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婆婆匆匆叫回去時,他仍一副滿腔怒火的樣子,席上的親戚看到他覺得奇怪:「這麼大喜事,鐸鐸,怎麼沒見你媽呢?」
季鐸眼裡閃過失落,逞強說道:「我高考完了,我媽不得出去瀟灑一段時間,到處逛逛啊。」
婆婆在一旁冷哼:「不安分的女人,在外面玩兩個月了,連家也不回。」
季鑫不耐煩地回答婆婆:「敗家娘們,把她卡停了,看她怎麼瀟灑。」
親戚嘀咕:「兩個月沒聯系上了,怎麼不問問孩子他媽有沒有出事…」
說話間,季鑫的電話被打響,他看也不看:「你還知道回電話,不知道的以為你S外面了!」
六
電話那端有一瞬間的停滯:「請問是季先生嗎,我們是醫院,方橋女士的遺體在停屍間已經放了很久,您確定不認領嗎?」
季鑫憤怒到扭曲的面容一瞬間石化了:「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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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您來醫院認領方橋女士的遺體,一周之前我們給您打電話通知過的,如果您有時間的話盡快在這兩天來一趟吧。」
婆婆在一旁抓著季鑫的胳膊:「這姓方的的賤人在哪呢?」
季鑫一把推開婆婆:「別吵了!」
坐在席上的劉璐察覺到了什麼,她略微有些心急地擠到季鑫身旁,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勸慰:「孩子升學宴呢,有什麼事情今晚再說吧。」
季鑫大吼一聲:「都別吵了!孩子媽S了!」
季鐸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拽著季鑫的衣服,試圖從他嘴裡獲取更多信息。
可他誰也沒搭理,愣愣地看著屏幕,僵硬的手指一戳一戳,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媽,方橋S在了醫院,醫生說…要去領一下遺體。」
季鑫說完那句話就沒有力氣了,手機落到瓷磚地上,砸碎了屏。
「我媽怎麼了,她好好得怎麼會S?」
季鐸SS拽著季鑫的衣領,不敢相信昨天還看到親爸和小三在家裡鬼混,今天就接到了我的S訊。
季鑫隨著季鐸的動作癱倒在地上,淚水從眼眶中湧出落在兒子的手背上,雙手不甘地攥成拳捶地,落下時卻隻是輕輕地一觸。
季鐸感覺手背惡心得發燙,就聽到季鑫在那裡低喃:
「怎麼會S呢…好好的人…怎麼會S呢……」
七
我媽在醫院見到季鑫的時候,迎面就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是你害S了我的女兒,是你逼S了她!」
一個多年幹家務的普通婦人,此時卻攥緊了拳頭,幾乎是全力地砸向季鑫:
「一個好好的活人,得了癌症,家裡那麼多人,怎麼會沒有人發現呢,怎麼會有人不知道她是個病人呢?」
季鑫一動不動地受著,直到被按在牆上揍,他痛苦地低著頭:「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得了這個病,她…沒跟我們說過啊……」
婆婆不忍的把我媽拽開,心疼地拍了拍季鑫受傷的地方,氣憤之餘一咬牙對我媽和盤託出。
「親家母,橋橋告訴我了,是我不讓她告訴其他人的,我沒想到她也沒跟你說啊。」
季鑫驚愕的目光頓時投向婆婆:「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
婆婆畏畏縮縮:「鐸鐸馬上高考了,正在關鍵時期,我怕他被他媽的病情影響沒有發揮好,到時候是一輩子的大事啊。」
兒子聽到這忍不住了:「我媽的命難道還不如那個破考試重要嗎!」
我看著他在那落淚,有些心疼,卻又想起他高考前的事情。
高考前一百天,鐸鐸的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指責。
從來都是在學校受到贊揚的我,被一堆話砸暈了,從隻言片語中才湊出來基本事實:
季鐸和一個外班的小女生翹了晚自習去網吧通宵,被警察抓到,班主任連夜去警察局領的人。
班主任痛心疾首:「離高考就剩三個月了啊,三個月,忍忍就過去了,怎麼能因為談戀愛荒廢前程!」
那一天,走讀的季鐸被我帶回家,我沒有訓他半句話,沒收了他的手機,第二天又親自把他送到學校。
「你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當我覺得這件事情已經過去的時候,一個月之後班主任又把我叫到了學校。
拒絕配合的作業,亂填的模考卷,翻牆出去喝酒,能睡覺就睡覺的課堂。每一個對學生都是十惡不赦的罪名,被盡數加到季鐸的頭上。
我承受不了打擊,當面告誡那個女生離季鐸遠一點,惹得季鐸與我大吵一架。
「你就那麼相信你和那個女生能有結果,這些值得你放棄你的前程嗎!啊?」
季鐸絲毫不肯服輸:「我這輩子就是認定她了,你不要再幹涉我,你怎麼知道高中的戀愛就沒結果呢?」
「我怎麼不知道,我和你爸不就是校園戀愛?現在還不是走到這個結果!」
季鐸察覺自己失言,卻仍然梗著脖子不肯服輸。
我失望地看著他:「如果給我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我寧願從來沒有生過你。」
季鐸不知道,那是我確診癌症晚期的第二天。
他也沒想到,那一次的爭吵,竟然是他與我這輩子見到的最後一面。
八
聽說人S後都會化為粉末,裝在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裡,我也是第一次體驗到。
我的肉體在被炙烤,靈魂卻在被洗滌。
季鐸抱著我的骨灰盒哭得泣不成聲,季鑫放到他背上的手被他甩下來,湿紅的眼睛中滿是仇恨。
可是兒子,你不是最恨我插手你的生活嗎。
你不是一向覺得我像個瘋子,巴不得我離你越遠越好嗎?
