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放大手機的音量。
「還是說你在你第一次遇見關薇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
沈砚愣了一下,聽清我手機裡循環播放的那段視頻聲音時,臉上血色霎時間褪去,蒼白著顫抖。
關薇清脆的聲音如同百靈鳥一樣。
他跌跌撞撞地向我靠近:「蘇蘇,別聽——別聽。」
視頻裡最後一秒,沈砚說永遠愛她。
沈砚慌張地奪過我的手機,將視頻關掉。
「蘇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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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我摟緊懷裡,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
「沈砚,你說我們還有家嗎?」
人在極致失望痛苦的時候是沒有任何表情的,連眼淚都沒有。
望著他這副悲慘眼紅的模樣,我從心底裡生出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我竟然想笑。
我真是瘋了!
這段視頻,和那張照片是放在一起的。
關薇在臺上演話劇。
沈砚不小心反轉了鏡頭,也入了鏡。
一向冷淡的男人,唇邊勾起柔軟的笑,從鏡頭裡一閃而過。
視頻很長,一直追隨著一個人。
幾乎拍完了全程。
謝幕時,她悄悄往這個方向看,眨了眨眼睛,笑容甜美又俏皮。
視頻最後一秒,女孩撲進男人懷裡撒嬌。
我聽到他喊她蘇蘇。
視頻的拍攝時間是一年前。
我拿到影後獎杯那天。
如果不是我十八歲的時候,穿著破爛的戲服在劇場跑龍套。
我都要將她錯當成年輕時候的我了。
真像啊。
怎麼會有人,比我自己還像年輕時候的我。
可我望著他的備注,隻想發笑。
十八歲的蘇蘇?
怎麼能有人一直十八歲。
5
我彎著唇看向他,一字一頓:「沈先生拍了全程,手都舉酸了還沒放下。
「沈先生說我穿白裙子很漂亮。
「第一次覺得像蘇稚是件好事。
「沈先生喊我蘇蘇,他說我很像蘇稚年輕的時候。我糾正了好幾次,可他還是叫我蘇蘇。算啦隨他吧,他高興就好。」
沈砚呼吸一滯,顫聲打斷我。
他手臂摟著我的力道,大到恨不得將我的骨頭和他揉到一起。
「蘇蘇,別念了。」
他紅著眼,聲音哽咽:「我求你,求你,別念。
「蘇蘇……我」
他多喜歡、多愛啊。
甚至不惜用我們十年的感情做代價。
怎麼現在聽不下去了呢。
在沈砚的手即將碰到我的時候,我偏頭躲開。
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太多年的柔軟,讓他忘記我還有硌手的骨頭、堅硬的刺。
沈砚隻是偏了偏頭,連怒氣都沒生出來半分。
他張了張嘴,可和我對視的那瞬間,什麼話都沒能說出來。
空間裡陷入長久的沉默。
我將手機遞到沈砚手裡。
「你養在外邊的小姑娘有一個你一直沒發現過的社交賬號。
「她記錄了你們所有的故事。
「不巧的是,我比你先刷到。
「你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陪她過生日,在我頒獎典禮那天去看她的話劇匯演,現在推了上千萬的會議和她去看星星。
「現在還要說這些無聊的謊話解釋嗎?」
我每說一句話,沈砚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最後他臉色蒼白地望著我,祈求我別再說了。
他眼尾泛紅,攥著我的手,拼命地搖頭反駁:「蘇蘇,不是的。我最愛你了,我隻愛你一個,她和你太像了,我虧欠你,年少的愧疚成了執念,想彌補,才鬼迷心竅地將她當成你。
「我以後不會了,真的,我會和她分開,你信我,總要給我一個機會吧。」
沒人能拒絕十八歲的愛人。
她和我太像了,所以這些就是我的錯了。
沈砚聲音哀慟到極致,字字泣血,可我隻聽出來了推脫。
「蘇蘇。」
想起他拿這個昵稱親昵的喊著別的女孩,我心底頓時湧起一陣無名的怒火,呵斥著讓他閉嘴。
「閉嘴!別這樣叫我!」
沈砚雙手顫抖,像是被擊潰抽掉脊骨一般,隻剩下頹喪不安。
他一言不發,隻是固執地攥著我的手不肯松開。
「你愛我,接受不了我不復曾經年輕。你說愛她,卻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意喊。沈砚,如今我才算認清你。你讓我感到惡心。」
他紅著眼搖頭,一遍遍地重復:「蘇蘇,我沒愛過她,從來沒有,一點也沒有。」
我冷著臉,攥著他的手腕,將他拽到浴室的鏡子前。
「沈砚,你看你還認得出自己嗎!」
白月光該在最皎潔的時候隕落,才會讓人銘記一生。
可月光做錯了什麼?
