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下嘉善》, 本章共3460字, 更新于: 2025-06-03 16:01:52

「宋二姑娘。」我換上諂媚的笑。


 


「什麼二姑娘?」宋嘉柔冷哼一聲,「如今相府裡,隻有我一個千金。」


 


她讓我跟進相府。


 


柳風擔憂地看我一眼。


 


我示意她無事。


 


16


 


宋嘉柔讓我給她倒茶,太熱的不喝,太涼的也不喝。


 


我反復倒了十杯茶,雙手被燙出血泡,她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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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條好狗。」宋嘉柔笑道,「難怪她用得這麼盡心。」


 


「她是指……」我故意裝傻。


 


「出了那樣的醜事,還以為能瞞天過海。真是可笑。」宋嘉柔嗤笑,「還是你臉皮厚,活得好好的。」


 


我踉跄幾步,險些站不穩。


 


宋嘉善……S了?


 


「哼,有些人真是,S又S不了,活著又惡心人。幸好我爹把她送走了,免得也耽誤我的名聲。」宋嘉柔從折辱我上找到了快感,嘴裡說出的話像淬了毒一樣。


 


我並不反抗。


 


她說得越多,我反而放下心來。


 


沒有了宋嘉善在上面壓著,她暴露出尖酸刻薄的真面目。


 


她娘是繼室,宋嘉善美名在外,這是她心中的刺。


 


等打聽清楚宋嘉善的下落後,宋嘉柔也厭煩了我。


 


「沒意思,跟個泥人一樣。」宋嘉柔不許我以後再進相府。


 


「一個員外郎的女兒,也配跟我相府千金成為朋友?」


 


我點頭稱是。


 


不配的是她,而非我。


 


我離開前給她留了份大禮,在宋嘉善的妝奁裡塗了一層若草熬成的汁水。


 


若是宋嘉柔安分守己,不碰宋嘉善的東西,自會安然無恙。


 


如果她碰了……


 


那汁水和宋嘉柔常用的燻香會合成一味毒,讓人面部發痒,生出許多紅疙瘩。


 


搭不上宋嘉柔,我在秦府也沒了用處。


 


我爹冷落我,府中姐妹欺凌我。


 


到了祖母祭日,府中讓人去佛寺點燈。


 


這種苦差事落到了我頭上。


 


我給車夫銀錢,讓他休息幾天再來接我。


 


「姑娘,我們這是要去……」柳風有些擔憂。


 


17


 


當然是去找宋嘉善。


 


我和柳風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偏僻的莊子。


 


柳風向看門的婆子討口水喝,我趁機混了進去。


 


這莊子裡破敗不堪,和華麗的相府簡直是天壤之別。


 


一素衣女子跪在菩薩像前,念念有詞。


 


「嘉善!」


 


女子轉過身來。


 


她面容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額頭上還用白布纏住,隱約露出猙獰的傷口。


 


「你真傻,為何要去尋S啊。」我都不敢去觸碰宋嘉善。


 


宋嘉善淡淡一笑:「都過去了。」


 


她從小到大受的都是教導都是名聲為重。


 


被山賊擄走之事走漏風聲後,她一心求S。


 


她的貼身婢女瑤琴奮力拉住她,才留下她一條命。


 


那夜過後,瑤琴身S,換來宋嘉善活著的機會。


 


「相宜,你放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宋嘉善眼中透出堅韌的光,「我這條命,還有用。」


 


我記得瑤琴是個笑起來嘴角有梨渦的可愛女子。


 


瑤琴說宋嘉善對她有恩,救她於水火。


 


所以她還宋嘉善一條命。


 


「瑤琴生前最大的願望,是家人一世安寧,過上好日子。」


 


宋嘉善似乎打定了主意。


 


「這事究竟是誰走漏風聲?莫非阮淮他們言而無信?」


 


宋嘉善垂眸。


 


「言而無信的另有他人。」


 


丞相並未遵守諾言,還是派人去剿了清風寨,S傷無數。


 


「消息是宋嘉柔放出去的。」宋嘉善面無表情,「京都腐朽不堪,天要亂了。」


 


我眼中的宋嘉善仿佛換了一個人。


 


