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沈京墨帶著兒子去陪他的白月光過年。
三人一起吃年夜飯，還拍了煙花合照發朋友圈。
眾好友點贊評論，有人問：
「奇怪，怎麼不見喬薇有動靜，平常她看見，早電話轟炸了。」
沈京墨不以為意：「待會就打來了。」
可零點過去，沈京墨依舊沒接到我的電話。
他忍不住問道。
「喬薇，你怎麼不打電話喊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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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彼時我已經坐上了離開的火車。
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催他回家了。?
1、
我離開那天，正好是除夕。
沈京墨從二樓臥室走下，沒注意到我在收拾東西。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我說。
「我先回老宅接希希，晚上我帶他去若霜家過年，不用等我們吃飯了。」
一貫通知的口吻。
要換成兩年前，我早就不依不饒了。
但今年，可能是馬上要走了。
我顯得格外心平氣和。
「好。」
我頭沒抬，也沒多說其他半句話。
沈京墨一頓，眼神略顯詫異。
但他沒多問什麼，忙著離開，也隻是點點頭。
關門聲不大不小。
但我的動作還是停了一瞬。
……
一個星期前，我就刷到了凌若霜的朋友圈。
她買了很多過年的喜慶東西。
站在貼滿窗花的落地窗前自拍。
【又是一個期待感滿滿的新年。】
很多人給她點了贊，大部分都是沈京墨的好友。
其中有個人評論。
【今年又是沈哥陪你過年啊？沈哥對你可真好。】
凌若霜沒正面回應，隻是發了一個可愛的表情。
隨即沈京墨也點了贊。
我並不意外他們的互動。
畢竟這不是沈京墨第一次陪凌若霜過除夕了。
要說具體點。
今年是第 3 年了。
但沒辦法，誰讓凌若霜是沈京墨的白月光。
就算我和沈京墨從校園走到婚紗。
但還是和所有俗套的劇情一樣。
凌若霜回來之後，沈京墨對其他的一切，都變成了將就。
之前我還會大吵大鬧一下。
明裡暗裡地問沈京墨是不是又要陪她過年。
但今年，我什麼也沒問。
而是默默買了一張回老家的車票。
順便留下了一份離婚協議。
我想，我和沈京墨，就到這裡了。
2
車票的日期在今天下午 7 點。
我在糾結要不要帶一張全家福走的時候。
意外接到了沈希的電話。
沈希是我和沈京墨的兒子。
今年 5 歲。
可能是從小養在老宅的關系。
父子倆身上都有著如出一轍的冷淡和沉穩。
視頻一接通。
我就看見和沈京墨相似的一雙稚嫩眉眼。
身後背景是熟悉的車內飾。
看來沈京墨接到他了。
沈希捧著手機皺眉看我。
「媽媽，你是不是又生氣了？」
生氣？
我茫然地看向視頻裡的沈希。
還沒來得及說話。
沈希就繼續道：「就因為我們陪凌阿姨過年的事？」
「我都說過很多遍了，凌阿姨一個人過年太孤單，她不像你，一年 365 天都有人陪。」
沈希嘰嘰喳喳。
其實這些話他兩年前就說過類似的了。
當時我第一次得知沈京墨要帶沈希去陪凌若霜過年。
和沈京墨大吵了一架。
沈希站在他爸爸身邊。
父子倆的眼神盡是責備和不滿。
「凌阿姨孤身一人回國，她隻是想過年熱鬧一點，我們去陪陪她都不行嗎？」
我那時候爭辯。
他們去陪凌若霜了，難道我一個人就不孤單了嗎？
本來沈希養在老宅，我能見他的時間根本不多。
如今過年，更是想一家人好好團聚。
可在他們眼中，我像是無理取鬧的潑婦般。
沈希像個小大人般埋怨地看著我。
要在以前，我會被他的眼神和話語刺的心痛。
但如今，這種心疼也隻是跟蚊子叮咬一樣。
變得無關痛痒了。
「希希，我沒有生氣。如果你願意，以後每一年，都可以讓凌阿姨陪你過。」
我說的是真心話。
沈希小臉一怔，隨即抿抿唇。
「你又在說反話了。每次都是這樣，可哪次不是到點就打電話催我們回家。」
「……」
我張張口，想要說什麼。
沈希已經把手機遞給了沈京墨。
鏡頭一掃而過後定格在後者身上。
借著車內昏暗的光線，那張臉輪廓分明，清冷有質。
眼神淡淡一撇，便是微涼的寒意。
我頓時止住話頭。
沈京墨開著車，聲音冷淡。
「還有什麼事嗎？」
他問道。
還是熟悉的口吻。
以前是有很多話想說。
但現在……
我搖搖頭：「沒有。」
沈京墨似有一瞬怔愣。