或許是我語氣裡毫不掩飾的陌生和冷漠讓他僵在了原地。
連想說的話都忘了。
6
那晚過後,我進了組。
我和沈砚加在一起,上億的身價。
聲名顯赫的年輕新貴、手握天價代言的影後。
鬧得太難堪隻會得不償失,離婚急不得一時。
娛樂圈裡最近流行離婚後大女主的人設。
宋姐知道後,提前準備了公關。
連最頂尖的離婚律師都請好了。
她摩拳擦掌,說她以為我這輩子都和離婚掛不上鉤,看別家藝人飛升看得她心痒。
勢必要讓我吃上這個紅利。
從我找她調查關薇的時候,她就猜出來了。
我沒想到在這個風口浪尖上,關薇還能泰然自若地出現在我面前。
她穿著一身純白的連衣裙,模樣柔和且青澀。
我抬眼看著她,隻覺得她蠢透了。
誰都沒想到關薇會主動放棄已經籤約的新戲,來我在的劇組做女三。
她覺得有身後有沈砚,隻要她想要的,總會有。
如果她知道自己放棄的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主角主角,會不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在照片裡沒看出來。
但現在她站在我面前。
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她身上那條裙子是之前沈砚第一次送我的禮物。
不是替代品,確確實實是他送給我的那一條。
上邊的蕾絲花邊是我和他接吻,不小心被他身上那件外套上的扣子勾壞了。
我看著那花邊覺得可惜。
沈砚說扔了,以後再給我買新的。
我舍不得,又重新收回了櫃子裡。
怪不得不見了,原來在這裡。
雖然這麼說很不禮貌。
但她真的比我現在更像那年夏天,倚在欄杆上向沈砚撒嬌要看星星的小姑娘。
在我進化妝間的時候,關薇跟了上來。
身邊人視線不斷地從我和她之間來回打量。
關薇故意的,知道我認出來了她身上那條裙子。
特地走近,笑吟吟地壓低聲音,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姐姐,不覺得這條裙子眼熟嗎?
「沈先生說我穿這條裙子最合適了。」
我沒太驚訝,也懶得裝。
演戲,誰不會啊。
這點手段,還傷不到我。
我朝她彎了彎唇,無所謂道:「一件別人穿過丟在垃圾桶的衣服,也值得你滿世界招搖,看來他沒給過你什麼好東西。」
關薇也不惱,繼續道:「他送過我一條粉色的鑽石項鏈,從拍賣會上拍的,我沒要。畢竟十八歲的蘇稚不會喜歡鑽石。
「那枚鑽石應該在姐姐那兒吧。」
我知道她說的是哪枚。
那條粉色的鑽石項鏈現在還躺在我的首飾盒裡。
比我以往所有的珠寶都更粉嫩,更格格不入。
也更昂貴。
我過生日時,他送的。
他說:「本來是送客戶的,客戶說不喜歡。」
我仰頭看他:「怎麼會有人不喜歡鑽石?」
他抬手捏著我化著淡妝的臉頰,近在咫尺的眼睛裡都是笑意。
解釋道:「老總家的寶貝女兒,難纏得很,可能因為年紀小?」
那枚粉色的鑽石晶瑩剔透,燈光透過去,折射出璀璨的光影。
昂貴又漂亮到驚心動魄。
沒人不喜歡鑽石。
不是因為年紀小,是因為裡面刻了一個大寫的「S」。
誰會喜歡刻著別人名字的東西?
