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沉默,讓他眼中生出一絲希冀。
我指尖深深掐在掌心,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想。」
「好。」
他閉了閉眼,一顆淚從眼角滑過,聲音澀得不像話。
他終究抵不過酒意睡了過去。
睡著後的秦觀,臉上紅暈褪去,面色蒼白,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睡夢裡也有著無法釋懷的心事。
高粱的鼻梁下,唇微微抿著,我忍不住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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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觀的眼睛倏地睜開,我嚇了一跳,立馬往後退。
可他並沒有給我機會,一雙大手按住我後腦勺,嘴上瘋狂地汲取我的氣息。
9
整整持續了兩個時辰。
秦觀呼吸均勻,嘴角微微勾起。
他說過,他醉酒必斷片。
喊了他好幾聲都沒答應後,我松了一口氣,攏著衣服,逃似的出了門。
卻在樓下見到了路遙。
他一身寒氣,看見我慌亂的眼神,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眼中強壓著怒火。
「黎陽,秦氏的名頭太響,你終於忍不住了,是不是?」
我冷靜下來,平靜地迎上他的視線。
「與你無關。」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如此回答,僵在原地。
見我要走,拉住我的手一把扯進他懷裡。
「你可以跟他,是不是也可以跟我。」
說完,臉就傾了下來,熱氣撲在我頸上,我一巴掌甩了上去。
「路遙,你讓我惡心!」
他眼底劃過一絲不可置信,似乎想到了什麼,半晌後不情不願地開口:
「展覽會上的那句話我不是真心的,我給你道歉,行了吧?」
他說起,我才反應過來哪句話。
原來,以前傷我如此深的一句話,我已經記不清了。
他拿出一張卡遞給我:「是你還給我的那十萬,喊你還錢也隻是氣話,我在裡面又添了十萬,權當做補償。」又摸出一信封遞過來,「這是我爸公司的 Offer,你一去就是技術部骨幹,工資不低。」
我看著那兩樣東西,竟覺得很可笑。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短,可他似乎一點也不了解我。
甚至,在他心裡,我就是一個圖錢的女人。
我看著他,淡淡道:「路遙,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路遙的唇緊緊抿著,嘴角向下彎曲,看著十分嚇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把信封撕碎,卡折斷。
「黎陽,以你的身份,你也就隻能做做秦觀的情人!」
說完,他幹脆利索地轉身離開。
我笑笑,在心裡給自己打氣,我會成功的!
總有一天,會有那麼一天的。
10
三月準備就獲得金獎,我的潛力被老師看見,我開始頻繁參加比賽,但秦觀再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
我從趙主任口中得知,他回家休息段時間後會直接去劍橋報到。
他每日在朋友圈分享動態。
染回了黑發。
學了烹飪。
最近一條是:【再見!】
那時我正站在新的頒獎臺上,發表著我的獲獎感言。
我放棄系裡的保研名額和去國外留學的機會,去了清華讀研究生。
路遙也跟著考了清華。
報到那天,他來找我,說想和我談談。
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他沒什麼可談的。
這段時間,因為他來找我的人很多。
路遙一改花花公子的常態,整日喝得酩酊大醉,口中喊著我的名字。
他的好兄弟好幾次把人送到我樓下,我都視而不見。
他兄弟想為他討個說法,被他扯住。
「是我的錯,不怪她。」
聽說我要考清華後,他請了名師指導又跟著參加了幾項藝術大賽,終於拿到了美院的錄取通知書。
看著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心軟開了口:
「談什麼?」
他眸子亮了起來,深吸了一口煙,低聲道:
「黎陽,那次展覽會,我很抱歉,我沒想到會對你會造成那麼大的傷害,但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看見你和秦觀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如被凌遲,我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腦海裡都是你,我之前從未有這樣的感覺。