他想看我，但綠燈亮了。
起個步的空隙，我已經掛斷了電話。
3
我最終還是沒帶那張全家福。
收拾完自己所有的東西，我順手把鑰匙也放在了玄關處。
在這座城市 6 年。
到最後我所有的東西隻裝滿了一個 26 寸的行李箱。
冬日天氣寒冷，車窗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司機等通車的間隙抽空跟我聊天。
問我是不是準備回家過年。
「嗯。」
「那怎麼買這麼晚的票啊？」
司機問我。
要是家離得遠，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趕上吃年夜飯。
他開玩笑打趣。
我也隻好半真半假地回答是我沒搶到更早的票。
其實不是。
我原本是想著，今年要和沈京墨開車帶沈希一起回我家的。
我嫁給沈京墨後，已經 6 年沒有回家了。
一開始是沈希小，不好長途奔波。
後來沈希三歲了，沈京墨又接連兩年帶著他去陪凌若霜。
我以為沈京墨今年會記得。
但凌若霜的那條朋友圈提醒我。
沈京墨再次把這件事拋之腦後了。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奢求了。
於是我自己買了票。
但我買票的時間有點晚，隻搶到了今天的。
4
司機把我送到火車站。
時間剛好 6 點半。
我提著行李箱檢票進站上車。
城市的燈光已經亮起。
外環江邊能看見有人放的煙花。
怪好看的。
這還是我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覺感受這座城市的年味。
新奇的同時，又有點如釋重負。
我記起和沈京墨剛結婚那一兩年。
其實也過的挺開心的。
那時我們新婚，加上沈希出生。
整個沈家都縈繞著一股喜氣洋洋的氛圍。
每個人臉上帶笑，平日裡對我的嚴苛和指點也散去了不少。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沈家要求把沈希放在沈宅養開始吧。
我每個月必須提前打電話請示才能見到沈希。
原本我精心布置安排的房子。
最終隻剩下我和沈京墨兩個人。
我們從一開始無話不談，親密無間的夫妻。
變成了無話可談，同床異夢的兩人。
我的期盼逐漸變少。
一年到頭最盼望的日子除了見沈希。
就是過年的時候，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他。
但……
沈希被教養禮貌乖巧的同時，卻始終對我有一種生疏感。
我一直以為是我們見面的次數太少了。
直到看見他和凌若霜相處。
才知人和人的緣分，並非會因為血緣關系就變得親近。
5
我刷到沈京墨過年除夕的朋友圈了。
和往年一樣。
年夜飯，煙花秀，以及他和沈希凌若霜的三人合照。
照片上凌若霜溫婉，沈希可愛。
就連一向沉穩冷靜的沈京墨都神情溫和。
嘴角掛著淺淺彎起的弧度。
我想起那張我沒帶走的全家福。
最新的一張。
還是一年前沈希過生日的時候拍的。
但那張照片上笑的隻有我一個。
至於沈京墨和沈希為什麼不笑。
他們對此的解釋好像是不愛笑。
我那時也沒懷疑什麼，畢竟沈希的性子隨了沈京墨。
而沈京墨，確實是不太愛笑的性子。
如今看到這張照片。
我除了有些感慨，也沒別的了。
我想著是不是該給沈京墨點個贊。
結果就看到了底下的評論。
沈京墨朋友圈發出來的時間不長。
才過去半個小時。
但底下評論卻有不少。
除了一些不明所以，誤以為三人真是一家三口，祝福沈京墨幸福美滿的。
還有便是沈京墨的好友。
其中有幾條評論讓我忍不住一愣。
有人說：【沈哥今年又陪若霜過年啊？喬薇沒說什麼嗎？】
【對啊，奇怪了，沈哥朋友圈都發了半小時了，怎麼不見喬薇有動靜？】
【平常她看見，早電話轟炸了。】
沈京墨回復了其中一條。
【待會就打來了。】
我之所以愣神。
是想到了下午沈希給我打的那個電話。
他說我說反話，每次到點就打電話催他們回家。
確實，要放在以前。
我早打電話給沈京墨。
讓他吃完飯趕緊帶著兒子回家了。
我那時其實想對沈希說。
我說的不是反話。
今年我不會打電話了。
從今以後，我都不會打電話催他們回家了。
6
看見沈京墨那條評論後。
我收回了點贊的心思。
免得他們看到，以為我又在以別樣的手段暗示。
我關了手機。
在火車搖搖晃晃的聲音中。
一邊回想我和沈京墨的過去。
一邊盤算著還有多長時間到家。
人隻有在離開的時候，才能滋長出更多的情緒。
我回想起我和沈京墨。