我將那個盒子擺到他面前。
他了然,舒展眉眼:「怪不得。」
我笑著開他玩笑:「挑個貴點的禮物去賠禮道歉吧,沈先生。」
現在才知道。
她不要那條項鏈,是因為十八歲的蘇稚比起昂貴的禮物,更在乎他的愛。
刻沒刻我的名字,根本不重要。
關薇唇角一勾,含笑輕嘆道:「像你,是我最大的本錢。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踩著你拿到的,所以即使付出點代價也是我應該的。
「況且隻是一個名字而已,我不在乎。」
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她清醒,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了。
可又太看重這段感情和沈砚對她的心意了。
看不清自己手裡連所謂的籌碼都沒有。
太著急上位,就這麼直白毫無準備地亮了底牌。
沈砚從來不會做這種無謂的承諾。
他吃了愛妻的紅利,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不可能答應和我離婚,更不會親手戳穿這層假象。
沈砚現在忙得焦頭爛額。
他忙著和董事會交代,忙著給那些股東一個交代。
即使他不說,我也知道公司出問題了。
那個上千萬的合同其實沒多重要。
但有人抓住這個時機惡意競爭,不僅拿到了這個合同,還挖走了沈砚之前的客戶。
他在上位太久了,早就忘了對別人最起碼的尊重和重視。
這些都是程副總和我說的。
7
#沈砚婚內出軌#
#蘇稚婚變#
#關薇未火先塌#
#那場大雨都在替蘇稚委屈#
#內娛自己的替身文學#
#沒走到的十年#
#究竟是什麼人在被愛啊#
我前腳進組,後腳沈砚婚內出軌的新聞就上了熱搜。
是我和公司的手筆。
不僅把這些消息和證據散落到了狗仔手裡,還砸錢買了長效熱搜。
沈砚公司的現金流幾乎徹底斷了,現在自顧不暇。
而且我手上能變現的股份不多。
離婚分割財產,能拿到的隻有很少的一部分。
不如用這樣的手段,踩著沈砚數十年的心血,讓我的商業價值實現最大化。
能真心實意地為我考慮的隻有宋姐。
我隻需要在記者提問的時候,紅著眼眶委屈。
剩下的一切,她來解決。
關薇被人惡意針對了。
劇組裡所有人都拿她當空氣,道具輪到她的時候連衣服都是破爛的。
更別提什麼妝造。
連之前談好的商業代言都來解約了。
還沒出道就背上了天價違約金。
不過這些不算是巧合。
因為我在今天之前,給關薇準備了幾份高奢的代言。
她籤合同時,捂著嘴又驚訝又驚喜的表情,我可一點都沒錯過。
那些合同的違約金可比我為她準備的那份,要高得多。
關薇氣急敗壞地問我,為什麼要毀掉她。
她沒想過我會把這些消息都放出來。
畢竟那個公司我也有份。
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她隻知道那些熱搜和我有關,從來沒懷疑過她的那份合約在我手裡。
她說,她和沈砚什麼都沒做過,談不上背叛出軌。
我摘掉墨鏡,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彎唇:「綠帽子不分深綠淺綠。
「不是隻有發生關系,才能被叫作出軌。
「還有,你聽沒聽過精神出軌?」
她崩潰地撥沈砚的電話。
回應的隻有一聲又一聲的「不在服務區」。
沈砚把她拉黑了。
關薇癲狂地看著我,破口大罵:「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和沈砚說了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接我的電話!我是金子,我天生適合演戲。
「如果你不背靠沈砚,最佳女主角一定是我的。你可以的,我也可以,而且我做得比你更好。」
這種人連路都沒看清在哪裡,就一頭撞了過來。
我冷笑一聲,隻覺得她蠢得可怕。
「你說你是金子,可這裡連地板都是金子做的。
「沈砚怎麼和你說的?他說他愛你,說要和我離婚娶你?
「他一句承諾都沒給過你,是你自己一廂情願。
「關薇,走錯路自己要認。」
至於她說的股份,在我和沈砚攤牌之前,我就已經轉手賣了。
關薇被罵到關了私信,各種黑粉給她 P 遺照、寄花圈。
她還沒出道,就被迫退圈了。
沈砚知道,可他什麼都沒做。
公司的股票和信譽值一路狂跌,一天蒸發了上千萬。
那個合同,和這些比起來微不足道。
這些都是真金白銀。
沈砚腦子好使,他不會不知道是我在背後動的手腳。
沈砚主動約我見面。
我以為他最起碼要問問,我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
可他隻是沉默著,半晌才啞著嗓音開口,要我等等他。
沈砚趕來時風塵僕僕,眼底是遮不住的倦色。