「黎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看著他的眼睛,定定道:「路遙,太遲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沉默地吸完整根煙,腳碾著煙頭偏頭看我:
「秦家的人說,秦觀不會回來了。
「你還要繼續等嗎?」
我怔住,不想再多和他深聊,轉身離開。
那之後,路遙開始瘋狂追求我。
除了學業、處理公司事務外,他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我身上。
我通過秦觀介紹的資源,開始沒日沒夜地在外承包項目。
教授看著我嘆氣:「你在急什麼?」
我從電腦面前抬起頭:「老師,我怕來不及。」
終於,兩年後,我用做項目掙的錢成立了「觀陽」工作室。
看到工作室名字時,路遙沉默了很久,最後決定辭去家裡公司的職務,主動來我公司應聘一個小職員。
他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我難道還贏不了一個遠在天邊的人嗎?」
朋友們也讓我答應路遙,說快餐時代,深情的人可不多。
我笑著回道:「若你年少遇見過驚豔的人,很難會再心動。」
她們紛紛擁了上來,問那個人是誰。
我指著國際新聞的封面,道:「他!」
那是秦觀攻克了數學史上非常困難的課題——黎蔓猜想,轟動世界,BBC 特別報道。
視頻裡的他一頭黑發,金框眼鏡擋住那顆紅痣,整個人清冷中帶了點慵懶。
整個採訪過程,他狀態松弛,說起數學來淡定從容。
最後,記者問他:「對於黎蔓猜想,有什麼想說的。」
「黎……」他笑著,突然頓住,在記者翹首以盼的眼神中,淡淡開口,「我沒什麼想說的。」
但是我分明看到他那個未出聲的嘴型,是「yang」。
秦觀在英國三年,雖然我和他沒聯系過,但我很清楚他的動態。
他很出名,常常有校友偷拍他發到 INS 上。
11
我沒想到和秦觀再見面的一天會那麼突然。
公司得了新銳潛力獎,我作為同行代表受邀去英國參加峰會。
在去機場的路上,我一直刷新著 INS,兩日了還是沒有人發他的動態。
我慌了起來,竟覺得司機的車速太慢。
司機被我緊張的情緒影響,竟將車開到了出港接人的地方,我著急也沒有細看,提著行李箱就往裡衝。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撞到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
我弓著腰道歉,聽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呼。
「黎小姐,你是黎小姐!」
我抬眼,不認識眼前的中年人。
中年人跺腳:「我是趙叔啊。」
我想起來了,是秦家的管家,幾年前,他來公寓裡接秦觀回家參加秦家老太爺的壽宴。
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想到一種可能性,心開始狂跳,捂著臉就想離開。
但是趙叔卻怕我被人撞倒,手臂虛攬著我,對著不遠處招手。
「小觀,我在這兒,黎小姐也來接你了。」
為時已晚。
我認命地轉過身,努力擠出一絲笑,朝著那人招手。
秦觀穿了件黑色衛衣,身形高瘦,在人群中顯得特別出眾。
他沒有看我一眼。
我被熱情的趙叔邀請一起去秦宅。
秦觀全程一言不發,窩在 U 型枕裡補眠,但我清晰地看到他指尖微微顫抖。
我望著窗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趙叔在副駕駛與我聊天:「黎小姐,你去英國是為什麼?」
我摸了摸手中的包,清聲道:
「想去見一個人。」
身邊的人身體微微僵住。
趙叔也看了眼秦觀,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又問:
「見了又想幹嘛?」
「求婚。」
「啊!」趙叔浮誇地驚訝。
我勾起嘴角,拍了拍手裡的包。
「聘禮我都準備好了。」
話音剛落,沉默了一路的人終於開口。
「去雲庭,不去老宅了。」
送到地方後,趙叔離開了。
秦觀看了一眼我,徑直地往別墅裡走,我咬了咬牙,也跟著進屋。
他開了一瓶酒,給我倒滿,卻給自己倒了半杯。
「為什麼去英國,我要聽實話。」
我看著他的眼睛如實回答:「我說了,求婚。」
聞言,他愣了一會兒,猛地灌下杯中所有的酒,嗤笑道:
「我?」
我點頭。
