下醫療口罩的他,氣質更矜貴淡漠,鋒銳的下颌線隱進黑色絲綢襯衫。
和我壓箱底那件同樣的質感。
在他身邊坐定,有無數道視線往我們身上靠。
我害羞的舔舔唇,湊近周淮津,小聲說。
「哥哥,現在要檢查嗎?」
說著我就微微啟唇,吐舌。
周淮津垂眸,喉結又是重重一滾。
「晚點。」
「嗷……」
桌上的茶水還在冒著熱氣,周淮津拿起就喝。
燙的鼻尖發紅,手還是攥著杯子不放。
我默了默,主動抽了張紙,在他下巴的位置輕蹭。
「水漬。」
其實沒有,周淮津喝水的動作也無比優雅。
根本不太可能有水漬掛在下巴上。
「……嗯。」
我撒謊了,周淮津卻像大腦宕機似的。
僵直的坐在座位上。
他悶在座位上很久才說一句。
「周淮川,好像在找你。」
「……」
「哥哥你知道的,周淮川他……」
我紅著眼,就有點急。
「他應該接受不了我主動說分手。」
「估計是以為我在和他鬧脾氣吧,其實不是。」
我定定的望著周淮津的眸子。
「我是真的想跟他分手了。」
明亮的室內燈,在那雙漆黑的眼瞳裡點亮小小的光圈。
我放在桌下的手無助的攥住裙擺。
這一切都被周淮津看在眼裡,然後我就聽到他說。
「要我幫你嗎?」
與此同時,周淮川風塵僕僕的推門而入。
「江聽聽,你長本事了?!」
「誰允許你跟我說分手,大老遠跑到港城來的!」
11
我幾乎是下意識往周淮津身後縮。
攥住他衣袖,維持著周淮川面前的可憐小白花人設。
周淮川後知後覺他哥在這。
風衣尾擺鋒利,他壓著怒火開口。
「哥,這沒你的事。」
「你把江聽聽弄出來,我回頭請你吃飯。」
杯子叩在桌面上,周圍的人第一時刻察覺了周淮津的低氣壓。
他還沉靜的坐在座位上,氣勢卻足以將人壓垮。
「江聽聽,現在是我的病人。」
「怎麼就不關我的事了?」
周淮川像是沒料到周淮津會站在我這邊。
有些訝異的盯著周淮津,卻還是耐下性子說。
「我回去再跟你解釋,你先把人給我。」
我害怕的攥緊了周淮津的袖子,蹙眉。
「不要,哥哥,拜託你了。」
下一刻,手腕就被周淮津握住,他拿起我放在後桌的包包。
眼皮很隨意的掃視過來聯誼的一群人。
「我們現在走,沒問題吧。」
沒人敢出聲。
他把外套披我身上,拉著我手腕就往外走。
周淮川想來扯我,被他一個眼神就逼回了動作。
他挑眉,薄唇微啟。
「周淮川,我就當你現在腦子不清醒。」
「敢擋我的路,你知道後果的。」
12
周淮津遠遠把人甩在身後。
長腿落在港城的車水馬龍裡。
維多利亞港的燈火倒映在水面中,被海風一圈圈吹皺。
偶爾有一瞬我會想。
好像就這樣跟著周淮津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也挺不錯的。
想著,就說出口。
「哥哥,今天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的話,周淮川估計會一直追著我不放。」
周淮津沒說話,背影高闊筆挺。
港城的風吹的人有些涼,我解開他遞過來的外套,重新披去他肩頭。
就這一個動作,周淮津又拽住我手腕。
「幹什麼?」
「衣服還你。」
周淮津垂了眉,很難以捉摸的語氣。
「我不穿別人穿過的。」
說著,黑色長大衣重新裹住我。
他從衣袋裡掏出根煙,咬住,也不引燃。
就這麼咬在齒根,摩挲。
有一說一,周淮津的外表確實太具有誘惑力。
無數女孩為他側目,又被他冷冰冰的氣質擋回去。
我蜷著手指,慢慢開口。
「今晚,我能去你那邊住嗎?」
「周淮川……他可能會去宿舍那邊蹲我。」
話音方落,周淮津唇邊就括出利落的笑弧。
眼神晦暗不明,危險的氣息彌漫。
「江聽聽,接下來是不是說要做我女朋友了?」
「你故意的吧,釣著那傻子。」
笑容凝固在我臉上。
周淮津比周淮川難搞。
難就難在他永遠清醒。
手段和想法,在他八風不動的眸子裡,拆去浮華的外骨,隻留下腐爛難堪的內裡。
我指指他手裡的煙,「能抽嗎?」
我是能抽煙的,隻是很少。
往往都在回過老宅,看過那群人後。
煙偶爾能讓我忘記那種被雨水打湿了快腐爛的感覺。
周淮津沒制止,銀質的打火機在他指尖翻滾,點出一簇明亮的火光。
我低頭,他抬指。
很詭異的一幕,卻莫名的和諧。
和周淮津相處就這一點好。
灰色地帶裡,沒有分明的黑與白。
我趴在護欄邊上,吹了很久的風才說。
「周淮津,我也不算什麼好東西。」
風吹得火苗黯淡,周淮津好像回頭了。
然後我聽見他說。
「我需要一個女人,能帶回周家那種。」
「那很好。」
「我很會裝,會讓你滿意的。」
13
周淮津帶我回了他在校外租的公寓。
寸土寸金的港城,他獨享著頂層的夜景。
奢靡的燈光像一層濃霧,裹在腳尖探過的地方。
我從浴室出來時,他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喝酒。
真皮沙發微微下陷,他頭發還沒吹幹,水珠滴滴答答的滾落。
我沒穿鞋,赤腳踩在羊絨地毯上。
從後擁住他的肩頸。
周淮津輕喘一聲,有些不自然的回頭,嗓音暗啞。
「你可以不用做這些。」
我抬眸,眼底水波流轉。
「然後讓你自己去吃藥嗎?」
他挑眉,微微驚訝。
「你知道?」
我沒答,換了種方式開口。
「我以為你會喜歡我的觸碰。」