怎麼巴不得我S的你,知道願望成真後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婆婆愧疚地坐在一旁:「我也不知道,這病這麼容易就會S人啊……」
沉寂的氛圍被打破,門口有人闖入。
季鑫從木雕的狀態回神過來,就看到劉璐頤指氣使地指揮人抬著電視往家裡搬。
「你在幹什麼?」
「布置新房啊,我們就要結婚了,總不能還和以前一樣吧?」
看著劉璐理所應當的態度,季鑫氣極,甩了她一巴掌:
「誰要和你結婚?我妻子剛剛S,你就來霸佔她的位置。」
他憤怒地拿出手機,把通話記錄那一頁懟到劉璐面前:「那天醫院打給我的電話,是不是你接的?」
她不是吃素的,見事情暴露,退後一步抱著雙臂睥睨季鑫。
「老婆活著的時候你和我搞外遇,現在老婆S了你知道開始裝深情了?」
「實話告訴你吧,在你剛勾搭上我的時候,我就去找了你老婆。」
「你真應該看看你老婆知道時的那個樣子,一個黃臉婆,一副天都要塌了的樣子,真是搞笑。」
季鑫想起我在他回家時拙劣的試探,心像被絞地抽痛。
我不止一次地質疑過他外面是不是有人了,他不止一次地說過我無理取鬧。當答案攤開到臺面上時,季鑫已經沒有狡辯之力,隻能在兒子凌遲的目光中感到一些無地自容的羞愧。
看著季鑫一副悔過的樣子,劉璐覺得更好笑了。
「我懷孕之後,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可是經常去找你老婆呢。聽到你老婆得了癌症我才放心,一個要S的女人,能跟我搶什麼東西。」
劉璐伸平手指撫摸隆起的小腹,「季鑫,你光顧著罵我,在妻子生病的時候找外遇,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了?」
客廳寂靜無聲,到這時,季鐸才明白我說的沒有什麼好結果是什麼意思。
高中戀愛,大學畢業結婚,我和季鑫曲折的緣分,從嫁給他開始就被消磨,直到劉璐揣著孩子找上門來,直到我知道這個女人懷孕了。
劉璐是他的英語老師,他爸給他開過幾次家長會,就是這幾次家長會就讓兩人勾搭上了。兩人幹柴烈火,季鑫自然無心去應對我的質問,越是厭煩回家,他越以加班之名找劉璐,我越會找他吵鬧。
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了愛情,婚姻的存在也隻是一具困住我的枯殼。
但任誰都沒想到,這段婚姻的結束,居然是以我的生命為代價的。
九
其實我患癌這件事,瞞的並不算好。
某一天在家裡做家務暈倒後,我隔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再次醒來。
我扶著牆走出房門,就看到婆婆抱著手機刷視頻玩得不亦樂乎。
「你沒聽到我房裡有什麼動靜嗎?」
「哦,聽到了,摔倒了自己爬起來就好了,難道還要我來扶你一把?」
婆婆毫不在意,我隻能自己收拾了東西出發去醫院。
婆婆見我走,嚷嚷:「一天天那麼清闲,就知道出去玩……」
到了醫院,我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做檢查,卻被告知第二天還有一些項目需要檢查。
「方女士,明天一定要及時來做檢查。」
醫生認真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懷疑:「我是得了什麼很嚴重的病嗎?」
「初步懷疑是胰腺癌,具體情況還待確認,請不要放棄治療希望。」
我渾渾噩噩回家,又渾渾噩噩地想起:廚房堆積的碗筷沒洗,估計散發著臭味;髒衣簍裡的衣服也已經塞不下了……
平時早就習慣幹這些的我,突然第一次萌發出反抗意識。
丈夫捏著鼻子:「你怎麼變得這麼好吃懶做,這點家務到現在都沒幹完,真是被我慣壞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這些都是我的家務嗎?你為什麼不幹。」
丈夫立刻反駁我:「我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家裡這點小事還要我來幹,那你是幹什麼吃的?」
婆婆在一旁支持丈夫:「男人在外忙著賺錢,女人嘛還得照顧好丈夫的起居。」
「忙碌?」我笑了,「忙著和外面的女人卿卿我我是嗎?」
丈夫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你能不能不要再跟我無理取鬧了?」
婆婆立刻搭腔:「無中生有的事情天天掛在嘴邊,這個家早晚要被你拆了!」
這些話語我聽煩了:「季鑫,憑什麼我要照顧你,照顧你兒子,照顧你們這一大家子?」
「你這麼喜歡被人照顧,幹脆自己找個保姆得了。」
「老娘不幹了!」
他們依然以為我這次的反抗,隻是一次平平無奇的水花,掀不起來什麼浪。
所以第二天,我拿著診斷單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廚房依然是那個樣子,髒衣籃旁邊的地板上堆積起丈夫新換下的衣物。
我把診斷單拍在婆婆前面,婆婆看著它沉默了半響:「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告訴他們,接受治療。」
「不行!」婆婆反應很激烈。
「你不能告訴鐸鐸,他現在正值高三,馬上就高考了,要是因為你的病影響他的學習,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覺得有些好笑:
「他在學校跟人談戀愛你不說什麼,翹課去網吧通宵你慣著他,晚上和小女友喝酒喝到吐你照樣去接他。」
「這些都影響不到他高考,怎麼我現在生病了反倒影響他高考了?」
我與兒子吵了一架,本來就負氣:「好,我就聽你的話,我不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