他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整個人往地板上縮,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長手奪過我手裡的酒,一飲而下,眼睛通紅地湊近我,一字一句道:
「你說不喜歡,幹脆利落,一點機會都不給我,現在,三年了,你說你要和我結婚。
「黎陽,你憑什麼!憑什麼!」
我把包包打開,裡面是我這幾年做項目賺的錢,以及公司的財務報表,一一遞給他。
「秦觀,因為我現在才有資格說喜歡你。」
12
話剛出,地上的人直接對著酒瓶灌了一口酒後,將我牢牢抱住。
秦觀用力地咬著我嘴唇,恨不得將這三年他的不甘全發泄出來。
我找到一絲間隙,提醒他:「你願意嗎?」
他低聲罵了句我草,狠狠地在我肩頭咬了一口。
「你為什麼總是能那麼理智,顯得我特別傻。」
聲音嗡嗡的,軟軟地抱怨著不滿。
窗外的月色很美,我的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過,塞得滿滿的。
我害怕,我不想和他有太大的差距,不努力向上爬,我和秦觀不會有機會的。
縱然現在差距也不小,至少我還年輕,我還有機會締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商業帝國。
那晚,秦觀在我耳邊摩挲,一點一點佔領高地。
「我怎麼覺得這感覺那麼熟悉呢?」
我笑了,他恍然大悟。
「那晚,不是夢!」
說完,又緊緊箍住我的腰,咬牙切齒道:「黎陽,你好狠的心。」
第二日,我們去了老宅。
秦老太爺和藹地拉著我的手:「什麼時候辦婚禮啊?都談了五年了,也該成親了,我還想抱曾孫呢。」
談五年?
我瞥了眼秦觀,他伸手在我腰上輕輕掐了下:「那晚我看著你在雨裡,失了魂似的看著路遙,踩油門之前,我就已經認定你是我女朋友了。」
所以,我那次竟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登門的?
飯後,兩人在他房間翻他幼時的相冊,一張空蕩蕩公交站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指著照片問一直黏在我身上的某人:「這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他抬起頭來,眼底隻有一個我。
「我很早很早就認識你了,隻是你不知道。」
在秦觀嘴裡,我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
大二那年,在這個公交站下, 有人暈倒在站牌地下, 所有人都顧著趕路, 沒人有去看一眼。
是我發現了那個人心梗,撥打了急救電話,做了急救措施, 救回了那人一條命。
他說:「你不知道,你做心髒復蘇的時候, 渾身都在發光。
「後來, 我發現你還會救助學校裡的野貓, 你自己都過不下去,還在福利院資助了一個孩子。」
我驚住:「所以後來福利院得了一筆不菲的愛心基金,是你!」
他勾起嘴角, 繼續說:
她很美,但沒有臉。
「我他」我摸了摸他的頭,柔聲哄著他。
他不依不饒:「不管, 我要補償。」
好吧, 又是一陣愛意的折騰。
13
我和秦觀大婚前夕, 路遙滿身酒意地出現在樓下。
懷裡還抱著一個畫框, 看到我和秦觀出現,他紅著眼, 一遍一遍固執地問我:
「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我沒說話,也無話可說。
在秦觀回來後, 他就辭去了在觀陽的工作,繼承了家業。
「路遙, 你回去吧, 我聽說你家裡給你安排婚事。」
他站得不穩, 整個人蹲在地上:「我錯了, 黎陽, 我錯了。」
「路遙,我也得感謝你, 謝謝你那時沒看清自己的心。」
秦觀不知什麼時候也下樓了, 一句誅心。
效果出奇的好,路遙不再說話, 隻是胸腔極度起伏。
我叫來司機, 叮囑他一定要把路遙安全送到。
路遙離開了,留下了那幅畫框,次日被阿姨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後來, 路遙還是沒有成婚。
記者問他為何單身多年,是沒有喜歡的人嗎?
他對著攝像頭苦澀一笑:「年少遇見過驚豔一生的人,因自己犯錯,弄丟了她, 日日後悔, 夜夜盼著她離婚。」
這段採訪在網上引起哗然。
客廳裡,秦觀逗著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看到這段採訪, 大聲喊著我:
「老婆,有個電視欄目的採訪,我打算接了。」
我抬眼:「你不是一貫不喜歡這些?」
他哼聲:「該出手時就出手。」
我揚起嘴角:「好。」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