大抵是經歷過生S。


 


「如今見你一面,我在京中便再無牽掛了。」宋嘉善笑著看我,「相宜,你很聰明,懂得明哲保身。若是京中生亂,來南方找我。」


 


我震驚於宋嘉善的話。


 


她竟想逃離。


 


「京中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分別之前,我將隨身攜帶的幾百兩銀票和首飾全都塞給宋嘉善。


 


宋嘉善送我離開莊子。


 


我和柳風走出幾裡地後,那莊子燃起了漫天大火。


 


火焰愈烈,京中再也沒有一個驚才豔豔的女子。


 


我摩挲著手中的玉蘭簪子,眼角有淚劃過。


 


18


 


我在清風寨的山下站了許久。


 


草木荒蕪,一片狼藉。


 


我燒了一把紙錢,嘴裡念叨著:


 


「這輩子太短,我們有緣無分。顧長風,一路走好。」


 


枝葉中突然竄出個人影。


 


「顧長風。」我萬分欣喜,「你還活著!」


 


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冷意,額角多了一條猙獰的疤。


 


但看我的眼神是熾熱的。


 


「我要走了。」顧長風聲音幹澀,像風中的刀。


 


我們彼此對視良久,沒有人說話。


 


「保重。」


 


我給了顧長風一個荷包,裡面是我攢下來的金花生。


 


他應當是一陣風,在天地間大有作為。


 


入夏以後,天氣愈發炎熱,已經連續數月未曾下雨。


 


各地上折請求減免稅賦,陛下不聞不問,還要大興土木修建行宮。


 


國庫無錢,就要從各地徵收。


 


民間怨聲載道。


 


京中的氛圍越發詭譎,透著山雨欲來之勢。


 


朝局動蕩,如風中燭火。


 


丞相大手一揮,查抄了大批貪官汙吏。


 


其中便有秦府。


 


我爹被下了天牢,判了秋後問斬,秦府家眷卷了錢財,如鳥獸四散。


 


無一人去看他。


 


我用銀錢換了個進監牢看他的機會。


 


「相宜,到了最後,竟隻有你一人念我。」我爹苦笑一聲,「我一生算計,卻落了個人財盡失。」


 


我給他送了衣服和藥。


 


他隻念利益,卻未曾真正苛待於我,還保我在秦府一條命。


 


「地庫裡有我留下的東西,離開京都,好好活命。」


 


這是我爹留下的最後一條路。


 


我在牢中給他磕了個頭,還了他的生養之恩。


 


地庫裡放著幾張提前做好的戶籍與銀票,男女身份皆有,可惜,秦府中隻有我用得上了。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間,我和柳風離開了京城。


 


19


 


我們扮作男人,抹黑手臉,一路南下。


 


朝廷腐敗,連天大旱。


 


許多走投無路的百姓揭竿而起。


 


其中一隻名為「清風軍」的軍隊尤得民心。


 


我和柳風到了南方郕王的領地,方才舒緩一口氣。


 


這一路苦楚盡在不言中。


 


「貴人又來施粥了!」周圍人一擁而上,我也擠了進去。


 


一隻素白玉手盛滿粥遞給我。


 


我連聲道謝,抬眼望去,眼前是個面如銀盤的美貌婦人。


 


「玉姨娘?」我失聲叫了出來。


 


玉姨娘將我和柳風接入了郕王府。


 


她當年跟的人,便是郕王。


 


「好孩子,苦了你了。」


 


郕王是個性子和善的闲散王爺,滿心都是玉姨娘,府中無姬妾,僅有玉姨娘一人。


 


玉姨娘沒有自己的孩子,認我當了幹女兒。


 


郕王雖無心權勢,卻懂得審時度勢。


 


他與清風軍達成了交易。


 


「天下易主,乃是民心所向。」玉姨娘幽幽道。


 


我見到了清風軍的首領。


 


是前朝世家謝家唯一的血脈,謝淮。


 


或者叫他,阮淮。


 


他還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卻隱隱有了貴胄之氣。


 


震天弓便是前朝賞給謝家的寶物。


 


謝淮見了我很開心:「長風常常提起你,等拿下陵州,他便回來見你。」


 


我微笑,岔開話題。


 