從他高二轉學，到我們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我暗戀了他整個高中時代加大學。
他是天生就矚目的存在。
家世，成績，相貌，每一個都出挑。
而我，光考上他所在的大學就費了一番功夫。
我看著他和凌若霜轟轟烈烈地在一起，然後分手。
卻沒奢求過自己能被沈京墨看到。
但命運就是這麼神奇。
某一天它突然給暗戀的人開了一扇窗。
時至今日，我依舊清楚記得沈京墨發現我心思那天。
那是凌若霜出國半年後。
沈京墨參加一場比賽，當時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隻有我執意相信他會成功。
後來沈京墨拿了那場比賽的頭等獎。
在散盡歡呼和慶賀的餘熱中，沈京墨忽然走向我。
「喬薇？」
「嗯？」
沈京墨說：「聽說你是這場比賽裡第一個壓我贏的人？」
他剛剛拿了獎，意氣風發都藏在了他的眉眼裡。
明晃晃地奪目。
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隻是小聲說：「我隻是相信你。」
沈京墨輕笑：「我見你好幾次了，好像這樣的場合，你每次都在。」
我震住了。
其實我在太多這樣的場合見過沈京墨。
但我從來不敢靠他太近。
每次都是默默地隱匿在人群中。
做一個圍觀的歡呼者。
我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沒想到……
我看著沈京墨，呼吸放輕，不敢說話。
沈京墨也不說話，隻是漆黑明亮的目光含笑。
笑得我心跳都亂了節奏。
7
我和沈京墨剛在一起，震驚了很多人。
所有人聽說我的名字。
下意識的反應都是：「誰？」
我不如凌若霜，她是藝術學院的才女。
大一剛開學就憑借一首鋼琴曲轟動全院。
和沈京墨的結合更是人人稱贊豔羨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隻可惜兩個人有緣無分。
凌若霜為了前程選擇出國深造。
沈京墨為此頹廢心傷到了住院的地步。
所有人都以為沈京墨會因這一次情傷一蹶不振。
卻沒想到半年後他會和名不見經傳的我在一起。
並且從校園步入婚紗。
他們說沈京墨一定是被奪舍了。
要不然怎麼會看上我。
這樣的話，即便在我生下沈希也依舊存在。
直到凌若霜回歸。
我能夠想象他們嘆息感慨的嘴臉。
好像我是劇本裡阻礙男女主正緣的攔路石。
如今正主回歸，我這個攔路石也該被清理掉了。
8
零點過一分。
我被窗外的煙花聲驚醒。
新年到了。
車廂裡有人走動，還有人小聲地給家裡人打電話報平安。
枕頭底下的手機在震動。
竟然是沈京墨。
說實話，我有些詫異。
畢竟往年這時候，他應該正帶著沈希和凌若霜守歲放煙花，玩得正歡。
應該是無暇顧及我的。
如今竟然還能分出心來給我打電話。
難道是沈希出了什麼事？
我劃下了接聽鍵。
「喂。」
電話那頭隻有呼吸聲。
我以為是信號不好，正要再開口。
忽然便聽見沈京墨輕聲又低沉的聲音。
「你睡了嗎？」
我直覺沈京墨有話要說。
但內心還是覺得有些驚奇。
他現在居然會先迂回，而不是直接跟我說事情了。
「沒，有什麼事嗎？」
我放輕聲音，生怕吵到車廂裡的其他人。
沈京墨沉默半晌。
我聽見他開口。
「十二點了，你怎麼沒有打電話給我？」
我：？？？
我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他？
雖然是一瞬間的困惑。
但我立刻便明白了。
是那條朋友圈的原因。
真奇怪，往年沈京墨最不喜歡我打電話喊他回家。
就連沈希也說，每次聽到我的電話鈴聲響起，就會敗了過年的興致。
今年我沒打。
沈京墨居然主動來問我。
不過既然他主動問，我也主動答。
「不想壞了你們興致，就沒打。」
這是真話。
但沈京墨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不愛沈京墨之後，我發現自己並不想將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了。
「還有事嗎？沒有我就掛了。」
「有。」
「什麼？」
「希希想和你說一聲新年快樂。」
沈希？
9
真神奇啊。
往年沈希玩的不亦樂乎。
我隻有在大年初三老宅見到他的時候。
他才會記起來和我說一聲【新年快樂】。
今年都開始準點送祝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