和周淮津的接觸不多,但我記得,每次分開之後,他都會無意識的反復摩挲著肌膚相觸的位置。
周淮津沒再繼續抗拒。
抱了一會,我幫他把頭發吹幹。
很自然的坐在他膝頭,就很純的抬頭,看著他。
「周淮津,不想試試嗎?」
周淮津扣住我下巴,湊近我。
他體溫偏高,呼出的氣息能把人燙化。
我閉眼,以為他下一秒就要吻上來。
等了很久,周淮津卻把我的臉蛋撇去一邊。
他看向窗外的夜景,眼裡像有揮不散的濃霧。
「你對周淮川也是這麼幹的嗎?」
像是回應,角落裡的手機突兀的響起,在催命。
一通來自港城的陌生電話。
都不用猜,就知道會是誰打來的。
我伸手勾過手機,卻丟到周淮津手裡。
「要麼哥哥你問問看?」
14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接通。
周淮川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江聽聽,你跑哪裡去了?」
「我在宿舍樓下等了你一晚上了,你人呢?」
周淮津冷笑了聲,掐在我腰上的力道忽而加重。
電話那頭的是周淮川。
花天酒地長大的大少爺,怎麼會聽不懂。
怒火一觸即燃。
「你和外面的野男人在做什麼!」
「停下來!」
電話這頭,周淮津的鼻尖就快貼上我臉頰。
他忽而松手,摁滅電話,關機。
仰頭重新靠回沙發上。
遊刃有餘的開口。
「我聽說周淮川一直和李家的女孩糾纏不清。」
我從他膝上跳下來。
偏頭,笑的天然又無害。
「謝謝哥哥。」
想不到,周淮津這種人。
居然會用這種方式幫我打臉。
爽,爽爆了。
15
第二天上學,周淮津起床,送我。
他今天還得去醫院坐診,靠在車裡囑咐我。
「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點頭,在他車窗搖下的時間又小跑幾步湊上去。
一個很快的吻,壓在他唇角。
黑色轎跑起步速度比想象中快,我隱約覺得。
周淮津好像笑了下。
港城的課程密度比計劃中高。
我回宿舍拿課本,就看到樓底下坐在會客室的男人。
看到我,周淮川幾乎是衝出來的。
咖色的風衣顏色深了些,約莫是被港城夜霧打湿。
他……真就在樓底下等了一整夜。
「你昨晚跑哪裡去了?」
「跟你沒關系吧,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同意。」
「放棄交換,和我回去。」
我就猜到周淮川會這樣說。
周大少爺隻能接受,我的生活以他為中心公轉。
我靠後兩步,眉宇間全是疑惑不解,裝出點破碎。
「回去繼續看你和李菁月恩愛嗎?」我苦笑了下,「可周淮川,我也有尊嚴的。」
我想了想又說,「也對,在你眼裡我就是一舔狗,哪有有什麼尊嚴?」
說著我就甩開周淮川往樓裡走。
手腕被扯住,周淮川大力地把我擁進懷裡,有些失而復得的難耐。
「不是舔狗,江聽聽,我想過了,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點頭,然後抬眸眨眨眼看他。
「你也真的喜歡李菁月。」
周淮川不說話了。
我冷笑了下,一根根把他手指掰開。
拉扯中,那本日記就那麼掉出來。
扉頁好像被什麼打湿了又晾幹,皺巴巴成一團。
我撿起來,重新塞到周淮川手裡去。
「這種和你有關的東西,就別再帶到我面前了。」
「我看了隻會更討厭你。」
周淮川頹喪的表情,像一夜之中經歷了許多。
眉目裡的少年氣被懊悔取代。
看著我的背影,追過來,又不敢碰我。
「放棄李菁月,我就能重新追你了嗎?」
「你說了要跟我去玩一段的。」
我回頭,笑的依舊很純良。
「看你表現吧。」
16
回宿舍,我收好上課要用到的教科書。
想了想,還是編輯條信息給周淮津發過去。
【你弟弟好煩啊,陰魂不散的守在樓下。】
對面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我倚在門上,看著樓下的周淮川。
他接了個電話,緊接著就走了。
一步三回頭,卻顯然有更急的事情在等著。
周淮津的消息五分鍾後才到。
【花了點時間,他近段時間應該沒空來港城煩你了。】
我發了句語音過去,掐著小女孩的嬌俏。
「謝謝哥哥。」
……
坐進教室裡時,有人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
我安安靜靜聽講,下了課卻有人把垃圾丟我桌上。
「小舔狗,去扔掉。」
三個字,像針刺一樣扎在我耳朵裡。
不斷有人加入這場鬧劇。
我很冷靜的打開手機攝像頭,擺在桌鬥裡,拍下這一切。
他們不少都是和我一樣來做交換生的。
「嘖,長的還真是很純。」
一個紙團擦在我臉頰劃過去。
「李菁月說你這種垃圾都能來港城,我還跟她打賭呢。」
「結果真看見你了。」
抱團的一群人笑的張牙舞爪。
「怎麼,要不要也來舔舔我們啊?保證比你在S大拿到的待遇還要好。」
嘖,聽到關鍵詞了。
我淡淡笑了下,抓起一個紙團放在手心,走上階梯。
他們以為這是我服軟了。
「先低頭,跪下來說自己是小舔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