「還未恭喜你成親。」


 


玉姨娘說謝淮與江南首富李家千金成親了。


 


謝淮要打天下,少不了錢財。


 


看見謝淮,我便想起宋嘉善,心裡憋了口氣。


 


他如今風光得意,不知是否還能記起京都那個女子。


 


謝淮請我去他府中做客。


 


「秦姑娘一定能和我夫人相談甚歡。」


 


我不想去,又不能得罪他。


 


20


 


「拜見謝夫人。」


 


隔著珠簾,我低頭行禮。


 


「不必客氣。」珠簾後的女子蓮步輕移,扶起了我。


 


我聞言大驚,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


 


宋嘉善巧笑倩兮,笑吟吟地看我。


 


真好,江南李家是宋嘉善的外祖。


 


她改名叫李嘉善。


 


選擇謝淮,既有真情,也有私意。


 


我替她松了口氣。


 


清風軍勢如破竹,直指京都。


 


天下大勢漸漸安定。


 


玉姨娘張羅著要給我相看人家。


 


「相宜,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我百無聊賴, 隨口說道:「太白的不要,太低的不要,心胸狹隘的不要,長得醜的不要……」


 


玉姨娘聽得直皺眉。


 


「明天先去見個, 見了以後再說。」


 


恰在此時,一人背著長弓, 縱馬而來。


 


馬背上的男子身形高大,雙腿緊夾馬腹。


 


馬兒嘶鳴一聲後,朝著我們疾馳而來,蕩起許多塵土。


 


到了近處,我看見那男子黑亮的雙眸。


 


一眼萬年。


 


他朝我伸出手。


 


我嘴角揚起笑意, 將手遞給他。


 


翻身上馬, 他將我護在懷中,策馬離去。


 


小廝在身後尖叫:「有賊人!把姑娘擄走了!」


 


我等了許久,等到了這陣風停。


 


顧長風回來見我了。


 


21


 


顧長風向我求親,玉姨娘不樂意, 嫌他長得兇,又長年作戰, 不安穩。


 


「天下安定以後, 還打什麼仗?」我不滿。


 


李嘉善也來說好話:「顧將軍是個穩重人,會好好對相宜的。」


 


顧長風說他願意入贅,孩子以後跟我姓。


 


玉姨娘終於松口了。


 


新帝登基。


 


李嘉善被封為皇後那日。


 


宋嘉柔在臉上敷了厚厚的粉脂, 卻蓋不住斑駁的紅印。


 


她借著相府千金的名頭嫁給了禮部侍郎。


 


看清皇後的臉時, 她在朝中命婦裡失聲叫道:「她一個失了清白之人,有什麼資格母儀天下?」


 


謝淮的眼神比刀鋒還冷。


 


「清白?清白比命重要嗎?」


 


一位將軍的夫人冷笑道:「亂世之中, 生存險阻。若不是皇後賢德, 讓女子在軍中救S扶傷,供給後方。大大小小數場戰役,若無皇後出謀劃策,這天下哪能這麼快安定下來?」


 


戰亂之後,人口凋敝。


 


許多臣子都是平民出身, 所娶家眷也多為再嫁之身。


 


宋嘉柔被拖了下去。


 


她所嫁的夫君也被奪了官職。


 


李皇後雅好讀書, 識達今古, 謝淮讓她參與朝政。


 


我爹當即就給了我一百兩:「拿著,別讓相府覺得咱們小氣。」


 


「紗人」再無對女子嫁娶束縛, 男子入贅之風盛行,女子地位顯著提升。


 


上朝之時, 李皇後同輦而行。


 


夫妻同起同居, 形影不離,並稱「二聖」。


 


22


 


「顧長風,孩子哭了。」


 


我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聲音。


 


顧長風任勞任怨, 爬起來哄孩子。


 


「是,妻主大人。」


 


他自願的,他不願假手於人,隻得親身上陣。


 


如今喂奶、洗尿布, 他一個兵馬大元帥已經幹得十分熟練,這比上陣S敵輕松多了。


 


我繼續酣睡。


 


一個輕柔的吻落在我眉心。


 


人初靜,月正明。


 


紗窗外玉梅斜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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